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玻璃般清澈的湖面上落满了翠绿色的树叶, 湖底的水草如绒毯般随着波浪左右摇动,像是柔软的刷子。浓密水草中是不是有巨大的鱼类慢悠悠滑过,好似完全不担心有捕食者入侵湖底。
即便捕食者就站在岸边。
“不划船吗?”提索手中拿着船桨跃跃欲试, 可阿云蹲在地正烤制着他们两人才合力捞上来的小鱼……鱼肉的焦香味如屏障般阻挡了提索的声音。
“阿云——”提索拖长音调,拿着船桨在她身后转来转去“我帮你做了火, 现在该划船了!”
“我想吃完再去。”阿云指指自己精心烤制的鱼肉,这条鱼无论大小和肉质都非常和她心意, 比较可惜的是今天出门身上没有带香料,只能享受鱼肉的本味了“别急,马上就好了。”
提索停下焦躁的脚步俯视着阿云头顶。因为不久前两人在湖里游来游去大战湖鱼, 此刻阿云头发梢还在滴水, 湿掉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看起来脑袋小小的, 一口就能吃掉一半:“……要我帮忙吗?”
“不用,提索坐我旁边。要吃鱼吗?”阿云熟练地再次反转鱼身, 然后用肩膀顶了顶乖乖坐到她旁边的提索“这条鱼,肯定很棒。”
“……阿云吃。”提索有些茫然。
他总感觉最近有些不太对劲,自从阿云在悬崖上住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对他变温柔了。非常非常温柔,虽然之前的阿云对他也很好,可是帮他做事的时候总是伴随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知道那表情是嫌他麻烦或者笨。
不过阿云一边嫌弃他一边帮他做事……很好玩。不知道阿云为什么会这样做,可能在她的聚落中讨厌也可以是喜欢。
对提索来说阿云的很多行为都非常奇特, 自己也接触过其他聚落的人, 可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和自己的族人没有太多区别,就像是雨林中的野兽, 在提索看来都一样,只分为凶猛的野兽与普通的野兽。
阿云不是“野兽”, 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可又能独自生存。像是游走在树丛中的什么……像是在夜晚发光的什么……提索想不太清楚,将这种东西捉在手里后就发现是温暖的,是有趣的。
他还记得阿云第一次见他时,那双令人感到恐惧的双眼中同样有深深的恐惧,像是见到捕食者的弱小野兽,第二次见到那恐惧的眼神是在雨季的时候。
是他感到难受的时候,自己隐隐约约好像又见到了第一次的阿云,瞳孔中有深深恐惧的阿云。
提索有些时候也会试着想清楚自己在阿云身上所感受到的,对比同族人……阿云的情绪更加丰富或是难以捉摸,她会在对他生气的同时感到高兴,也会在悲伤的时候因为见到他感到生气或开心。他认为这就是阿云一直表达的“喜欢”的意思,是阿云聚落中的习俗,他很喜欢这样的习俗。
不过最近是怎么回事呢?阿云对他态度的改变也是习俗吗……
比如现在。他急着划船但阿云在烤鱼,换做之前阿云可能会很大声的和他说话,说要吃完鱼再去。现在阿云声音软绵绵的……这种音调会让他不想再继续吵吵嚷嚷。为什么?为什么说话变得软绵绵……
感觉到变化大概是从帮他做虫子开始,阿云很讨厌虫子,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可提索看得出来。只要虫子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肩膀就会不自然缩起些,眼神会直直瞪着虫子旁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虽然能吃,可是她非常挑食……长得可怕的不吃、有味道的不吃、长条状的肉虫不吃。只喜欢吃甜的虫卵和比较小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虫子。
以前阿云会面带嫌弃和他一起吃虫,现在是笑着看他吃虫。不太一样。玩耍时也不一样,玩“下棋”时阿云更加温柔,不会用手掐住他鼻子说他下错了。
对于肢体接触也是,先前一直嫌弃他很热,晚上睡觉拳打脚踢不让他抱住,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挣扎着离开他的手臂。可现在阿云很喜欢牵他的手或者挽住手臂,有时候干脆直接挂在他脖子上,夜里睡觉也会主动将腿搭在他肚子上。
对于这样的变化提索感到惊讶,可他是很喜欢的。喜欢听阿云软绵绵说话的声音,也喜欢她主动跑过来挽住他手臂。
提索不知道的是这并不是阿云刻意为之。只是单纯感觉到气温没有之前高,心情便不再烦躁。特别是现在日子特别顺利心态自然变得舒缓,有些本能反应也就转变了。提索是重要的人所以就会更为耐心。
即便提索热热的,但是比起嫌弃他的体温,现在对阿云来说更重要的是一些能让她感到亲密和幸福的接触,牵手和挽手臂就是最能让她体会到幸福的举动。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湖边烤鱼,看着澄澈的湖水……
“心情很好。”提索伸手戳戳她的脸颊,又捏了几把她的湿湿头发“之前我以为,阿云没法生活在聚落。但现在阿云心情好。”
“对我也好,会抓住我的手腕。”他低头用额头蹭蹭阿云的头顶“发火,少了。”
阿云忍不住斜眼看了下野人,忍不住腹诽……她什么时候真的对提索发火了?除了有时候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大声呵斥他,以及提索日常将浪漫氛围搞砸的时候她也会很恼火,吃虫子时露出过于幸福的表情也会让她产生烦躁感,下棋时候左顾右盼想要快点结束棋局时也让她……
“…………”
糟糕,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真的经常对提索发火,明明提索很听话!而且他才十九岁……烤鱼的动作都僵掉了,阿云的斜眼变成了愧疚凝视:“我……不发火。”
“发火,阿云喜欢发火。”
“我不喜欢!!”
