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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张佳音 7422 2024-02-15 10:35:57

朱大娘很负责, 打从母猪配种怀孕,就给饲养员们排了班儿,晚上留个人给母猪守夜。

接生员负责母猪接生,是一早就定好的。

母猪孕体发育成熟, 会有直接的表现和反应, 饲养员们观察到母猪乳|头出现直观地临近产期的变化后, 朱大娘就跟大队汇报。

两周前, 大队的三个接生员便开始轮班待命,尽量保证村子里有一个能够主管接生的人。

不过有一次出现了意外。

孕妇生产的时长不固定, 有时候要很久, 接生员出去, 晚上有可能回不来, 那天赶巧,尹知青先被接走,后来又来两家请接生员去接生,都是之前约过, 突然发动的。

人命优先, 猪还没发动,人不能耽误,肯定是先紧着人。

三个接生员都出去,养猪场得有人以防万一,朱大娘便又请钱婆子帮忙。

钱婆子答应了。

虽然那次之后,再没有三个接生员同时都不在村子里的情况, 但也依旧排了钱婆子和三个接生员一起两两轮班。

今天晚上, 守夜的是何东升, 轮班的是钱婆子和孙继红。

接生员需要保存体力, 不用守夜。

何东升半夜一发现老母猪不睡觉, 躁动不安,还有叼干草絮窝的动作,立马一瘸一拐地跑去两家喊接生员。

他这一敲门一喊,两家的左邻右舍就听见了。

孙继红和钱婆子去养猪场看猪,其他人听风就是雨,也都爬起来去瞧。

村东边儿先开始有了声响,然后蔓延开。

黑灯瞎火,大家都往养猪场跑,男人们有的穿着个汗衫,有的直接光着膀子,妇女们讲究些,衣服齐整,也就慢几步。

养猪场附近渐渐闹哄起来。

“猪要生了?”

大伙儿都在问。

朱大娘张开胳膊拦人,压着嗓子喝斥:“都小点声儿,离远点儿,别吓着猪!”

有社员道:“我们能帮啥忙不?”

“不用你们帮,这没生呢。”

“还没生?这咋这么费劲?”

“该生的时候就生了,本来就这么费劲,没见过人生产啊?”朱大娘脑瓜仁子疼,心情烦躁,“你们能替它生啊,赶紧回去休息吧,别捣乱了,自个儿媳妇儿生产的时候有这么上心吗?”

妇女们要是认为他们对媳妇儿生孩子不上心,回家指定要收拾人,一群大老爷们儿赶紧表示不服。

“那咋没有。”

“咋能拿我媳妇儿跟猪比较。”

“你别害我啊,我媳妇儿生的时候我老紧张了。”

朱大娘驳回去:“那也没见谁家生娃,全村一窝蜂过去看。”

“娃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去多吓人啊,这猪不是集体的吗?”

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人群后,赵柯和赵芸芸听了几句,得知猪没生,困倦的双眼无奈地对视。

赵新山也到了,出声疏散众人:“明天还要上工,别在这儿挤着了,都回去。”

众人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回家睡觉。

人群渐渐散去,后来的人碰到早来的人,又半途折回去。

赵芸芸打了个哈欠,问赵柯:“咱们也回去?”

赵柯受她传染,也打了一个哈欠,瓮声瓮气道:“来都来了,看看猪再走吧。”

赵芸芸憋住瞌睡,躲着亲爹,跟在赵柯身后走进猪圈。

母猪在圈里很不安地来回走动。

怕惊扰到猪,朱大娘极小声地说:“培训里说,产前一天会出现这种症状,应该明天会生,防止早产,今天晚上我们先陪着。”

赵新山道:“你们准备得挺充分的,大队放心。”

随后,朱大娘给母猪添食,忙忙活活。

母猪没大变化,赵新山和赵柯、赵芸芸三人在这儿帮不上忙,瞅了一会儿,赵新山对赵柯道:“咱们也回吧。”

赵柯道:“好。”

赵新山微微瞪了赵芸芸一眼,没跟她说话,抬腿儿就走。

赵芸芸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小气~”

赵柯用胳膊搥了她一下,道:“走了,败家子儿。”

“你兜里有窟窿,你也败家子儿!”

