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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真命接班人 荷风吹 4712 2024-07-11 14:12:26

帅宁物色的制作团队物美价廉, 10月末, 纪录片制作完成,画面精美, 配乐动听,镜头设计考究,配合煽情的文案, 堪称高端大气的精品。

等到投放的时刻, 她笼络的那帮网红大派用场,他们以友情赞助的方式免费转发上传该片,在各大平台铺设传播网, 接连几周循环滚动炒作,掀起不小水花。

A省的佛教徒们首先信以为真,纷纷慕名到花果岭瞻仰“澄观法师”,帅宁让人修了个临时的佛堂供奉“肉神佛”, 还为前来参拜的香客提供免费香烛。

香客们见当地真在兴建寺庙,又听说建成后将有名寺的高僧前来做主持,于是对纪录片深信不疑, 回去后奔走相告,引得后续到访者络绎不绝, 有人甚至从遥远的外省专程乘机赶来。

礼佛时花果岭的秀美风光尽收眼底,深深打动来人, 他们惊叹穷乡僻壤里竟藏着世外仙山,真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籍籍无名的花果岭由此有了一些名气,附近县市的游客开始组织自助游, 一些媒体也自发介绍起当地的风景。

听叶茹薇说最近每天都有上百人造访吉祥寺,询问寺庙落成时间,进山游玩的外地车辆也明显增多,崔明智不禁佩服帅宁的营销计划。

她修庙拍片勾搭网红,总共投入不到2000万,收获的效益比市场部那8000万营销方案还大,而且影响力都在潜移默化中扩展,外行人根本看不出门道,接受度比普通广告推销更高,还留下了吉祥寺这一可持续营利的实体资产,增强了当地的文化底蕴。

“宁总您真厉害,只用了那么小的投入就收获这么大的效益,真是四两拨千斤啊。”

他初次向老板献上衷心的夸赞,前途总算亮起一盏明灯。

帅宁也对成效比较满意,自得道:“成本控制和收益是相辅相成的,市场部的人太教条主义了,还动不动狮子大开口。我们家的钱只有家里人能随便花,其他人想花可没那么容易。”

崔明智当她在敲山震虎,忙自证清白,掏出上次出差的报销单请其过目。

“上次的费用我都留了发票,麻烦您有空签下字,我好拿去财务部报销。”

帅宁看看报销单,缓缓念出下方的金额:“20400。”

崔明智以为她嫌多,紧张说明:“我请乡政府的人吃了两顿便饭,发票都在后面,每次十几个人,总共花了2200。”

见帅宁抬眼看过来,他像被刀尖挑中,身子顿化僵蚕。想是表情太蠢,把老板逗笑了。

“你慌什么,我是觉得你费用控制得好,不是嫌你花得多。”

他虚惊一场,堆起塑料般的廉价笑容。

“宁总,我这人一向老实,从不多占公家便宜。”

这自夸很有底气,路直有人行,人直有人合,他能在26岁身任上市大公司董事长秘书,能力是砝码,门票却是诚实端正的品行,这优点也是今后职场生涯的护身符,万不能丢。

帅宁一边提笔一边说:“以后适当占点吧,我不是小气鬼,对待听话有用的狗还是乐意多赏几根骨头的。”

相处几个月,她也摸清小助理的脾气,知道他是个胆小如鼷的怂包,没事便数落两句。人性本贱,等他习惯打压,再在适当的时机给点甜头,他就会感恩戴德了。

眼下就是给甜头的时候。

她递出单据时吩咐:“你去帮我筹备一个活动,这周末我要请一批网红去莲花乡观光,你和叶茹薇负责组织招待。”

崔明智果然怨念立消,两眼放射惊喜:“只有我们两个人?”

听他使用怀疑语气,帅宁笑谑:“你不想单独和她接触?是怕跟她旧情复燃,还是已经另结新欢了?”

“都不是!”

“那为什么不满?”

“没、我没有不满,宁总,我一定办好差事,请您放心!”

