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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真命接班人 荷风吹 5327 2024-07-11 14:12:26

两天内帅宁又派去两名美女“送外卖”, 别说见面, 电话都打不通,估计被卢平直接拉黑了。

男人不好女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要么有生理缺陷,要么性取向有别于大众。帅宁在崔明智跟前琢磨:“难道卢平是基佬?崔助理,改天你去试探一下。”

崔明智受惯糟践, 麻木笑道:“就算是, 我这姿色人家也瞧不上啊。”

帅宁从头到脚扫射他两眼,点头:“那倒是。”

崔明智想劝她别无事生非,说:“卢书记不爱钱好色也是好事, 不像那些贪官动不动狠咬一口,钱没赚着先肥了他们。”

帅宁另有见解:“国内政策变化快,运气稍微差点,今天谈好的东西明天就有可能作废, 能把人活活折腾死。收买几个管事的,他们拿了钱就得帮忙办事,政策再怎么变化也有保障。遇上卢平这种油盐不进的, 叫人心里没底啊。”

中国官员手握干预经济的特权,商人们惮之如虎, 不管是谋取不正当竞争也好,赎买合法权利也罢, 都想通过贿赂为自身寻求保障。这几乎已成为他们的天性,无心有心地加剧着官场腐败,还自认为身不由己。

不肯吃牛羊鸡鸭的拦路虎搞不好会吃人, 帅宁的见地如是警示她,心像基座不牢的墙壁老不结实。

鹊州的两个项目是她的事业基点,起步不稳何谈攻城略地?须得防着那小县令。

回上海的前晚,她亲自去县委宿舍拜访卢平,想看看美人计失败后这人是否对她起了恶感。

“卢书记,金辉世家的新方案快做好了,下个月送去报建,明年年初就建销售部进入前期宣传。”

“那太好了,上周还有原业主到县委上访,贵司办事效率这么高,他们的房子总算有着落了。”

卢平态度前后一致,没看出变化。

帅宁再进一步:“到时我们想搞一个奠基仪式,能请您到场剪彩讲话吗?金辉世家名声不大好,我怕消费者没信心,想借您的威望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她想金辉世家的老板卷入鹊州县委前任领导班子的腐败案,闹得臭名远扬,卢平刚坐稳新任书记的位置,定不会趟这浑水,果听他婉拒:“这事让房管局或者自然资源局的负责人出面更合适吧,他们了解房地产市场,说话比我中肯。”

帅宁改换棋路:“我对那个农科老专家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想约他出来吃顿饭,聊聊具体事项,您也来,行吗?”

卢平歉意地翘起嘴角:“那老先生不擅交际,我跟他又不熟,去了怕他会拘谨,你跟他谈就好。”

连续拒绝做好了帅宁想要的铺垫,用受伤的眼神望着他:“卢书记,原谅我说话直接,我觉得您一直对我保持戒心,太难接近了。想跟您交个朋友都办不到。”

卢平粲然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您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您老是回避啊,政府官员是得讲原则,可您防范未免太森严了,拒绝他人一切好意,完全处于封闭状态……”

帅宁唉声叹气抱怨,自信有撒娇这层保护膜,对方就不会跟她置气。

卢平像个敬业的观众,含笑看她挥洒,等她不做声了,拎起茶壶为她续水。

“宁总,也请您允许我说句直话,我对您没有戒心,倒感觉您对我疑心重重,老想试探我的底线。”

帅宁没料到他会猝然出击,忙娇声否认:“哪有啊……我做了什么让您产生这种误会?”

卢平稳静道:“上次在您府上见过的几位女士,这两天老用微信给我发不雅照,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把她们拉黑了。”

帅宁假装吃惊:“居然有这种事,太不像话了。卢书记,她们并不是我的朋友,只是我请来做商业宣传的,您千万别以为是我教唆她们这么干的。”

“您这么解释我就明白啦,还请您代为奉劝,她们这么做实在有些出格,女孩子的名誉最要紧,不能因为年轻就不自重啊。”

“是是,我回头就警告她们,不许她们再骚扰您。您嫌烦就把她们统统拉黑,反正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卢平直接摊牌,令帅宁有些无措了,懊悔行事猛浪,让双方关系出现裂痕,姓卢的要是心里不舒坦,说不定会借故找茬。