两个败家子儿打打闹闹,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大家伙儿出门碰面打招呼,问的是“猪生没生”、“该生了吧”,得知还没生,反应都有些平淡。

一而再再而三地吊起神经,又掉下去,折腾到现在,大家都兴头大减。

再不生,心累了。

赵柯起来洗漱完,没吃饭,先溜达到猪圈来,又撞见了赵新山。

俩人对彼此出现都不意外。

他们是大队干部,肩负着整个大队的责任,即便已经尽力做到最周全,还是惦记。

这时,钱家的儿媳妇李梅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大队长!赵主任!这么早就来看猪了?”

赵新山和赵柯微微点头回应。

李梅爽朗的有些假,特意说:“我做好饭,热锅里了,来跟我妈说一声儿,叫她回去吃现成饭。”

赵柯自然地指路:“钱奶奶在里头呢。”

李梅乐呵呵道:“诶,那我进去了。”

片刻后,她独自出来,跟赵柯和赵新山又道了别,去上工。

过了一会儿,钱婆子神色有些萎靡地走出来。

她年纪大了,熬半宿,人有点儿扛不住。

但她说话比以前气足了很多,“大队长,赵主任,一会儿尹知青和赵春花就过来了,我先回家了。”

赵新山颔首。

赵柯笑道:“辛苦您了,好好休息。”

“应该的。”

钱婆子答应后,缓缓离去。

自打老钱头瘫在炕上,表面上还是骂人骂得欢,实际上身体在一天天地流失生命力,赵建国每次回村儿去瞧他,回家提起他的说辞都会差一些。

久病床前无孝子,钱俊和李梅一来要上工,二来本身也没有耐性一直伺候一个不能动还暴脾气的老头,没准儿心里还悄悄期待过这个负担早点儿没。

所以主要还是钱婆子在照顾老钱头。

但村儿里大家都看得见,钱婆子变了很多。

赵建国也说过,他去看诊的时候发现,钱婆子对老钱头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他们还一个屋住着,不给老钱头收拾干净,她自个儿也受不了,但老钱头不能自控,加之故意折腾人,总是弄得很恶心。

头半年钱婆子还能忍,去年跟赵二奶她们处多了,再回家就越来越不能忍受,今年一开春儿,她就要求儿子钱俊给她单独垒了一个一人住的屋子,搬了进去。

她刚开始变得不安分,子女会指责她,想要她变回去,让她不要折腾,等发现她真的不再柔软好说话,关系反倒在“好转”。

有一些人就是这么奇怪,不去善待温柔善良,却屈从于蛮横强硬。

而钱婆子甚至跟蛮横不沾边儿,比当初的老钱头差远了……

·

傍晚,母猪的躁动明显了很多,另外两个接生员赵春花和尹知青回家吃了个晚饭,就留在养猪场陪产。

村里人在老槐树下和晒场闲唠嗑到天黑,才步子安逸地各回各家。

大伙儿都等不了了,还不如睡一觉,明天一睁眼,收获惊喜。

赵芸芸仍然无家可归,得知赵柯还要跟她的老父亲在这儿等猪,在一个人去赵柯炕上睡觉和在这儿陪着之间,艰难地选择留下,“你看我这舍命陪君子呢。”

赵柯“感激”她:“你这命,还挺实惠。”

赵芸芸故意提高音量,说给人听,“我连三根儿烟都比不上呢,可不是不值钱吗。”

赵新山烟全被没收了,昨天到现在一口烟没抽着,有些犯烟瘾,对烦人的亲闺女毫无亲情,“滚蛋,哪凉快儿哪待着去!”

赵芸芸得了骂,灰溜溜地蹲到一边儿去,坐了没多久就开始啪啪拍蚊子,实在受不了当蚊子的晚餐,溜回去了。

晚上十点半,母猪的躁动剧烈,真发动了。

煤油灯挂满这个猪圈单间的四个角落,猪圈里还算亮堂。

没有问题,尽量不人工辅助生产,所以刚开始只有赵春花一个人在里面陪着。

赵柯、赵新山和朱大娘、尹知青都站在猪栏外面儿,安静地等着。

十点五十多,母猪的喊叫一声比一声难受,暴躁地躺下,起来,又躺下,又起来……几次之后,产道口开开合合,时而露出鸡蛋大小红色的小猪崽身体,时而又缩回去。

赵柯他们不由地屏住呼吸。

母猪忽地又直立起来,一声凄厉地叫声,一阵抽搐,包着透明胎衣的小猪崽儿一下子挤了出来,掉在干草堆上。

同时,第二只猪崽儿接着第一只打开的产道口,很顺畅地滑出来。

期间母猪后蹄踢踏,随时有可能踩到第一只小猪崽儿。

赵春花眼疾手快地抢过那只小猪崽儿,等了几秒钟又飞速地抓走第二只小猪崽儿。

赵春儿等了几秒,母猪没有继续生产的动静儿,疲惫地侧躺下去,她才挪到旁边儿,用细麸子迅速搓掉小猪崽儿身上的包衣模,确定小猪崽儿能自主呼吸,才开始处理它的脐带。

这时,赵柯的口鼻这才恢复喘气的功能。

没多长时间,小猪崽儿就尝试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赵春花送它们回到母猪腹部,小猪崽儿鼻子一拱一拱的,自动寻到奶源,叼着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它们两个很健康。