崔明智乐呵得舌头失灵,觉得这老板在他相思成病时牵线搭桥,真是想人之所想及人之所及,做她的走狗也没什么不好。

深秋的花果岭群山着锦,层林尽染,仿佛天女在蔚蓝晴空下晾晒七彩的嫁衣,比起花团锦簇的春日别有一番风味。

帅宁邀请的网红观光团分为三个批次,第一批共计55人,由导游带队乘坐豪华大巴开进莲花乡。

当地旅游基础设施落后,除莲花镇上有几家旅社外,只个别村落存在少量民宿,花果岭地盘广,一日游逛不完,网红们分散行动,各自去山间湖畔挑那绝美的景致拍照摄影,完成帅宁的嘱托。

其中四人由崔明智带队,晚间借宿在莲米村叶茹薇家。

叶茹薇在吉祥寺监工,每晚回家歇宿,帮助父母招待宾客。

同行网红中有个叫“狼叫兽”的小青年,此人三十出头,尖嘴猴腮,身量矮小,说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其实是安徽籍的资深北漂。微博刚兴起时靠着搬运国外视频,发网络段子成名,现已累积上千万粉丝,是广告起步价70万的大营销号。

早年自称北大毕业,后被网友扒皮说北大根本没这号人,他就改口说自己是北大函授文凭了。

其余约炮粉丝、冒充大款、跟风造谣、非法人肉、收钱黑人等黑料层出不穷,实是鸡鸣狗盗之徒,遇上帅宁这“孟尝君”才成为本次活动的座上宾。

狼叫兽爱美女,叶茹薇长相气质都是他的菜,见面便挤眉弄眼套近乎,崔明智好不火大,饭后约叶茹薇出门散步,好躲开那厮。

入夜的山林笼罩着浓淡起伏的蓝雾,宛若一座苍茫的海洋,连绵的山岭邱峰在雾中时隐时现,似海上仙岛,梦幻缥缈。

崔明智去过不少名山大川,花果岭比之毫不逊色,还因未开发多了一些野趣,他感慨赞美:“这儿风景真漂亮,像仙境一样。”

叶茹薇点头:“是啊,小时候我遇到烦恼就会来山上走一走看一看,心情很快就变好了。后来出去上学,每当有人笑我是穷山沟出来的,我就会回想这里的美景。我的家乡比任何地方都美,这让我觉得很富有。”

她用自豪的糖衣包裹苦涩的自卑,这瞒不过崔明智,他反射性开导:“薇薇,我早说过,你不比任何人差,相反,比很多同龄人优秀,包括我。”

叶茹薇浅浅一笑,恰似甘草叶上结出的甜露。

“谢谢你一直鼓励我,真的给了我很多自信。”

前男友至始至终对她保持欣赏,挖掘她的优点,体量她的短处,在事业和生活上提供了许多支持,是毋庸置疑的贵人,即便施以分手的巨大打击,仍不能磨灭她的感激。

崔明智对她的爱意何尝动摇过,许久未见那样甜美的笑容,立时如获至宝,千万缕情丝簇拥上来,脸红耳热,剧烈的心跳似乎震颤了整座森林。

浪漫时刻,狼叫兽突然钻出来煞风景。

“叶工、崔助理,你们散步怎么不叫上我?”

他堂而皇之越过崔明智,挤进他和叶茹薇之间的空隙,打过招呼便将男的晾在一边,两颗绿豆眼里只塞得进美女的倩影。

叶茹薇虽不喜此人,仍须尽职尽责接待,温和地与之交谈。

“叶工,你们这儿为什么叫花果岭啊?”

“这儿的水土适合花果生长,山里很多野花野果,就得了这个名字。”

“不对不对,我看是因为这里的姑娘像鲜花一样美,水果一样甜,你就是最好的证据。”

“您过奖了。”

“别您呀您的,都是年轻人,客气啥呀。叫我小狼好啦,要不小郎君也行,我的女粉丝都这么叫我。”

“可我怎么看到粉丝们都叫您教授呢?”

“哈哈哈,那其实是‘禽兽’的代称,我跟她们说我很容易兽性大发。”

狼叫兽开口即是猥琐撩逗,崔明智联想到他在网上炫耀女粉丝私信发送的光腿、丝袜、内裤照时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下流德行,恨不得当场糊他两耳刮子。

狼叫兽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他脸上的煞气,馋嘴蚊子似的围着叶茹薇转。

“叶工,你有男朋友吗?”