见他似笑非笑看过来,连忙装出更无辜娇弱的姿态,力求以柔克刚。

卢平压根没露翻脸的迹象,挂着唐长老的和蔼微笑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你说我不想跟人交朋友,那真是错觉,无论是同事还是合作方,我都尽量从友善角度和他们相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其实吧,我觉得在我们国家经商是挺难的,最难难在缺少安全感,特别是前些年,由于政策法规不健全,政府在管理上漏洞多,一些行政人员趁机以权谋私,故意给经商者使绊设卡,进而敲诈勒索,迫使商人们就范。这种恶劣的情况持续久了,商人们也因为安全感缺失变得越来越不自信,怕被恶意剥夺正当权益,怕竞争对手买通当权者打压自己,怕政策变化失去既得利益,渐渐发展到就算当权者没表现出索贿意图,他们也会主动行贿,指望买个靠山买个安心,结果把自己和别人都逼上了犯罪道路,害人又害己。”

这无疑是警告,帅宁强笑:“您能想到这些,说明是体量我们的,做商人真的很难啊,像我这种刚上路的新司机每一刻都战战兢兢的。”

卢平递纸巾给她擦手,温言道:“您有令尊打下的坚实基础,不用惧怕失败,只要把稳方向盘,不出事故,其他的慢慢来嘛。”

“是,遇上您这样的好领导,我相信能做好鹊州的项目。”

“哈哈,领导也不好当啊,比经商风险大多了,随时随地有可能犯错误,耳聪目明不够,还得把心擦亮堂了。”

帅宁预感他会说点真心话,忙附和:“是啊,为官之道很复杂,不是一两年能参透的,能说说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吗?”

卢平想了想:“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记住三个字,‘守原则’。”

“原则该怎么守呢?”

“言行始终保持一致性,不该干的永远别干。你看走钢丝很难吧,普通人上去寸步难行,一动就会摔下去,可杂技员却能如履平地。就因为他们记住了身体的最佳平衡状态,怎么动怎么走都没事。我从政以来时刻叮嘱自己保持最佳平衡,习以为常就很轻松了。”

他话锋一转,做起引申:“其实工作上的一切问题都能用守原则来解决,现在国家制度越来越健全,各部门的职能和权限都在逐步细分,监管力度也在不断加大,虽然还没能彻底把权力关进笼子,但过去那种一把手搞一言堂、一口清、一支笔的日子已很少出现。经商按政策,遇到瓶颈走正当途径解决,不要畏难怕事,这办法在别的地方不一定畅通无阻,但在我们鹊州是完全没问题的。”

帅宁听过他那么多诚心实意的言谈,只有而今这番话勉强信得真。

看样子他是真想在仕途有所作为,决意做个清官,不惜当面跟我立保证,若果真言出必行,我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苍蝇不叮无缝蛋,她姑且打消算计的念头,再看卢平也觉得讨喜了,辞行时说:“卢书记,上次招待不周,等您什么时候有空,再赏光来我家吃顿饭吧。”

卢平为她开门,笑道:“下次该我请客了,可是我只请得起普通餐馆和大排档,就怕您嫌档次低。”

“怎么会呢,您请客,路边摊我也去。”

帅宁说完收敛笑纹,定睛注视他,刻意传递不可言说的微妙情愫。

“希望从今天起我们能成为朋友。”

她自负美貌,且相信她对男人的研究足够透彻,不放弃笼络意图。

二人相隔不足半米,酝酿暧昧的距离促使卢平微微垂眼方能与她对视,从而放大了他本就天衣无缝的温柔。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啊。”

他的目光莹润如玉,可能是得天独厚,也可能是演技雕琢,道行低的必然经不住收买。

帅宁也是千年的狐狸不怕斗法,心底些许兴奋,期待接下来的较量。

回到上海,崔明智感觉公司的生态起了变化,以往他和几个部门主管处得其乐融融,离开数日这些人对他态度骤冷,公事上刻板应付,私底下不理不睬,好像一夜间划清界线。

他自查自审,没发现差错,不由得群疑满腹。这天午休时在电梯里遇到工程部经理胡强,邀他同去吃饭,这大哥粗眉一横,冷笑道:“您现在是老板身边的大红人,我们哪配跟您一块儿吃饭。”

如对仇雠的辛辣嘲讽着实惊坏崔明智,想不通前不久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同事何故反目。左右寻思,认定问题出在他出差期间,得找人打听打听。

行政部的专员陈美兰和他同期进公司,比他年长十岁,为人忠厚良善,是他的忘年交。收到求助,向他透露了一些有效情报。

“那天我打宁总办公室门前过,她没关门,正坐在里面骂工程部的胡经理。我躲着稍微听了两句,好像说有人不止一次跟她反应胡经理经常带下属在外面接私活。其他几个主管也被捎带上了。”

帅宁和公司其他人少有接触,崔明智纳闷谁会在她耳旁嚼舌根,被陈美兰的回话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都说是你。”

“怎么会是我呢?!我来公司这么久,什么时候打过小报告?”

