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伤情严重……就像是散开的一把干面条, 各自漂浮在水面上,还有许多木棍因为提索力度过大彻底折断了。
提索为此非常自责,他试图下水游过去打捞那些木棍, 重新将他心爱的木筏组装回来。阿云就坐在火堆边看着提索在岸边扑腾,好几次他都走到膝盖深的地方了, 却还是紧张地跑回来到火堆边烤干水滴。
反反复复好几次后,阿云终于看够了:“好了, 你别忙活了。等我休息好会帮你捞回来的。”可没想到遭到了提索的强烈拒绝。
他扁着嘴看起来不高兴:“我,好没用。”
是怎么从木筏跳到自我怀疑这事上的?阿云刚想简单安抚一下野人的未知情绪,哪料到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了。提索站在火堆前, 看起来非常激动, 因为他实在是太高了这样站起来激昂演说, 对阿云来说稍微有点压迫:“要不要坐下来说?”
提索就一边叽里呱啦一边蹲到了阿云身边,开始比手画脚。因为他太激动, 语速也不知不觉恢复成了正常速度,阿云听起来有点吃力,里面有一大半她听不懂,但大体简略下来……就还是那老生常谈的事情。
提索身为猎手,在聚落之中一直是处于“主动方”,他身强体健, 力量也无人能比,是聚落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从来都是主动为人做事的那个, 聚落里面有人的房子材料需要搬运?他来。聚落中食物储备不够了?他去。聚落外有入侵者或是危险的捕食者?他清除。
这样的他从摆脱“新生儿”这一身份后就再没有体验过成为被照顾的一方。虽然他贪玩也有比较古怪的脾气, 可在提索的世界观中很多事情都是他应该去做的。
比如木筏损坏后的修补,比如进入雨季后阿云遇到的一切麻烦。
阿云认为这无关自尊或者更复杂的情绪与认知, 只是单纯作为“猎手”这个角色,所有需要耗费体力的事情, 在提索看来都应该是他去做。而两人这个雨季相处下来,提索的认知出现了问题,首先他生病了,其次很多时候他发现阿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他在阿云这个小小的“一人聚落”之中起不到任何太大的价值。
“……”
“……”
阿云看着蹲在她旁边,正在低喃的野人。要怎么安慰他呢,可是之前也说过好几次让他不要在意了……沉思一会儿,阿云抬起手啪啪两下打在了提索脑袋瓜子上。
“?”提索眼中浮现出了浓浓的迷茫“阿云,打我?”
“对的。”说完阿云又一巴掌打到了他额头上,打得野人眼睛一闭呲牙咧嘴:“打我越来越痛了!”
“别说那些没有用处的事情。”打完提索,阿云又开始爱抚他的发旋“我们两个在一起,高兴不就好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你想这样吗?”
“不想……”
“对啊!”
提索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想不通,可是阿云一直抬着手威胁他。虽然打起来也没有很痛吧……他主要是害怕阿云不耐烦,只能闭嘴将修理木筏的事情交给了阿云。
休息好之后阿云就下水去帮提索捞木棍了,今天一天时间全部耗费在了木筏上,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有点焦躁,但现在没有特别的感觉。
和提索一起修理木筏时,阿云脑子里面在规划雨季结束后的生活。首先要去一趟聚落的……要去吗?当时为了药答应主母要去聚落,可他们也不知道她住哪儿,只要提索不出卖她,那么雨季结束后她不去也可以啊。
好像有点不太厚道……不对,干嘛开始自我怀疑,不厚道的一开始就是聚落!他们先把她丢出来的,现在看她能够在雨水中跑来跑去又想研究她了:“雨季结束后,我不去聚落可以吗?”
正在她对面绑着木筏的提索想也不想就同意:“不去更好,他们不知道你住哪儿,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瞬间达成了共识,这太好了。她可以继续窝藏在洞窟过自己的闲散生活。等雨季结束,沼水退去……这个时候应该就是雨林的“春季”了,到时候外面肯定会有很多新东西等着她去探索,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很多新香料来丰富自己的食谱。
同时因为漫长雨季,洞窟里面潮湿无比。虽然木屋现在乍一看还没有什么问题……可木墙和床摸起来都湿湿软软的,整个木屋都需要翻修,这算是大工程。如果可以阿云想要将木屋替换成石头屋,可她不太清楚石头屋要如何搭建……还是干脆寻觅一个更适合作为居所的地方呢?
