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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张佳音 8131 2024-02-15 10:35:57

“这……真要准备办喜事儿啊?”

其他人都散了, 陈老爹还留在大队部,茫然不已。

赵新山认真道:“大队像是开玩笑吗?让你准备就准备,该准备。”

陈老爹讷讷应声,还是没法儿理解这进展。

咋就忽然办喜事儿了呢?

陈三儿的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村里众人也懵。

同时又格外兴奋。

陈三儿和方知青……竟然有一腿!

这是他们咋都想不到的组合。

赵村儿大队偏, 双山公社也偏, 那些严打的事儿, 头些年风头最紧的时候, 才有点儿风声鹤唳,这几年公社里都是该咋过咋过。

作风不正, 是遭人鄙夷, 可好歹比本村青年侮辱女知青被抓要好很多。

至于陈三儿和方静如果有关系, 为什么会发展成流血事件, 为什么方静那么不愿意……赵村儿的社员们好奇是好奇,念叨是念叨,却都避开不去深究。

后天就要办事儿,时间相当紧, 陈老爹出钱出东西, 全村人听从大队的吩咐去帮忙,最热衷的是讨论他们到底咋凑到一块儿去的。

可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找到两个人的关联点。

尤其妇女们日常的唠嗑,那是整个村子消息灵通的所在,也讨论不出个结果。

有人嘟囔:“还不如赵柯和赵芸芸跟陈三儿走得近呢。”

大伙儿一听,可不是。

不过没人把他们往暧昧了想。

全村现在都知道, 陈三儿要跟知青结婚了!

许家--

许诚很焦躁, 在屋里来回踱步。

陈三儿一定会报复方静。

他担心方静守不住秘密, 暴露他, 那陈三儿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怎么办?

怎么办?

陈三儿那种二流子, 他的报复不知道得多恐怖……

许诚想象了一下他和方静被打得浑身是血,爬不起来的场景,寒意在血管里蔓延。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为什么要为了泄愤,为了个名额,跟方静一起算计陈三儿。

可后悔也晚了,到底怎么办能摘除自己?

许诚有限的大脑全都用在歪道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他和丁巧巧的儿子小虎在院子里玩儿,跑跑跳跳,发出了些声音。

许诚烦躁地大吼:“能不能安静点儿?吵死了!”

小虎吓得呆住,眼圈儿一下子通红。

丁巧巧听见喊声,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抱住儿子轻哄:“别怕,娘在呢。”

小虎一见到娘,委屈地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丁巧巧看得心疼,却只能紧紧抱着他。

知青点——

方静回来,就倒在炕上,气力全无似的。

是真的,也有装的成分。

她绝对不能嫁给陈三儿,那就是个火坑,陈三儿不会放过她的。

她要是到了他的手底下,绝对没有好下场。

方静又怕又慌,想要逃,可她一个人又没有办法,起码得先骗过庄兰和苏丽梅,找许诚帮忙。

许诚不想自己倒霉,一定会帮她。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方静一会儿去喝水,一会儿要去上一趟茅房,各种找事儿,想要降低庄兰和苏丽梅的警惕心。

然而她走到哪儿,庄兰就跟到哪儿。

哪怕她真的在茅厕里,庄兰都能拿本书在茅厕外面看。

方静控不住火气,“我蹲个茅厕你也跟着,我是犯人吗?”

庄兰道:“我又没管着你,我就喜欢在茅厕边儿上看书,有问题吗?”

她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方静膈应,“你有病啊!”

庄兰一声不吭,认病。

方静一拳打在棉花上,死死盯着她几秒,憋气地抬腿回屋。

庄兰默默合上书,跟上。

方静停下,斥问:“你不是喜欢在茅厕边儿上看书吗?!”

庄兰一本正经道:“我喜欢的是看书,不是茅厕。”

方静气冲冲地摔门回屋。

一整天,庄兰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会让苏丽梅看着方静,其他时间片刻不离方静身边。

庄兰的紧迫盯人给方静带来了极大压力,而村里的妇女也在对方静不断施压。

一会儿来个人问她结婚有啥要求;

一会儿过来个人,要给她量尺寸;

一会儿又来个人,要点她的“嫁妆”。

“什么嫁妆!”