几个人脸上露出笑意。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母猪一直没有分娩反应,也没有小猪再次出生。

母猪一胎能生十来只小猪崽儿。

赵柯看它快要睡过去似的,轻声问:“不会只有两只吧?”

那也太少了。

而且头胎少,很有可能后面产或仔数都少,这太不合算了。

赵春花伸手摸了摸母猪的腹部,低声回答:“还硬的,应该还有小猪。”

有崽儿,它不生,也只能先等着。

不过老大和老二喝了初奶,四肢捣腾地很利索,赵柯他们盯着盯着,情不自禁地露出欣慰地笑容。

一个小时过去,时间越来越晚,赵柯几人为了抵抗困意,小声儿地聊天。

赵新山算计道:“咱大队五头母猪,只要平均十个,就基本完成任务,要是有超出的,那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朱大娘拍了拍脸,道:“有两头母猪肚子很大,没准儿带崽儿不少。”

如果是真的,那当然最好。

另外三个养猪场都多买了猪崽防备意外,有一只死亡,都会报到养殖站。

现在三个养猪场还有富余的猪,如果真按照赵新山预计的,赵村儿大队这边儿几乎没有压力,冬天也不用留猪,全卖出去收钱就行。

今年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肯定能过个肥年。

赵柯笑道:“昨天还有人问我,砖房啥时候能盖,今年都过去半年了,大家都着急了。”

朱大娘一听这话,有话说了,“可不是,前几天我家那口子还念叨,要是能早点儿盖起砖房,能给建强当婚房,大队长,赵主任,有没有个准话儿,大队这都忽悠大伙儿一年半了。”

猪圈里的赵春花也回头笑道:“可不是吗,我家那个也说呢,这咋盖完学校,就没动静儿了呢。”

赵新山道:“咋能是没动静儿?咱大队砖窑这不先紧着公社盖屋子,给你们挣砖房钱呢吗。”

春耕结束没多久,公社就开始准备了,这次的建筑队工人更多,牛会计在公社忙得脚不沾地,四爷家的赵成直接带着他那组人跟着进公社干活,赵成顺便儿当工头做管理。

赵村儿大队这边儿人不够用,就在李村儿大队和潘村儿大队招了一些人做短工。

赵春花也是老赵家的人,说话随便儿,“知道大队盖砖房是早晚的事儿,不耽误着急啊。”

赵新山:“着啥急,你活四十年都没住上砖房,再等一年半载能咋地?”

赵柯这个真正忽悠社员的人避免战火烧到她这儿,不吭声,保持低调。

赵春花道:“早盖早舒服一年半载啊。”

赵新山教训她:“忆苦思甜会开少了,咋能老惦记舒服?”

“谁不想过好日子?”赵春花理直气壮,“我是不能咋地,咱村儿老人能多享享福,有啥不好。”

赵新山无言。

赵柯笑道:“姑,好事不怕晚,你看村里老人们有奔头,都想保养好身体,多活几年儿呢。”

朱大娘接话:“继红也说呢,他公公惦记着住砖房,活动都勤了,硬朗不少。”

发展要符合规律,冒进没有好处。

赵村儿大队是稳步向前,社员们兜里日渐丰盈,赵柯画得大饼在一点点成形,盖砖房的目标在一点点实现。

有时候细细品味,经过等待,收获的果实也会有更醇郁的香味儿。

期间母猪状态很平静,朱大娘给它槽里添了点儿粮食,引着母猪起来活动,促进分娩。

母猪爬起来吃了些,又躺回干草堆。

赵春花怕它那么大的坨儿,不注意压着小猪崽儿,先将它们拿起来,等母猪躺回去才放到它肚皮下。

几人说着话,时不时遛遛母猪,时间又走过两个小时,母猪还是没有生产的反应。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天亮起来,几人熬了大半宿,都在打哈欠。

