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长不愧为是警界翘楚,刑侦经验丰富,审问嫌犯能够一下抓住要点,而且态度温和,不像有些地方上的同志,完全靠刑讯逼供,结果破案率是上去了,却净是些冤案。
“不错,我是请了半个月的假,原定回苏北老家扫墓的,但临时应朋友之托,前去河南豫西大峡谷迁葬,所以才耽搁了。”老齐解释说。
“哪位朋友?”张局长笑眯眯的问。
老齐暂时还不想说出首长,于是一指床角的小建:“我与这位小姑娘的外公相熟,那半截男尸就是她去世多年的父亲,名叫黄建国,老家就是婺源这里的。”
雷局长附在张局长耳边悄声说道:“我认得那半截男尸,的确就是黄建国,原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儿子。”
张局长点点头,继续询问道:“齐蒙,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将其葬在南山村的那座山上,是谁指定的?”
“这个嘛……”老齐迟疑着,自己身为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总不能迷信说是从那半截残尸感应出来的吧。
“是小建感应到她父亲黄建国的残存磁场,引领我们去那儿的。”有良突然插话道。
“感应?你说的是那具已经死亡了多年的残缺尸体么?”张局长等人目光对视,都会意的一笑。
“没错。”有良说。
“你叫什么名字?”张局长忍住笑意,问道。
“释了去。”有良回答。
张局长闻言愣了下,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张局长,这是此人的身份证件。”雷局长递过有良的身份证。
该身份证的签发机关是广东省深圳市公安局,持证人释了去,住址为深圳市沙头角区大鹏湾……
费叔的庄园……
张局长猛然间想起来了,当年白云观虚风道长曾经要自己通过深圳市局了解过一个独眼年轻人,名字就叫“释了去”,当时还传真过来了他的身份证,有只眼睛就是盲的。
虚风说,这个释了去年龄虽然不大却医术精湛,曾治好了首长外孙女的失语症。
“呵呵,”张局长心中已然大致明了,于是问有良,“释了去,这个小女孩儿可是首长的外孙女?听说你的医术不错,曾经治愈了她的失语症是么?”
有良闻言大吃了一惊,连老齐以及雷局长都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怎么知道的?”有良疑惑不解。
张局长此刻没有再理睬他,而是转向了小建,慈祥地说道:“别怕,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黄小建。”小建怯生生的回答。
“你妈妈是叫东东,对吧?”
小建点了点头。
张局长呵呵一笑,吩咐说道:“雷局长,这孩子是我老首长的外孙女,先把小建接到县委招待所,安排一位细心的女警好好的照看,等待她家里来人。”
“是,张局长。”雷局长应道。
“小建,我们走吧。”张局长和蔼的上前来牵孩子的手。
小建一下子挣脱,跳下床躲到了有良的身后。
有良低头说道:“小建,你先跟这位叔叔去吧,俺很快就会去找你的。”然后轻轻将她推到张局长身边。
“你可一定要来啊。”小建认真的说着,然后跟着张局长等人离开了拘留室。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良的心终于放下了,轻声说了句:“俺也要走了。”
“怎么走?”老齐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越狱。”有良淡淡说道。
老齐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要潜逃?”
“那些死尸又不是俺杀的,待在这儿干嘛?”有良哼了声。
“不行,”老齐深知这些江湖人士素来不守章法,胆大妄为,于是赶紧劝慰说:“有良,如今时代不同了,强大的国家专政无处不在,要是越狱潜逃的话,无罪都会变成有罪了,到时候全国通缉,你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有良语气则十分的坚定:“你说的俺都懂,但是方才听到有警察在院里议论,说今晚法医要连夜解剖那半截尸体,俺绝不能让人肢解师父,而且还要尊其遗愿葬入太极阴晕。”
老齐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咚咚咚……”有良用力拍打铁栅门,嘴里高声喊道:“俺要上厕所。”
有个值夜班的警员过来厉声呵斥道:“你叫喊什么?”
“俺憋不住了,要去厕所屙屎。”有良手捂着肚子,恳求道。
那警员看他瞎眼又少条胳膊,感觉到也无甚威胁,于是便打开了铁栅门放其出来,随后重新锁好,一面催促说:“快点屙。”
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有良回身右手指轻点那警员的膻中穴将其放到,然后拖进去撂在了马桶盖上,估计一两个时辰方可醒来。
走出了卫生间,有良见走廊另一端的门楣上挂着“法医室”的牌子,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溜了过去,然后附耳门上听了听,屋内似有说话的声音。
事不宜迟,得下手了,他试着轻轻转动门把手,原来并未锁门。
“你是谁?”一名女法医握着手术刀转过身来,望见推门而入的陌生人,惊讶的问道。
正在解剖台旁的男法医今天到过南山村案发现场,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咦,你不是关押在拘留室里的嫌犯么,怎么跑出来了?”