他龙宫造反慌了神,瞬间窦娥附体,脸绿成了菠菜叶子。

陈美兰瞧着真切,同情道:“我也相信你不会,可挡不住人家这么想。你看宁总才来几个月,平时又总不在公司,只有你跟她接触最多,嫌疑也最大。”

瓜田李下,还真说不清楚,崔明智傻眼了。

陈美兰不忍再惊吓他,可做朋友的须得跟他敲敲警钟。

“还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崔明智心跳多上了几圈发条,催促:“你快说。”

陈大姐尴尬启齿:“你前段时间不是跟小叶分手了吗?加上最近这事,就有人说你想巴结宁总,指望做她的小白脸。”

一道闪电劈开崔明智心中胶着的混沌,烈焰铺天盖地。

“这都是哪个缺德鬼造的谣?”

他忘形怒吼,两眼形成倒三角状。

陈美兰慌忙伸手按住他,好心告诫:“传得人不少,你还是当心点吧。”

她劝其冷静,可要崔明智做到这点比登天还难,纵然雪埋三丈也会被他的怒火融成滚滚洪流。

我是穷山村来的凤凰男,是曾想过娶个条件稍好的老婆,可从来量体裁衣,绝没奢望攀龙附凤。伺候宁总鞍前马那都是迫于生计,公司其他人不照样被她呼来喝去吗?多的是人比我奴颜婢膝,跟哈巴狗似的见了她恨不得摇断尾巴,凭什么独独给我栽上这不光彩的名声?

他探明原由,身边的阴影也更明显了,感觉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像冰魄银针,时刻以“天女散花”的手法袭来,半天功夫就把他刺成海胆。

正是床上着火,燎首燎尾,设计部一个女同事忽然跑来,兴冲冲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崔助理,我有个女同学跟你同年,在市重点中学教语文,家在本地,有车有房,身高168,长得挺漂亮,有兴趣见一见吗?”

这女人是公司公认的八婆,一张嘴数遍四方是非,道尽天下长短。

崔明智敬小人而远之,礼貌地回绝了她。岂知八婆是来放暗箭的,回头便散布谣言,说他如今眼光高,连条件优越的上海姑娘都瞧不上了,肯定想着攀帅宁的高枝。

钱转手越转越少,话转口越转越多,这个星期崔明智像公审大会上的嫌疑犯,“傍大款”的罪名被批得板上钉钉,还只能做哑巴,一碗接一碗灌着黄连水。

周五晚上,叶茹薇致电询问此事。

“我是听小蔡说的,公司里人多嘴杂,难免遇到这种事,你别跟他们呕气,那不值得,谣言止于智者,过阵子明白人会相信你的清白。”

能得到她的信任,崔明智甚为欣慰,可这姑娘太善良了,现在公司里就他妈没一个智者,全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混球。

这也难怪,谣言最大的魅力在于刺激,两种情况当前,人们往往倾向噱头更足的一方。

帅宁是首富之女,千亿资产的唯一继承人,犹如唐僧肉,吃了就能成正果,凡夫俗子魑魅魍魉谁不眼馋?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以己度人,自会疑心他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打算。

就连万洪波那边也惊动了,昨天梁业还打电话来摸底,问他最近跟帅宁去过什么地方,见了哪些人,说过什么话,审犯人似的,那戴着有色眼镜的怀疑欲盖弥彰,还不如直接羞辱一顿来得痛快。

万董那边是彻底对我失去信任了,就算他不出手,摊上这狗屎一般的烂事,公司也呆不下去了。我在冠宇地产干了七年,对上低眉顺眼,对下平易近人,从没得罪谁,究竟哪个王八羔子昧了心地来害我?

正愁得焦头烂额,烦得百爪挠心,帅宁来电宣他去KTV陪酒。

今晚的场子不大,三位千金两名贵妇,外加一个三线男演员。

崔明智知道这男星最近过气得厉害,接不到好通告,全靠巴结富婆拓展业务。

他到场时一伙人各带七分酒意,正宽衣解带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帅宁回答,她口腔里像含了胶水,吐字黏黏糊糊,叫人胸闷气紧。

“你有几个男朋友。”

“一个都没有。”

“睡过多少男人?”