赵春花跟尹知青担心生产时间长了有意外,准备人工助产。

尹知青和朱大娘都进到猪圈,赵新山怕她们几个妇女按不住,也跟着进去。

“赵主任,来来来,也给你个任务。”朱大娘抱着俩小猪崽儿,从猪栏里头递出来,“拿去玩儿。”

赵柯一手一只,两个软软的粉粉嫩嫩的小猪崽儿抱在怀里。

猪圈里的四个人看向她们,满眼笑。

小猪崽儿哼哼唧唧。

赵柯稍微用力抱紧了些,等小猪崽儿老实了,便看向猪圈。

赵春花年纪大,她来助产。

赵新山压着猪头,朱大娘按前腿儿,尹知青按后腿儿。

赵春花小心翼翼地试探小猪崽儿是不是太大,堵在产道里,也得避免太粗暴伤到母猪。

手伸进去了……

好像在摸……

母猪难受地挣扎,喘粗气。

片刻后,赵春花慢慢收回手,开始用力按压母猪的下腹部,配合母猪使劲儿,促进分娩。

这时,母猪开始用劲儿,但是始终生不出来。

有可能是小猪崽儿太大,卡在了骨盆。

赵春花又伸手进去,表情紧绷地找小猪崽儿的头,找到后,使劲儿往出掏……

赵柯看得眉头紧皱,下腹微紧。

哺乳动物分娩,很容易联想到人。

人们永远在歌颂母亲,文明诞生在母亲□□,而母亲,承受了苦难。

朱大娘分神,注意到赵柯神情的异样,“赵主任,你一大姑娘,别看了,对你不好。”

赵柯摇摇头,“没事儿。”

小猪崽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难过,在她怀里动弹得厉害。

赵柯手交叉抚摸着它们的身体,安抚它们的情绪。

几分钟后,赵春花拽出一只个头大一圈儿的小猪崽儿。

尹知青接过去紧急处理,再送小猪崽儿到母猪肚子下吃奶。

赵春花则是重复用力按压的动作,催产。

之后的半个小时,母猪的生产就顺利了很多,接连生下几只小猪崽儿。

赵柯也放下怀里那两头小猪崽儿,让它们回母亲身边儿吃奶。

农民们起得早,不到四点钟,村子里就又有了动静儿。

有人溜达过来,离老远儿看见赵柯,下意识就要喊。

赵柯提前摆手,示意他闭嘴。

那社员刚发出个“赵”,赶紧憋了回去,走近了才用气声问:“赵主任,还没生呢?”

就在刚才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又生下一只小猪崽儿。

赵柯轻声回答他:“八只了,还没生完。”

社员惊喜,“呦,都八只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猪栏,看着一排小猪崽儿挤在一块儿吃奶,傻乐,“真有劲儿。”

赵柯也弯起嘴角。

又过了半个小时,母猪生下三只小猪崽儿,便疲惫地卧倒在干草堆上。

赵春花摸着母猪松软的腹部,乐呵呵地宣布:“没了。”

这只母猪,生下了十一只健康的小猪崽儿,全都哼唧哼唧地挤在母亲肚子下。

朱大娘她们仔细地进行母猪产后护理,赵柯和赵新山帮着弄完,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

而那个早起的社员,兴高采烈地满村吆喝,一传十十传百,六点钟左右,几乎全村都知道母猪产下了十一只健康的小猪崽儿。

就像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满怀期待地出生,它们就是赵村儿大队所有人的宝贝。

大家路过,都要凑过去看看,量不惊扰母猪们和小猪崽儿们,互相滔滔不绝地聊着小猪崽儿们的每一个动作和表现。

赵柯都有点儿担心,将来他们会不会舍不得卖掉这些猪。

而赵柯的担忧,在杨菲她们准备劁猪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有社员竟然忧心忡忡地询问:“赵主任,不能不劁,留着当种猪吗?”