方静扑在她的箱子上,紧紧护住,“别碰我东西!走开!”

妇女也不勉强,反正来过就是完成任务,她不乐意她们就走。

方静被迫、不断地意识到,她距离“嫁”给陈三儿,越来越近,整个人折腾地憔悴不堪。

当晚,她连觉都不敢睡,困得迷迷瞪瞪,忽然一个激灵就会惊醒。

许诚也差不多,寝食难安,又不敢让家里人看出来。

一夜过后,两个人都像被吸食了精气一样。

奇怪的是,村里好多青年都没啥精神,反倒显得两个人看起来没那么不正常。

赵柯叫庄兰到跟前来,无奈地说:“你也不要看得太严,没必要。”

庄兰聪明,就是有时候太认真,闻言便作出了调整。

这天晚上,装作强撑,没多久便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沉睡。

方静控制着呼吸,极力忍耐,直到轻轻发出声音,试探确定庄兰和苏丽梅都睡死了,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她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庄兰或是苏丽梅哪怕翻个身,都能引起她的心脏狂跳。

方静磨蹭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走出知青点的院子。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得救的喜极而泣。

方静一个人没法儿跑,只能去许家找许诚。

他们之间有特殊的暗号。

敲棒子,每敲两下停顿几秒。

往常都是许诚去知青点找方静,方静第一次主动来找许诚。

她不知道许诚能不能听见,也生怕被人发现,蹲在阴影里,草木皆兵。

大概在她传递暗号的二十分钟后,许家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左顾右盼地出来。

许诚一走出院子,方静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抱住他,哽咽道:“诚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不能嫁过去,陈三儿要害我!”

许诚一把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左右张望,撕开她,“别在这儿说话。”

俩人干坏事儿的时候只想着好处,无脑勇的很,现在一个比一个怂,以前经常去的豆秸垛不敢去了,一直走到村子外面才停下。

还没到草木茂盛的季节,四周一片空旷,虽然安静,可夜里黑漆漆的,瘆得慌。

方静发抖,紧贴着许诚,“诚哥,我怕……”

许诚抱着她,安抚:“没事儿,我在呢。”

“诚哥,怎么办啊?”

方静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是你说我们可以利用陈三儿拿到名额的,现在他们逼我嫁给陈三儿,你不能不管我,我会死的!”

“嘶——”

黑夜里,忽然响起奇怪的声音,方静吓得叫了一声,“啊!”

许诚没好气:“别喊出声!你是生怕人不知道我们见面吗?”

方静不敢埋怨,小心翼翼地问:“诚哥,你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能有什么动静?大惊小怪。”

“是、是吗?”

许诚这两天也在考虑怎么保全自己,方静离开是最好的,“出来就别回去了,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想办法给你弄个介绍信……”

“不不行,我一个人能藏去哪儿,我害怕……”

“再害怕也得藏,明天你真要到陈三儿身边儿去吗?再想跑就不容易了……”

就是知道,才冒险跑出来。

“可我的东西……”

“还管什么东西?”

“咔嚓咔嚓--”

方静又是一抖,她精神紧绷了两天,根本无法放松,四下察看着,忽然看到一个方向,瞳孔扩大,牙齿哆哆嗦嗦:“那、那那有一团什么东西在动……”

许诚望过去。

黑乎乎的地面上,真有一团东西在蛹动,而且是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赵村儿大队是有过野兽出没的。

许诚心跳停摆。

方静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尖叫,“啊——”

凄厉的尖叫声刺破黑夜。

许诚又被她吓得心脏突突急跳。

不明的野兽还在一点点逼近,还发出了“嗬嗬”声儿。

野兽轻易不敢往人多的村子进。

两个人被恐惧控制,疯狂地跑回村子。

他们跑远后,那团黑影直立起来。

余大舅的长子余山掀开扣在头上的被子。

他身后,余大舅的次子余岩从铺开的豆秸堆上坐起来,气愤道:“真没想到是许诚……”

“我也没想到。”

这是蹲的他们第二个晚上,村子里外每个能走野鸳鸯的必经之路,都有人带着装备蹲守。

为的就是抓正着,给陈三儿正清白。

村口——

早有人守株待兔。

黑灯瞎火,两个人慌不择路地奔跑,一头撞上一张大网。

两人吓得尖叫,又想起这是村口,尖叫声短促地戛然而止。

大网一开始只是网住前面,然后开始裹住全身,两个人越挣扎网勒得越紧。

前面,后面,身边……都有脚步声。

两个人只能看见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

许诚和方静剧烈地挣扎,却又不敢出声,甚至觉得网勒得他们窒息。

他们好像要死了!