这可是个大决定,之后仔细想过后再和提索商量吧。
两人合力大概用了两个小时,才重新将木筏修好。这次阿云用了更多木棍,并且更具提索的体型改良了一下船桨,握柄更长桨面也更大。
“不能再很用力的划了。”阿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个要转弯的话,你只需要划动一边的,木棍。”
可惜因为花费了太多时间修理木筏,洞窟内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提索只玩了几十来分钟就不得不回到岸上,准备进屋睡觉了。
两人在屋外简单用水擦了擦身体,漱了漱口就一起进屋躺在了床上。“这样就很开心对吧。”阿云躺在提索旁边,头枕着手“有些时候不需要你做事,也没有问题。你可以对我,提要求,我们是朋友。不是聚落里的关系。”
提索的鼻头抽动,像是在思考:“我害怕你觉得我没用。”
阿云觉得此刻的提索,就像是在学校时一直考100分的学生,忽然有一天考了95分而忐忑不安:“提索不需要对我有用。我说过,我们一起开心就可以。”
“为什么?如果我不能给阿云食物,也不能保护阿云。阿云为什么还需要我?”
说得很有道理。当初提索生病的时候如果她下定决心不管他,让他在木屋中自生自灭那么她也不用受那些苦。问题就在于她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阿云也没有办法成为坏人:“没有为什么,我就是需要你。不管你有用没用。”
阿云伸手揪住提索的鼻子用力晃悠了好几下:“明白了吗?我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吧。那你为什么还要雨季和我住在一起?”
提索被揪着鼻子,发出呜呜噫噫的声音:“我就是,想要和阿云在一起……”
“那我也是。”阿云朝前蹭了蹭,贴住提索。如果雨季没有提索,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精神状况会多糟糕“一个人住会很无聊,谢谢你雨季过来和我待在一起。”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水面,偶尔能听到树枝坠落的闷响声。火堆所散发出的光亮在逐渐消失,夜晚悄悄挤了两人怀抱的缝隙之中。
提索低头将脸埋在阿云的头发里面,耳朵扑棱扑棱:“阿云真好。”
两人在入睡前低声聊了些什么,但都被雨声裹入了水中,软绵绵沉入了池底。没过多久木屋中就只能听见他们平缓的呼吸声。
……
…………
“别靠过来了。”阿云难受地在床上挪动,试图躲过身后提索的手臂。现在是早上……昨晚温馨的气氛在高温蒸腾下荡然无存。提索的手臂和身体对阿云来说就像是滚烫的岩浆。
阿云怎么都没想到,今天一下子温度就变得如此之高,即便在下雨整个洞窟中也十足闷热,提索早上睡醒过后就猛然把盖在身上的兽皮掀开,衣服也不穿了,打着光条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挤占她的睡眠空间。
“让我抓住你。”提索两条胳膊就像是钳子,抓住阿云开始往他怀里拖“阿云的身体,越来越硬了。”他说着用手到处捏捏,特别是胳膊。
“提索,在我们那儿,身体硬了代表人死了。”
“……”提索砸吧几下嘴“阿云那儿好奇怪。”
奇怪的是你!
她摆动手臂,再次挣脱出提索的怀抱:“好热啊,不要再贴过来了。”都没有出去活动光是躺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她就浑身黏糊糊的。这种感觉倒还挺久违的,现在感觉洞窟里面的温度大概在30度左右吧?待在火堆旁边的话会更热……今天要不就不生火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感觉莫名没有干劲,换做以往只要一睁眼她就跳起来离开木屋,到外面找事情做了。
“我们今天做什么?”提索撑起上半身,打了个哈欠。他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回升“温度回来了,雨季不久就会结束。接下来我们等水消失……”说到这里提索眼睛亮了一下“有,船!我们不用等池水消失,就能出去玩!”
船是阿云教给提索的母语发音,因为本地话里面好像没有什么词语可以替代船的意思。
“也是呢……”阿云仰面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很懒散“但是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回想整个雨季,除了提索生病算是个超级大事件,其他好像都平平淡淡,有种归隐田居的养老感,而且整个雨季她在工具桌前也没有捣鼓出什么新的东西。
感觉到了瓶颈期呢。阿云伸了个懒腰,瓶颈就瓶颈吧,她现在也不在乎。提索就躺在她旁边,食物和各种基础建造都运转良好,只要不生病一切都不是大问题。
“阿云。”提索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我们还不起来吗?”今天的阿云有点反常,平时只要一醒过来她就会起床出去到处捣鼓东西,今天只是眼神涣散躺在床上不停打哈欠。
“不想起来。”阿云挠着肚皮“你饿了吗?饿了出去随便吃点吧,我不想下床。”
见弄不动阿云,提索只能自己出去翻了点东西吃,吃完也不忘剥几个根茎带进去给阿云。可是吃完阿云还是不起床。
“我不要起来。”她躺在床上蹬腿,然后翻过来翻过去。不知为何今天就是不想起床。
“要睡一整天吗?”
也确实不能睡一整天,阿云叹着气爬起来,和提索一起来到屋外喝了点水,然后……又失去了目标。她想不到要做什么!
“怎么了?”见阿云面露菜色,提索半蹲下来看她的脸“不舒服吗?”