老父亲老母亲一样心态的,还不只一个。

赵柯:“……”

一头种猪,可以繁殖六七年,第一胎只是表现出生产能力,第三胎之后才是生产能力最强的时候。

而一头母猪从生产到怀胎只要三个月,这几头母猪就暂时够供给赵村儿大队养猪场了,真要留种猪,也可以等到下胎或者下下胎。

现在,这些猪是要完成合同的。

赵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们:“不能。”

社员们幽怨,“真冷酷。”

不过也没纠缠,大伙儿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纯粹是一时上头。

但这上头法儿,也挺磨人,赵新山便禁止社员们再靠近猪圈。

社员们就像是被迫跟孩子分离的父母,情绪很低落,打游击战,偷偷去看猪崽儿。

赵柯哭笑不得,他们实在是戏多。

大队有了第一头母猪生产的经验,大伙儿心态就放平了很多,只关心,不焦虑。

饲养员和接生员们照常轮班儿,赵芸芸也趁着亲爹心情好,偷偷摸摸回了家。

赵新山对她的回归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

赵芸芸发现他不管,立马就支棱起来,大摇大摆地在亲爹眼前走动。

赵新山看她这德性,好心情都糟了,出门儿,眼不见心不烦。

赵芸芸跑到赵柯跟前嘚瑟,“我爹就是个哑炮。”

赵柯冲着她摇摇头,很无奈,“你哪怕偷偷弄一盒烟叶给大伯,哄一哄他呢。”

赵芸芸一拍手,“诶呀,我咋没想到!”

但她随即又说:“那不行,我妈让他戒烟呢,我这不是犯我妈忌讳吗?”

行吧,就她心眼儿多。

赵柯不再跟她讲什么是“偷偷”,撵她离开办公室,“你赶紧走吧,一会儿大伯过来,看你来气。”

赵芸芸摆手,“晚上自个儿睡吧,别想我。”

“我会想你?是你当我那儿是避难所。”赵柯微笑吓唬,“收回你嘚瑟的话,否则下回我不让你进门儿。”

赵芸芸立马老实,“赵主任,您忙,我走了。”

赵柯失笑地看着空空的门,她甚至不保证“没有下回”。

·

当晚,赵柯一个人躺下,脑子里没有控制思绪乱飞,打了个困意慢慢的哈欠,便陷入睡眠。

她睡眠一向好,但今日做了梦。

梦中,地动山摇,她的身体失重地随着晃动歪歪斜斜,耳边儿似乎也有异样的响声。

忽地,赵柯睁开眼,借着熹微地光,听着稀碎的声音,意识到:不是做梦!真的在晃!

整个双山公社都发生了异常的摇撼。

这片土地上,有的人睡太沉,没有意识到;有的人从睡梦中醒过来,慌慌张张爬起来;有的人起夜正在外头撒尿,摇摇摆摆,急忙拽裤子,睡意全无……

有的老人,惊醒后,以为是轰炸,惊惧地缩在墙角,直到晃动停止,才意识到没有爆炸声。

公社,段书记、吴主任匆忙穿衣服往公社赶。

各个大队也都在议论,刚才那一阵儿是咋了,然后发现村子再没有异动,便又回去睡觉。

赵村儿大队要慌乱许多。

摇晃只发生在短短的几息,社员们发现后,甚至都没来得及跑出屋子,就恢复宁静。

社员们纷纷走出屋子,跟左邻右舍交流。

赵柯家,余秀兰也站在她屋外心有余悸地问:“刚这是咋了?吓我一激灵。”

赵柯面色很沉重,“可能……是地震。”

他们这边很少地震……

突然,村子里响起惊慌喊人的声音:“猪早产了!”

赵柯和余秀兰对视一眼,赶忙往出跑。

值班儿的饲养员是莫莉,她看见赵柯便急急地喊:“赵主任!两头猪发动了!”

只有一头猪到产期了,另一头是早产!