“记不清了。”

“你在意老公是否是处吗?”

“必须是。”

……………………

以往她荒淫无德,崔明智还能容纳,眼下衔冤负屈,寻根究底都因她而起。怨怒被打磨锋利,将理智切得薄如薯片,稍加烘烤便酥脆掉渣。

过了一会儿,那男演员输了,被要求脱光上衣,由帅宁制定惩罚规则。她不知哪条大脑褶皱被酒精淹没,竟指着崔明智下令:“你去舔他的咪咪头,舔到他受不了为止。”

在场者拍手哄笑,夸赞她的奇思妙想。崔明智的忍耐做云雾散,立时图穷匕见,双目如炬地瞪着她。

“跟你说话没听见啊?傻愣着干嘛?”

帅宁昂首呵斥,已察觉他不同寻常的杀气。

崔明智这种老实人没有揭竿而起的魄力,老羞成怒仍只会消极反抗,板着苦大仇深的脸冲出包厢。

压抑已久的积怨一朝爆发,革命便势不可挡,他回家写就辞职信,发送到帅宁邮箱,并短信告知。

战书已下,然迟迟未见那飞扬跋扈的女魔头回应,崔明智势单力薄,选择“敌不动,我不动”战略,坚壁清野地在家蹲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行政部吴经理来电。

“小崔,你怎么不请假就无故旷工呢,宁总说要解雇你。”

崔明智防备多时,在对方射程死角处挨了一枪,大惊失色:“我跟她说了要辞职,辞职信上周五就交上去了。”

吴经理奇道:“她没告诉我啊,只说你无故旷工,按规定必须开除。”

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活该被坑。

崔明智正席都吃了,不介意多塞些残羹,只求早点两清,强咽下委屈说:“随便吧。”

吴经理乐得如此,立马走起程序。

“那你今年压的30%的绩效就没有了。”

公司规定在员工每月的绩效奖金里扣除30%,累积到年底发放,提前解约或犯错开除者都拿不到这笔钱。

损失几万块对崔明智是大事,但若能买到尊严,他不惜忍痛割肉。

“扣就扣,我无所谓。”

吴经理又松了口气,让他下午去公司办离职手续。

他被解雇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再踏入公司就像走进寒冷的荆棘丛,人们或偷偷摸摸或正大光明玩味他的神色言行,估计都当他是变不成蝴蝶的毛虫,飞不上枝头的野鸡。

他如立火坑,办完手续匆匆逃离,走出办公大楼,叶茹薇追上来。

“怎么搞的,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冒犯宁总?”

她拽住他的胳膊心急如焚盘问,指望挽回事态。

崔明智又羞又怒,甩开她负气道:“那娘们仗着有钱就狗眼看人低,把我当佣人使唤,我受够了。”

他们彼此知根知底,叶茹薇见他恼成这样,再规劝未免强人所难,扣拢十指低头问:“你打算另找工作?”

“嗯。”

“还在地产行业?”

“我在招聘网投了简历,已经有猎头公司联系我了,别担心,会找到合适的。”

叶茹薇相信以他的资历找个差强人意的工作不难,打工者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每个俯首帖耳的面孔后都藏着忍辱负重的灵魂。前男友总是受辱,她常常为此心疼,让他换个环境也不错。

“有困难说一声,我帮你想办法。”

她慎之又慎,选了这句话抚慰他,歪打正着击中崔明智痛处,他如同碎壳的鸡蛋流出软软的蛋液,表情虚软了。

叶茹薇有困难时他狠心分手,如今他失势,她却愿意提供援助,两相比较,美丑立现,近来的一切挫折遭遇都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他预感受罪的日子才刚开头,此后的求职之路果然不顺。几家对他有意向的大公司相继中断联系,他自行投送几份简历,面试时对方都很满意,可后来一概没了下文,打电话询问直接遭拒,前后待遇反差巨大,令他茫然若迷。

解惑者不久出现,还是他的老大姐陈美兰。

“小崔,你究竟干了什么把宁总得罪得那么厉害?”

“又怎么了?”

“这几天不断有其他公司来电话问你的情况,可能都是你应聘的单位。宁总事前吩咐接线员,有人问起你在我们这儿的工作情况,就说你自由散漫,极度缺乏责任心,对上级狂妄无礼,对下级粗鲁傲慢,被公司开除了。这是对你赶尽杀绝呀,你下次求职改改履历,要么留总部的电话,别让人家往这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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