叶茹薇愣了愣,垂眼哂笑:“没有。”

狼叫兽像是闻到了腥气,声气更黏糊了。

“以前没谈恋爱?”

“谈过。”

“啥时候分的手?”

“最近。”

“哎呀呀,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舍得分手啊,肯定是你甩别人,老实说是不是?”

叶茹薇被厌烦堵了嘴,强笑不语。

崔明智拍拍狼叫兽肩膀,忍怒佯笑:“教授,这是人家的隐私,您刨根问底,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狼叫兽眉花眼笑:“是是,反正都是过去式了,管那没福气的家伙是谁呢。叶工,公平起见,我请你看看我女朋友的照片。”

说着掏出手机鼓捣两下递到叶茹薇跟前,叶茹薇低头一看,屏幕上的拍照界面映出她的脸孔,莫名其妙之际,那猥琐男贱笑道:“怎么样?漂亮不?我一见她就神魂颠倒,这会儿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呢。”

他用网上的下三滥段子调戏良家女,吃不到鲜肉也要过过干瘾。崔明智见

状浑身血液唱起“黄河大合唱”,捏紧的拳头青筋缠绕,揍他一顿方能止痒。

叶茹薇怕他失控,忙得体应对:“教授您真会开玩笑,风大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会着凉的。”

说完独自快步离去,拔掉了矛盾的引线。

狼叫兽馋滴滴望着她的背影,拿胳膊肘碰了碰崔明智。

“崔助理,叶工身边的追求者多吗?”

他主动暴露险恶动机,想将叶茹薇定为猎物。

崔明智克制住杀气,冷声道:“叶工人美心善,工作能力又强,喜欢她的男人多了去了,她都瞧不上。”

“哦?那她以前的男朋友是什么类型的?高富帅,还是有钱老男人?”

“……我也不清楚。回去吧,不然真要着凉了。”

他撇下狼叫兽返回叶家,叶母说叶茹薇已回房睡了,山里未通网络光缆,当惯夜猫子的城里人只好入乡随俗早早就寝。

次日清晨早饭时,狼叫兽贼心不死,格外热情地和叶父叶母搭讪,中途半真半假玩笑道:“叔叔,您看我这人怎么样?够格给您家当女婿吗?”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叶父委婉道:“你很不错,当谁家的女婿都够格,可惜我们家薇薇已经有男朋友了。”

狼叫兽笑道:“我昨天问过她,她说她已经跟那人分手了。”

他猝然捅破秘密,照叶家人和崔明智当头一棒,叶茹薇更是霎时间被父母的瞪视刺出千疮百孔,勉力微笑支撑局面。

狼叫兽自作聪明调侃她:“你还没跟家里说实话吧,真是个小调皮。”又安慰老人们:“叔叔阿姨,年轻人谈恋爱少有一次成功的,分个手太正常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凭叶工的条件,保证过不了多久就能给您二老领回一个乘龙快婿。”

崔明智真想把饭碗扣他脑门上,可是叶父叶母看他的眼神重如山倒,压得他抬不起头。

四位当事人凭着隐忍度过饭局,客人们动身时,叶父叫住崔明智,请他留下说几句话。

纸到底包不住火,崔明智老实等待负心汉罪名,却迎来出人意料的转折。

“是我要分手的。”

父母质问时,叶茹薇平静抢答,用惊奇涂满余人的脸。

叶父原本已做出正确判断,料想崔明智是由于家里的负债而变心,只想找他问个明白,被女儿的话打乱思绪,激动追问:“你为什么跟人家分手?”

“因为他没钱,我跟着他不会有前途,为了早点还债过上好日子,不能再跟这种穷光蛋浪费时间。”

叶茹薇说话非常从容有序,她决定独自承担责任,早就为这一刻做好功课。

崔明智心如刀绞,被前女友情深义重的光环反衬为爬虫,不想做躲在女人裙角下苟且偷生的懦夫,失声呼唤她。

叶茹薇冷酷打断:“该说的都说了,你别多嘴了。我父母身体不好,弟弟们还在上学,今后家里开销很大,凭你根本负担不起我们家的未来。”