方静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泪流满面。

许诚也没比她强多少,汗流浃背,两股打颤,尿意都来了。

“刺啦——”

火柴划着,亮起一点光亮。

随后,一盏煤油灯亮起,是追上来的余岩。

许诚和方静还来不及细看,一道刺眼的强光打在两人的脸上,两人睁不开眼。

傅杭举着手电筒,淡淡道:“抓到了,拉到大队部跟赵柯交差吧。”

许诚和方静终于看清了网住他们的人,惊慌失措,仍想狡辩:“你们抓我们干什么?”

网人的是刘兴学、邓海信和林海洋,三人拽着网往大队部走。

许诚和方静一直让三人放了他们,威胁、求饶、利诱……全用遍了,三人丝毫不为所动。

大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他们一到,围绕他们一圈儿便亮起煤油灯。

许诚和方静慌急地背身,抬胳膊遮脸,想要遮羞,可惜,他们完全暴露在众人中间,遮无可遮。

“竟然是许诚!”

赵村儿青年们震惊。

方静不禁啜泣起来,“我们没做什么,放了我,求你们放了我……”

许诚外强中干,“放开我!我是副队长,你们没没权力抓我!”

“他们没权力,我有没有?”

赵新山严厉的声音响起。

许诚一滞,“大、大队长,这有误会……”

余山抱着被走过来,道:“我亲耳听到,他们说利用陈三儿拿名额。”

方静激烈地否认:“没有!我没有说过!”

许诚也否认,“不是我说的!”

但他们两个男女夜会是事实,再怎么辩解也是苍白的。

赵新山怒火朝天,“许诚,说你心术不正都是轻的,你简直人品低劣,心肠歹毒!”

周围的灯光下,赵村儿的青年们也都愤怒厌恶地看着他。

“大队长!直接报警吧。”

“这种人太可怕了,不能放过。”

“不能留他们在赵村儿!”

许诚一慌,“大队长,不是我,是她,她勾引我,她为了回城勾引我。”

方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许诚愤怒,“要不是你勾引,我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你搅在一起?我是副队长!”

“是你先对我嘘寒问暖的!你先讨好我的!你还给我送东西!”

“你想太多了吧,几句话就跟男人眉来眼去,送点儿东西就投怀送抱,眼皮子浅,还立牌坊呢!”

“许诚!”

方静到底是个女同志,不是毫无廉耻心,被他这么说,抬起手就甩过去。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许诚脸上,刮了两道血印子。

许诚脸火辣辣地疼,当即还手,要扇回去。

没有人去拉架,任两人在网里撕打。

他们互相诋毁攻击的样子越不堪,赵村儿青年们越愤怒。

就因为他们的坏心眼儿,陈三儿被砸破头,还差点儿就要被送出去抵罪。

青年们想起那时社员们激愤的反应,心底一阵一阵寒意和厌恶。

太歹毒了!

“这么快就咬在一起了?”

赵柯从办公室出来。

赵芸芸跟在她身后,看见两人,眼里冒火,恨不得冲上去给两人几巴掌。

赵柯没回头也感受到了她的火气,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想去就去,这时候不出气,什么时候出?”

赵芸芸像是烈犬松开了绳子,直接蹿出去,一手拽头发,一手啪啪地扇。

她上去打人算怎么回事儿?

赵新山眼前一黑。

而赵芸芸薅头发扇巴掌还不满意,连踢带踹,专往疼又不要命的地方下手。

“敢欺负陈三儿!”

“我让你们欺负他!”