接生员孙继红、赵春花还有钱婆子都住在村东头儿,就在赵柯家前后。

赵柯让她去叫尹知青,然后和余秀兰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去找接生员。

附近的社员们听到,也都跑到养猪场附近,又不敢靠近惊到母猪,就停在晒场北边儿,焦急地观望。

接生员们赶到,第一时间冲进养猪场,直奔生产的母猪。

而赵柯和赵新山跟进来,猛地发现生产的那头猪仿佛应激了,母猪和小猪崽儿们都在乱窜,猪圈地上,有三只小猪崽儿无声无息地躺到在地上,鼻头嘴角有血。

赵柯和赵新山赶紧招呼饲养员们进猪圈,两个按住母猪,赵柯和其他人抓小猪崽儿出去,免得再出现踩踏。

那三只小猪崽儿也带了出来。

已经死了……

赵新山沉默几秒,叫人先安置好其他猪崽儿。

隔壁的猪栏,分娩在进行,猪嚎叫声不断。

赵新山和赵柯顾不上难受,便过去看。

隔壁第一间猪栏内,产期到了那头猪羊水已经破了,只生下两只小猪崽儿,其他猪崽儿不赶紧出来,很有可能胎死腹中。

另一个猪栏里,早产的猪也生下两只个头小小的猪崽儿,猪崽儿落地,扭动了一下,很虚弱。

接生员们要争分夺秒地掏猪崽儿,饲养员们便进去接手生出来的小猪崽儿。

第二间猪栏,饲养员对那两只小猪崽儿搓按,用手给它温度,依旧没能阻止小猪崽儿死掉。

随后,母猪早产下的猪崽儿,两只落地,还没等饲养员救,就死了。

剩下的,掏出来就是死的。

这间猪栏,气氛压抑极了,一个又一个死胎出现在地上……

第一间猪栏,两只小猪崽儿生得快,饲养员帮它们撕开捂在口鼻的胞衣,它们很快便能够自主呼吸。

但母猪难产了,时间紧迫。

接生员尽量以不伤害母体的最快速度,掏出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小猪崽儿,到第六只,明显气息微弱了许多。

母猪的肚子还硬着,气氛越发焦灼。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收拾好,放到母猪肚子下便能找奶喝。

接生员拽出第七只和第八只,气息更加虚弱。

赵柯看他们人手不够,便打开门进去,接过第六只小猪崽儿,不住地搓它的身体,给它提供温度,间或按压,试图救活它。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却好像过了很久。

第七只和第八只没气儿了,脑袋软软地垂下。

后面拽出的小猪崽儿,也都窒息在母猪腹中。

隔壁也停了下来,无声地看过来。

赵柯手里的猪崽越来越弱,她将猪崽儿送到母猪身下,想让它张嘴喝奶,边往上送还边继续搓,给它加温。

但小猪崽儿不张嘴,几分钟后,头还是垂了下去。

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手里没了气儿,没人能轻易接受。

赵柯眼眶微红,不死心地继续搓。

可无论她怎么摆弄,那小猪崽儿就是软趴趴的。

极致地死寂蔓延在两个猪栏里外。

众人不忍心地别开视线。

“算了,赵柯。”

赵新山站在外面,声音沉闷地叫她,“出来吧。”

赵柯两臂无力地垂下,坐在干草堆上,沉默。

其他人静静地提着小猪崽儿出猪栏。

一只、两只……十八只,加上之前踩踏而死的三只,二十一只猪崽儿,整齐地摆在猪圈外。

社员们看着,神色痛惜。

有几个男社员抱头蹲在了地上,甚至不敢多看。

即便准备得再充足,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不会突然到来。

生命有时候,既无常,又苦涩。

死掉的猪崽儿得处理,要不埋了,要不……不是因病没的,应该是能吃。

不少社员有心理障碍,也有社员经过灾荒年,饿起来什么都敢吃,更别说,这是肉。

赵柯和赵新山默默地走到老槐树下,背对着养猪场,没管他们咋处理猪崽儿。

赵新山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兜,又挪开。

大概十来分钟,或者更久,两人都没说话。

一只女性略显粗糙的手碰了碰赵新山的肩膀。

赵新山侧头。

李荷花没做说啥,递给他一盒烟和一盒火柴。

赵新山一顿,接过来。

他慢腾腾地推开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在侧面轻划,第一下没打着,第二下才着起火苗。

赵新山是老烟枪,戒烟憋坏了,也会偷偷跟人要卷烟抽。

他点着烟,猛地抽了两口,咳嗽:“咳咳……”

赵柯闻着辛辣地烟味儿,忽然道:“大伯,给我一根儿吧。”

赵新山一顿,烟盒朝向她。

赵柯抽出来一根,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

赵新山划着火柴,给她点烟。

赵柯试着抽了一口,不会吐烟,呛得厉害,边咳嗽边呛出眼泪鼻涕。

“咳!咳……咳……”

她好像肺子都要咳出来。

赵新山熟练地抽了一口,幽幽道:“不行吧?受不了这劲儿。”

赵柯缓过来,疑惑:“再烦心,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这些玩意儿,哪能解愁。

短暂地逃避现实吗?

赵柯烟拿在手里,没再抽,任它缓慢地燃着。

赵新山看到,不满道:“浪费东西。”

赵柯不想抽了,浪费也不可能再还给他,一个深呼吸后,打起精神道:“大伯,折了这么老多猪崽儿,想想后续吧。”

而且……“还得去公社一趟。”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连载期太长,状态变差了,请假才有点儿频繁。现在已经开始收尾(尾很长),我尽量调整,在能力范围内不会影响文的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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