有良望过去,黄建国的半截身子正躺在铺着白布单的解剖台上,肚皮上已经被割了一刀,露出了内脏。
“俺要带他返回河南去。”有良冷冷的说道,随即手指一伸“嗤嗤”射出两道梦遗指,两名法医悄无声息的萎顿在地。他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足以令两人陷入昏迷,但不至于造成多大的伤害,无非晕倒一两个时辰而已。
墙角的地上扔着那只白布口袋,有良一只手费力的重新将黄建国残尸装好,然后用牙齿叼着系紧袋口,扛在身后走出法医室,并撞上了带有暗锁的房门。如此,天亮前一般就不会有人发现尸体被盗了。
有良没有经由大门出去,而是折返回后院,老齐在铁栅栏内瞧见后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赶紧走。
有良将布口袋扛上肩头,右手掌心朝下,从劳宫穴喷出一股浓郁的老阴之气,身子冉冉升起轻松的迈过了高墙,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齐看的是目瞪口呆,半晌都合不拢嘴巴。
夜深人静,婺源县城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有良抬头望了下夜空,认准方向后便径直向着南山镇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虽然不会轻功,但体内真气充盈,背着数十斤重的半截尸身跑起来丝毫不费劲儿。夜里的公路上也不见个人影,偶尔一两辆外地牌照跑夜路的长途货车一闪而过,谁也都未曾留意到他。
黎明时分,他终于来到了南山村的那座山梁上,放下了口袋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息,不远处的那片毛竹林的背后就是太极阴晕的所在了。
昨日刚刚起出了十一具尸骸,那些警员们已经把那儿都翻找遍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来挖掘。在县局法医室自己故意说要将残尸带回河南,实际上就是放个烟幕弹,也不知那些警察们信不信。如今小建已经和部里的高官搭上了关系,家里人也马上就会来接她,所以不用担心。
只是二丫怎么样了……
每当有良想起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时,都会觉得胸前骤然间一热,觉得甜甜的。而对妮子的印象却越来越淡漠了,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没有长大,还似童年时的那个样子,此刻,心里头总会有那么一丝淡淡的苦涩。
天色朦朦胧胧,南山村的农户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浮着一股燃烧柴火茅草的淡淡香味儿,和自己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
有良背起师父的遗骸,沿着山梁斜刺里攀去,穿过那片毛竹林,最后来到了灵古洞口。太极阴晕以及周边被翻了个底朝天,四周一片狼藉,五色土掺杂在了一起,色泽暗淡而斑驳。
山上并无锄头铁锨之类的工具,其实即便是有,一只独臂也难以操作。
有良默默的跪在太极阴晕之上,一把一把的徒手向外掏土……没多久,手磨破了,指甲中渗出了鲜血,他仍不停歇的挖着,挖着。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经在太极阴晕里掏出个大洞,但那只独臂右手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有良将黄建国遗骸小心翼翼的放入坑底,然后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淌下。他口中默默地说道:“师父,俺终于将您的尸骨从异乡带回了婺源,葬在了太极阴晕中,小建俺会照顾的,您就放心的走吧……”
他开始回填墓坑,胳膊用力将松软的土堆推下,将黄建国的遗骸掩埋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有人说话和走来的杂乱脚步声。
有良身子悄无声息的后纵两下,然后隐身进了灵古洞中。
一群南山村的村民手持着锄头和铁锨、耙子等来到了这儿,然后开始整个回填掩埋和平整土地。他们虽然不理解自己世代居住的家园怎会挖出这么多的尸体,但却明白这种事儿对外界而言总是不大好听,有损于南山村的形象。所以村里人便自发组织起来,一大早上山来清理挖掘的痕迹,并恢复那里的原貌。
“唉,要是朱寒生兰儿还在就好了,那时候村里多热闹啊,每天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病人和家属,家家都住得满满的,日子好过多了。”有村民嘴里唠叨着。
“可不是吗,自从乡村医院被镇政府接管以后,慢慢的病人越来越少,现在几乎一个都没了。”有人附和道。
“神医一走,自然也就没人来了。”一老者摇头叹息不已。
村民们一边干着活,一面发着牢骚。
不多时,太极阴晕附近的场地都已平整完,于是大家扛起工具一道下山回家吃早饭去了。
有良走出灵古洞,长舒了一口气,师父的遗愿已了,自己也该返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