许诚和方静疼得嗷嗷叫唤。

她这战斗力,刘兴学、邓海信、林海洋他们三个男知青都是头一回见,目瞪口呆。

方静尖叫着躲闪,“救命,打死人了!”

许诚握起拳头,挣扎着要还手。

赵柯吩咐刘兴学和邓海信他们:“按住网。”

三个男知青回过神,连忙压住网口,让许诚和方静动弹不利,打断不了赵芸芸出气。

她的情绪激烈的异常,周围的青年们咬肌紧绷,眼神震动。

赵新山眼不见心不烦,俩手背在身后,转身背对着。

“天暗,你拿着。”

傅杭递给赵柯手电筒。

赵柯接过来,走到赵新山身边儿,“放心,都不会乱说话。”

至于那两个人,过了今晚上,也没他们在大队说话的机会了。

七八分钟后,有其他社员听到动静儿,陆陆续续到大院儿来。

“好了,停下吧。”赵新山叫住赵芸芸,“先把他们两个关库房里,明天一早拉公社去。”

赵新山说完,又改口:“拉县里吧,丢人丢远点儿。”

许诚和方静慌了,求他别送给他们去派出所。

许诚:“大队长,我错了,我再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

方静:“大队长,我跟陈三儿结婚,我明天就跟陈三儿结婚!”

赵芸芸气冲冲地讽刺:“丑八怪,谁跟你结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方静根本不丑,但她没心神去争辩这个,只声音凄厉地喊:“明天就要办婚礼了!”

赵芸芸冷笑,“那是赵柯要给陈三儿办的席面,扫晦气。”

方静脸色难看,张嘴要喊。

一根麻绳堵住了她的嘴。

眼瞅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赵新山催促:“赶紧带库里去。”

大晚上折腾,没有一次是小事儿。

社员们过来,一打听,得知发生的事儿,简直不知道咋反应。

很多时候,情绪就是一股劲儿,发生的当下义愤填膺,事件发生第一次反转之后,情绪已经落下去一些,这又反转了?!

合着陈三儿压根儿就跟方静没关系!

大队一直说有隐情,大队长和赵柯搞那一通“逼嫁”,是为了勾出方静真正幽会的人。

竟然是许诚?竟然是许诚?!

他们两个为了首都培训的名额,陷害陈三儿!

陈三儿就是凭白遭了殃!

而他们冤枉了陈三儿……

社员们气愤,又有些无地自容。

与社员们差不多心情的,还有苏丽梅,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没有精神。

她那么护着方静,那么鄙夷陈三儿,到头来,陈三儿才是最无辜的。

她还指责赵主任……

她竟然因为方静是弱势方,就毫无理由地偏向她,偏帮她,连本来应该信任的人都去怀疑,连分辨的能力都没有……

苏丽梅恹恹的,十分自弃。

庄兰看着她,安慰道:“你只是没想到,不怪你。”

苏丽梅摇头,沮丧:“我肯定让赵主任伤心了。”

庄兰沉默。

她觉得吧,赵主任应该不会为缺心眼儿伤心。

老许家——

一个社员敲响许家门,叫醒许正义夫妻俩,“老许,许诚妈,你们快去大队部吧,许诚在那儿。”

许诚妈不解,“许诚在屋里好好睡觉呢,咋会在大队,你睡魔怔了吧?”

许正义也不相信。

那社员硬着头皮道:“你还是看看吧,许诚……许诚跟方知青幽会,被村里逮个正着,陈三儿也根本没欺负方知青,是两个人合谋诬陷的。”

“明天一早要送去县派出所了。”

“你胡说!咋可能?”许诚妈不相信,“那个方知青跟我儿子有啥关系?她不是明天要跟陈三儿结婚吗?”

“话我带到了,你爱信不信吧。”

社员说完就走,一刻都不多待。

许诚妈生气他乱说,心里头又不安生,立即去敲儿子儿媳的门。

门一开,许诚妈便往里挤,“许诚在屋里吗?”

丁巧巧侧开身。

炕上两个被隔得远远的,根本没有许诚的人影。

“许诚呢?!”

丁巧巧不知道咋回答,只能低头不说话。

许诚妈气急,“你咋不说话,你连男人都看不住吗?”