叶父哪里知道女儿在袒护他人,还当她猪油蒙了心,学人家嫌贫爱富,盛怒中大步上前挥出巴掌。

崔明智只觉得这耳光以百倍的力道打在自己身上,忙上前护住叶茹薇,恳求叶父冷静。

好人举动反令叶父因愧生怒,指着女儿面堂大骂:“小崔给你介绍工作,借钱给我治病,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做这种事就是忘恩负义!我叶长德这辈子没干过一件坏事,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

叶母阻止丈夫动粗,含泪埋怨叶茹薇:“薇薇,你确实做错了,你又不是城里的大小姐,人家小崔没嫌你家境差负担重,你倒反过来嫌弃人家,太不知好歹了!”

叶茹薇默默忍受双亲夹攻,表情似一块平整的丝绸,毫无褶皱。反观崔明智搓手顿足,急赤白脸,自觉是空气,不能为爱人抵挡攻击。

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加剧误会,迫使叶父羞惭无地忏悔:“小崔,我们家对不住你啊,这丫头这么没良心,我和她妈妈也没脸求你原谅,都是我这当爹的没教育好她,我替她向你赔罪吧。”

噗通一声,老人硬生生跪倒。

崔明智急忙搀扶,叶茹薇动作比他稍快,先扯住父亲衣袖,即刻遭受狠推。

“滚开!不知好歹的畜生,我没你这种女儿!”

崔明智的心像摩天大厦顶层落下的西瓜碎成果酱,抱住叶茹薇替她求情:“叔叔您别怪薇薇,这不是她的错!”

叶母见状抹泪痛惜:“薇薇你看小崔对你多好啊,这么好的对象上哪儿去找第二个,你真不知足啊。”

见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断将叶茹薇推入泥塘,崔明智束手无策,真想一头撞死谢罪。

叶茹薇撤回被他握住的手腕,低声说:“你快走吧,别在这儿生事了。”

他焦急地转头凝视,却又张嘴无言。叶父叶母都在气头上,他多呆一秒就多往他们的怒火里添一把柴,只会害苦叶茹薇。

果然,叶父以为叶茹薇恶意驱赶他,又要撸袖教训。

崔明智改变不了祸根身份,扑上去按住叶父,急声哀求:“叔叔,薇薇她真没错,分手是我先提出来的,您要打就打我!”

他这会儿坦白倒像是代人受过,叶父苦痛不已:“小崔,你干嘛还护着她啊,我养出这种白眼狼,哪还有脸见你。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明年就让老二进城打工。”

崔明智大惊:“小宇好不容易才考上县重点,您不能让他辍学啊!钱的事不着急,什么时候还都行!”

他越大度对方越内疚,叶母呜呜哭起来,拍膝哀叹:“我们家没福呀,生的姑娘不争气,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婿。”

叶父则怒指叶茹薇:“你还不跪下来向小崔认错!天打雷劈的白眼狼,不是小崔求情,我非打死你不可!”

叶茹薇抬头看一眼崔明智,眼神终于现出一丝哀怨,顷刻化作利剑刺穿崔明智。

他刚才的做为已经从负心汉演变成小人、恶人、贱人,再无面目与她相对。

泪水夺眶而出时人也仓皇地夺门而去,室外响晴薄日,他只看到天昏地暗,被名叫“心痛”的疯狗追咬着踉跄逃至莲花镇。

路上遇见几个下山的网红,受邀和他们一道去餐馆吃饭。

餐馆有自酿的烧酒,正好应景。

崔明智心头结着又冷又硬的块垒,狠命用烈酒浇融,三斤酒下肚后狂吐不止。同伴忙将其送往镇医院,医生诊断为酒精中毒,又转去县医院洗胃。

他迷迷糊糊躺在担架上,喉咙里被硬插入一根管子,强行灌进液体,吐不出咽不下,转眼涕泪交流。欲挣扎,手脚腰部都缚了绳索,脑袋也被人牢牢按住。

体验着生不如死的感受,他顿时明白那些做注水猪、注水牛买卖的人何其残忍,宁愿挨上一刀一了白了。

抢救结束他彻夜昏迷,帅宁收到消息,派人接替他招待网红观光团。她和那些人约好在鹊州聚会,第三天一早前来,下飞机后先去鹊州县医院看那不争气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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