你要是现在穿点衣服我可能会舒服一点,阿云尽量移开目光不去看提索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胸肌。
知道这家伙才19岁后多看一眼都有种会被立刻逮捕的感觉:“没有不舒服,我……在想今天要做什么。”
无所事事四个字,可以完美形容雨季末期,温度回暖时的生活状况。中午过后阿云离开洞窟到处晃悠了几圈,雨林外面的温度也在升高,泥沼水也越来越清澈,可以看见树木开始发芽,嫩绿色开始重新回到雨林之中。
不过洞窟周围找不到什么活物,她随便在周围收集了一点看起来能吃的嫩芽就回了木屋。提索正划着他心爱的小木筏在池水中转来转去,见阿云从水里冒头,就迅速划过来将她捞了起来:“外面怎么样了?有收获吗。”
阿云摇头,坐在木筏上拧干头发的水:“雨林在恢复,但是洞窟附近没有动物。”才说完,她就看见提索皱着眉在凭空闻着什么:“阿云,你受伤了?”
“没有啊。我出去什么都没有遇到……啊。”阿云低头看向自己两腿中间,不是吧……!?所以今天早上醒过来觉得莫名提不起劲,是因为这个吗??
阿云催促提索赶快划回岸上,她下了木筏就一路小跑到木屋里面。脱下自己那条已经褪色严重的底裤查看情况。
来了,月经来了。
她看着底裤上那一大坨已经被水冲掉一部分的血迹,量看起来很大。
“阿云,阿云!我还是能闻到血的味道,你在外面受伤了对不对!”提索晚一步冲进了木屋,他紧张蹲到阿云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底裤仔细查看。
“还给我!”阿云大喝一声又把底裤夺了回来“没有受伤,这是正常的。”
她来不及对提索解释,迅速套上底裤冲到工具桌前看月历,她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来月经是……有点算不出准确时间了,但大概是三个月前。
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呢,有点高兴?这证明她的身体功能还是正常的,而且从这次月经量来看,比上一次正常。上次只来了一天还是两天就结束了。
“真的没问题吗?我不明白……”提索满脸担心走到阿云背后“很浓的血腥味道,不痛吗?”
“对我来说是正常的,你还记得我们才离开绿坡的时候吗。”阿云开始帮助提索回忆“那时候我身上也有血腥味,你也看了我的……伤口,那个地方不是伤口。”
可能是因为在雨林中摸爬滚打久了,也或者是看提索现在这样正大光明打光条,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阿云开始细细讲解这血腥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懂了吗?”
提索摇头。
阿云觉得气血上涌,但她忍住了:“我和你,不一样。我们的身体不一样,不止你,我和聚落中所有人都不一样,因为我……是畸形。”只能这样解释了,苦口婆心讲了半天没用的话,只能用畸形一局定胜负了!
讽刺的是提索竟然真的马上理解了:“啊……是这样的吗……”
多亏了月经的来访,阿云忽然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事情了。她需要做几条新的底裤,现在穿的这一条后面已经磨出了不少洞洞,布料也早已薄如蝉翼,再过几个月估计就要正式下岗了。
她可受不了挂空挡,除了新的底裤,也要看看用什么东西兜月经。目前洞窟中唯一能算作布料的就只有兽皮了。
“提索,可以帮我把这个撕开一角吗?”她从木屋中取出最柔软的几张兽皮,这是当初那些像是大灰耗子留下来的兽皮,每个大概都有半米左右。因为没有剪刀她只能先依靠提索的大力粗略处理一下兽皮。
“这样吗?”提索拿起兽皮唰唰两下撕成了小块。递给阿云后她就将兽皮铺在工具桌上,用小骨刀在上面划拉。
前后两片要三角形的,因为没有针线这种东西,侧面需要缝合的地方就留长一点,绑起来。像栓绳式比基尼泳裤一样,当然没有那个美观……同样因为没有针线,底裤的兜裆部分必须是完整的,也就是她要用整片做底裤。
阿云铺平兽皮,用骨矛在上面依照自己的尺寸戳了个沙漏形状:“沿着我戳的线把它撕开。”
得到指示后提索立马开工,柔韧的兽皮在他手里就像是卫生纸一样轻轻松松就被扯开。提索加工好后阿云就沙漏形状的兽皮两侧绑起来,穿戴试了试……因为没有松紧带有点容易滑落,但可以穿!只要把两侧再绑紧一点就好了。
兽皮底裤的问世给阿云提供了灵感,她将目光锁定在了提索身上。这光条野人……也需要一个东西遮住他那过于暴露在空气中的东西。
……
…………
“阿云,我不想穿这个……”提索别扭的穿着兽皮比基尼,烦躁得在木屋前转来转去“好难受!”
“很合适啊!”阿云满意看着自己的作品被穿在提索屁股上“这个能提供保护。”
“保护我吗……?”
“是的。”保护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