她话音刚落,外屋,“哐当”一声巨响。

许正义摔倒了。

丁巧巧就站在门口,着急忙慌地冲过去,“爹,爹!你没事儿吧?”

许诚妈也慌急,“你别这时候出啥事儿啊,儿子还在大队部呢,你没听见吗?他们要送儿子去派出所!”

许正义半个身子僵麻,舌头也麻,“畜生,畜生,还管他干什么……”

“那是我儿子!”许诚妈哭起来,“我哪能不管?”

许正义这情况,扶起来也走动不了,婆媳俩只能费力地扶他进屋躺下。

然后许诚妈就要出门,但她没一个人走,还叫丁巧巧叫醒两个孩子一起出去。

大队大院儿人很多,赵新山和赵柯怕出什么乱子也没走。

婆媳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路上,许诚妈就对母子三人说过,许诚要是没了,他们就没丈夫和爹了,以后得过苦日子。

两个孩子害怕,哭一路,“爹!呜呜呜……”

老太太一到大院儿,哭得像上坟一样,“儿啊~妈不能没有泥啊……”

丁巧巧对许诚满心的恨,哭不出来,紧紧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将他们护在臂弯下。

大库里,许诚听到亲妈孩子的哭声,燃起希望,呜呜呜地哭喊起来。

老太太一听就认出许诚的声音,扑到库门上,边拍边嚎:

“你咋这么糊涂啊……”

“你要是出啥事儿,我也不活了……”

“我这命咋这么苦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两个孩子也哭得声嘶力竭,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

在场的社员们同情许正义夫妻和许诚的媳妇儿孩子。

“这么大岁数了……”

“孩子多可怜,有这么个爹,长大可咋办啊。”

“许诚真是造孽……”

而赵柯见着两个孩子的模样,便发火:“带孩子过来干什么?送回家去!”

许诚妈转向赵柯,直接跪下。

赵柯一惊,立马躲开。

赵新山喝止:“你干啥,赶紧起来。”

许诚妈非但不听,还拽着两个孩子给赵柯和赵新山跪下,“孩子啊,快求求他们,不能让你爹走啊……”

两个孩子“扑通”跪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要爹……”

丁巧巧也被拽着跪下,一串串儿的眼泪流下来。

社员们看得不忍心。

赵柯不同情,压着怒气,“你们让孩子以后怎么自处?让他们起来。”

许诚妈不让起,哭求:“他们爹都要没了,他们不为他爹求情,谁求啊……”

赵柯转向丁巧巧,“巧姐,你就看着孩子们留下阴影?以后一辈子忘不了?”

丁巧巧最在乎的就是孩子,抱住两个孩子,捂住他们的耳朵。

许诚妈哭:“都是一个大队的,不能送啊,送去命就没了……”

“陈三儿的命不是命吗?”赵柯忍无可忍,“我就问你们,陈三儿的命,不是命吗!”

许诚妈哭声低了些许,声音哀切,“我和老许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哪怕没有人护着,也一样价值千金。”

赵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大队要为所有社员负责,我们是大队干部,我们不嫌麻烦,永远站公理,必须正风气,我今天就警告所有想要以身触线的人,不要心存侥幸,大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法理容情,容得是人间真情。他们有害人之心,他们活该。”

“同情吗?用以后村子的治安混乱来换。”

赵柯就是这么铁石心肠。

她退,那是她愿意退,她不想退,谁说话都不好使。

社员们看向彼此。

赵柯方才挺不近人情的。

可他们心里一下子就安心,踏实了。

其实这两天,大伙儿帮着陈老爹准备陈三儿的宴席,正常的干活,表面上都若无其事,但心里根本不太平。

咋能不清不楚地逼知青嫁给陈三儿呢?

就算为了集体的利益,为了“皆大欢喜”,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赵村儿大队不应该是那样儿的。

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吗?