“对!就是这样!对我喊叫!”提索见阿云龇牙咧嘴了,马上就跟着笑了起来。他喜欢听阿云气急败坏的大喊“很生气,阿云喜欢对我发火。”
要是继续大声喊叫就中了野人的奸计,阿云立刻闭上嘴巴。她不能用自己的喊叫声毁坏了现在绝佳的原始主题露营氛围:“鱼,可以吃了。”她将鱼举到提索嘴边,晃了几下。
然后在提索要张嘴咬的时候迅速抽离,举高手拿远了:“提索自己说不吃,现在不能吃了。”
“为什么!”
在野人伸手来抢的时候阿云就已经举着鱼站起来,开始朝旁边狂奔:“不给你吃!”
但是跑出大概几十米远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提索没有追过来。她疑惑转头看向仍旧坐在篝火前一动不动看着她的野人:“怎么不来抓我?”
“跑不过我,让阿云先跑一会儿。”提索抬手指了指湖对面的空地“跑到那里,我来追阿云。”
能听到青筋暴起的声音,阿云认为自己有时候无意识的提高音量像是发火一样说话,并不完全怪她,这些本地野人的确会说些让人血压微微变高的话。
见阿云不动提索也洋洋得意,耳朵立得高高:“不跑,就回来,我们一起吃。”
一起吃?!
阿云在提索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鱼整个从木棍上薅了下来,因为是大骨鱼,她稍微用手搓两下最肥美的两侧肚子肉就脱落下来,她用手将肉揉成大团呼哧塞到了嘴里。
“……!”提索想清楚阿云在做什么时已经晚了,他两步冲到现场时鱼已经只剩下了鱼头和一些贴着大骨的肉。眼前人的腮帮子鼓鼓像是要爆开了。
“好坏!故意气我!!”恼火的野人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捏住了阿云的腮帮子,嘴就这样自然且迅速地凑了上去,在紧紧封住阿云的嘴唇后,手开始用力挤压阿云的腮帮,她幸苦含住的鱼肉就全部爆出……过渡到了提索嘴里。
一瞬间大脑也爆炸了,她双手抓着提索的耳朵像是抓自行车握把一样,嗓子眼因为觉得太恶心了本能发出呜呜嘎嘎的闷声。
这在干什么啊啊啊
阿云眼冒金星想要朝后退但野人另外只手狠狠按住她的后脑勺,嘴里的鱼肉因为挤压变成了鱼糜自唇角溢出。
这里,这个湖边,就是他们的感情的坟墓了。提索亲自撅了土,棺材就由鱼骨制成……阿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第一次嘴唇接触是在这种儿童打闹之中,最痛苦的是提索根本也不知道“接吻”是什么,他看来只是嘴对嘴夺食罢了。
阿云忍不住哇地一下把鱼肉全喷了出来,双手也放开开始用力捶打提索的肩膀:“不是这样的!!”她用母语悲鸣到,为什么最近想要算计提索的时候自己总是被反将一军,太痛苦了,以她现代人的智商已经没有办法压制提索了吗!
现代人眼冒金星为鱼肉接吻而感到痛苦时,野人正沾沾自喜,他砸吧嘴把阿云从地上举起来放到肩膀上:“鱼,吃完!我们划船!”
“不要划船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