现在,啥都明白了。

赵村儿大队永远是有底线的。

赵村儿大队的干部是追根究底的。

这才是赵村儿大队的味儿。

社员们挨骂也得劲儿了。

而许诚妈呆坐一会儿,忽然哭得撕心裂肺。

赵新山不反驳,社员们也不替他们说话,许诚被带走的结局注定了。

赵柯再次重复:“别让孩子待在这儿,不想回家,就带他们去办公室待着。”

许诚妈只想陪着儿子,贴着库门不走。

丁巧巧看着两个孩子惊惧的脸,拽起他们去办公室。

两个孩子安置在办公室的桌上,丁巧巧哄他们睡觉,默默流泪。

赵柯没进去,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听着许诚妈的哭声,望着天上的月牙出神。

片刻后,门静悄悄地开了又关。

“聊聊吧。”

丁巧巧紧张地搓手指,缓慢地走近,站在旁边。

“坐。”

丁巧巧摇头,“不用,我站着就行。”

赵柯也不勉强,自顾自地说道:“枕边人应该最了解枕边人,许诚跟方静的事儿,你肯定有所察觉吧?”

丁巧巧倏地揪住衣袖,想否认,“没……”

“不用急着否认。”赵柯侧头看她,黑夜下看不清人脸,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万事讲证据,但我没找你。我试过几次了,被动地去说服一个人太费力,我喜欢用事实说话。”

“现在大队已经找出许诚,无论如何,他的名声已经跌落谷底,你的孩子受到影响已成必然,你还要否认吗?”

赵柯咄咄逼人,“如果陈三儿背上这个罪责,没了一条人命,你心里不愧疚吗?”

“我只是不想家散了,只是想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我有什么错?”

丁巧巧崩溃,她当然受折磨,“我不恨他吗?可他是我孩子的爹,我不能让他的名声坏了!”

赵柯怕那两个孩子没睡着偷听到,出现些莫须有的麻烦,起身靠近丁巧巧耳边,低声道:“既然你恨他,你大可以送他一程……”

丁巧巧崩溃的情绪卡顿,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这种人,如果还能回来,后患无穷,你真的希望他回来,再继续祸害你的孩子吗?”

丁巧巧……当然不想。

赵柯轻声问:“有证据吗?”

丁巧巧缓慢地点头。

“把证据交给许叔,说就算许诚对不起你,你也愿意像女儿一样陪伴在他们左右,不想留他们孤苦伶仃;说你不想带孩子们回娘家寄人篱下,过苦日子。可许家的名声彻底坏了,孩子们留在赵村儿大队,要受白眼,你实在没有办法……”

“这就可以?”

“让许叔大义灭亲,比你不顾情分,更能挽回许家的名声,不是吗?许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丁巧巧眼神渐渐清明。

赵柯站直,用正常音量道:“犯错的不是你们,你们完全可以继续留在赵村儿大队,大家嘴虽然碎点儿,人嘛,大部分还不错,回娘家不会比在赵村儿过得好。”

“你以后多跟曲茜茜、春妮儿走动走动;你家的两个孩子,我会交代赵小草和牛小强带一带,那两个孩子,全都正义感十足,不会让人欺负他们。”

“时间久了,事情的影响总会消弭,人活成什么样儿,全凭自己。”

赵柯言尽于此,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许正义还在家,身体也不太好,丁巧巧把孩子暂时留在这儿,回家去看他。

很久之后,丁巧巧才重新回到大队部看孩子,照看婆婆。

许诚妈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

库房里,许诚和方静也在哭,彼此咒骂不休。

一个晚上的恐惧,折磨的两人不成人形。

天亮后,傅杭开着拖拉机,拉着许正义夫妻,许诚和方静,还有几个青年,去县城报警。

许诚和方静被拽上拖拉机的时候还在奋力挣扎,还想逃走,许诚妈也拽着许诚,不想他上去,哭得惨极了。

村里社员们看见,同情归同情,可赵柯说得话对,他们活该,按照法律该咋判咋判,都是他们应得的。

而陈老爹一早起来听说之后,很茫然。

然后,他独自在家大哭了一场,哭得眼睛红肿。

他即便反省,也一直觉得,他已经尽力做到一个爹能做的了,没多对不起陈三儿。

可这一件事,他彻底认识到,他根本不信任儿子,差点儿害了儿子。

陈老爹悔恨,愧疚,不敢面对陈三儿,只能找到赵柯,“赵主任,这席还办吗?”

赵柯道:“晦气是要去的,而且这两天,村里好些青年大晚上蹲在外头,也该请人家吃一顿。”

陈老爹明白了。

赵芸芸又恢复阳光,晚上回家住,只是一回到家她就阳光不起来了。

李荷花拎着鸡毛掸子抽她,不准她再跟陈三儿来往。

赵芸芸疼哭,犟脾气上来,“我就不,我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

李荷花又举起鸡毛掸子,“你还犟嘴!你知不知道要是把你牵扯进去,你名声就完了!”

“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啥?”

“我让你不怕!”李荷花气得又抽她,“啪啪”抽在她身上,“不准再敢跟他接触,你听不听话,听不听话?!”

赵芸芸梗着不躲,硬挨她的打,“方静那事儿根本不是他干的,我凭啥不能交朋友?”

“是不是他干的,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有前科!”

“他学好了!”

“我不信!”

“你不讲理,呜呜呜呜……”

赵芸芸疼得厉害,拔腿就跑。

李荷花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扔,“气死我了!”

曲茜茜悄悄拿走鸡毛掸子,藏起来,安慰她,“芸芸得哄着,您别生气了,回头我去看看她……”

另一头,赵芸芸跑回赵柯家,气不过,又冲进傅杭家。

陈三儿卧床养伤,看见她一脸泪,爬起来,“赵芸芸,你咋了?”

赵芸芸边哭边给他按回去,“躺你的。”

陈三儿哪躺得消停,“你到底咋了?”

他越问,赵芸芸哭得越凶,直接从抽抽噎噎变成嚎啕大哭,委屈的不得了。

陈三儿真怕她的眼泪,求饶:“赵芸芸,我叫你祖宗,你别哭了行吗?哭得我头疼。”

赵芸芸听他说头疼,哭声小了点儿,俩肿眼泡艰难地睁开。

那么小的缝儿,还哗哗往下流眼泪呢。

陈三儿抬起袖子给她擦,放轻声音,“好了,别哭了啊,到底咋了?”

赵芸芸头一回听他这么温柔的强调,又委屈地想哭,抽噎着说:“我妈打我,他不让我跟你来往。”

陈三儿的手一顿,“她不喜欢我很正常,你别跟你妈犟……”

“咋,你要跟我掰?”

赵芸芸瞪眼,大有他敢答是,就捶死他的意思。

但她再想凶,肿眼泡也不允许。

滑稽又可爱。

陈三儿情不自禁地笑。

他受伤之后,几乎没怎么出面澄清,就清白了。

赵芸芸不管不顾地维护他。

树根儿给他带了土豆。

赵主任和大队长帮他恢复清白。

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被保护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最后一丝戾气也消失了。

陈三儿保证:“你啥都不用干,别跟你妈犟,吃你的喝你的,我努力,我努力行吗?”

赵芸芸感觉怪怪的,怪不好意思的,“你、你啥意思啊?”

陈三儿继续给她擦眼泪,“反正我会努力的。”

赵芸芸红脸。

许正义大义灭亲,许诚和方静重判了,两个人再也没有机会给赵村儿大队带来后患。

许正义和许诚妈回来,都病了,全靠丁巧巧病榻前不辞辛苦的照顾。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说起的时候,全都唏嘘不已。

陈三儿的伤养得差不多,没有立即复工,而是从邻居江大山家开始,要给村里人干活还债。

村里人尴尬又不解,“哪有啥债啊?”

陈三儿偷过谁家的鸡蛋,谁家的苞米,谁家的土豆……全都记得清楚,“我以后想堂堂正正做人,该还的一定要还清。”

村里人都不好意思了,他们之前还喊着要把陈三儿“赶出去”“打他一顿”……

陈三儿都能大大方方地为自己的错误弥补,他们要是扭扭捏捏,不是连他都不如?

于是,第一个社员带着东西上门跟陈三儿道歉,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上门……很快,傅杭家的地就摆满了。

而陈三儿的债主们顺便会说一声,家里最近有啥活儿让他帮忙。

一码归一码嘛。

大家都心安理得。

作者有话说:

抱歉,高估我自己了,熬夜效率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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