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他俩从空中坠落到了地面,“嘭”的一声,砸起了一团尘土,就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我赶紧抢步来到近前,大熊猫由于其身子过于肥胖沉重而被压在下面,青头怪人则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它的身上。
月光下,青头怪人一骨碌儿爬了起来,好像并无大碍。
我的目光落在了大熊猫身上,估计这家伙肯定是骨折筋断,摔得可不轻。
大熊猫四脚朝天的蹬了数下,扭动着肥胖的臀部笨拙的翻过了身,然后“哼哼唧唧”的站立起来,抖了抖毛,好像竟然也没啥事儿。
看来肥胖也有好处,厚实的肉垫起码能够起到缓冲的作用,难怪在北方寒冷的冬季,因滑倒而骨折的那些老人家,以干瘦者为多呢。
我总算是放下心来,正欲上前仔细的查验一番。忽见大熊猫竟自转身直奔大树下的马车,一头拱进了车厢里,扭动着肥硕的屁股硬生生挤了进去,然后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马车受到重压,“吱吱嘎嘎”的响了几声,差点给弄散架子。
“呜嘿……嘶嘶……”我苦笑着,手指向了夜空,示意青头怪人,询问其是否还能飞升。
青头怪人伸展了一下筋骨,眉头骤然间蹙起,仿佛有些痛楚似的。他转过后背来给我看,在其第二颈椎足太阳膀胱经的左右风门穴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两块黑紫色的瘀斑,形状如同大熊猫的爪印。
我见状愕然不已,该穴为督脉与足太阳经交会穴,膀胱经气血由此化风上行,故名“风门”。若是此穴受制,阻断了青头怪人体内气囊汲取灵气的话,自然难以飞升,这应该就是其由半空里坠落下来的原因。
我疑惑的目光望向了马车,难道是大熊猫不愿意被青头怪人背负驮走而下的手?若真如此,它能如此准确的认穴和封穴,其功力还是蛮高的。
我现在终于有点相信姞长老的话了,这只大熊猫真有可能是一只修炼过的妖兽……
抬头遥望星空,已经是三更天了。时间紧迫,必须赶紧为青头怪人疗伤,尽快的打通足太阳膀胱经,恢复其飞行功能。
我示意青头怪人坐在了地上,双手抵住其左右风门穴,然后调动全身真气强行往里灌入。这是“巫医心经”中一种极其蛮横和鲁莽的手法,常用于危急时刻的强行冲关,身子骨稍弱之人往往会受不了,但身高两丈的青头怪人则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我双掌劳宫穴内汹涌澎湃的内力源源不断涌入青头怪人的左右风门穴,如同海潮般一浪接着一浪。须臾,真气硬生生的冲开了阻滞,一下子便打通了他的足太阳膀胱经,顺带还清理了一下督脉。
“呜嘿……嘶嘶……”我撤回双掌,拍了拍青头怪人的肩膀,“好了,没事儿了。”
青头怪人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肩膀,然后又深呼吸几口,脸上流露出了惊叹和喜悦之色。
“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呜嘿嘶密哒……”他恭敬虔诚的三呼道。
我手指向了身旁的类人猿,示意青头怪人驮着他走。
老类人猿惊讶的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向其报以微笑,然后郑重的点点头,再次伸手示意。
老类人猿的身子激动得战栗不已,两行泪水缓缓的流下面颊,他挪步轻轻的趴伏在了青头怪人背上……
“嘶嘶……”我手臂一挥,直指南洲方向。
青头怪人腾空而起,背负着这只当年误闯出密林,如今已年迈苍老的类人猿,斜刺里直插夜空,向着遥远的南方家乡飞去。
“但愿他们能找到一艘驶往南洲的商船,如愿回家。”我口中喃喃自语着。
回到了马车跟前,见大熊猫肥胖的身躯已将整个车厢塞得满满的,可儿坐在其柔软多肉的身上,正温柔的摩挲着它黑白相间的毛发,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放下了车厢门帘,坐在车左辕板上。邢书记则侧身坐于右辕,还好,所有的人都装下了。
“驾……”我一抖缰绳,小马鞭子轻拍马臀,沿着山路向谷外而去。
灵界的马还真的有气力,拉着如此沉重的马车,竟然还能够四蹄“得得”的一溜儿小跑。
“嗤剌剌……”身后响起一阵翅膀摩擦的声音,我赶紧扭头望去,见那只一米多长的黑色大蟑螂竟然也飞过来,落在了车厢棚顶上,然后爬伏在那儿不动了。
算了,佛教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只巨型蟑螂虽然模样丑陋不堪,足以让人恶心,但若留下它在朱雀山中,也就只有死路一条,成为了“宵夜”。
“尺子同志,你今晚表现得非常勇敢,本书记会如实的向组织上汇报,争取得到上级嘉奖和颁发荣誉称号。”邢书记终于逃离了囚禁二十多年的牢笼,心情大好。
我未言语,只是默默的赶着马车。
“你怎么了?”邢书记关切的问着。
“今晚,这一切好像有点过于顺利了……”我思索着说。
“尺子同志多虑了,”邢书记笑道:“这就叫‘出其不意’嘛,本书记同可儿被软禁了二十年,老老实实的待在庄园里,一次都没有试图逃跑过,这样呢,也就等于是在麻痹着敌人。试想想,二十多年里起码有八千个昼夜,他们又如何能猜测到我们竟然会在今天晚上越狱呢?这可是八千分之一的概率啊,呵呵。”
我没吱声,心想走着瞧吧,如果朱雀山口的那两名持剑守卫修士不加以阻拦的话,那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多时,马车驶出了山谷,前面就是朱雀山口。
月光里,远远的望见山口的大树下,两名守卫修士半倚半躺在那儿,手里捧着酒坛,两人都已经醉倒了……
果然是陷阱,我心中不由得一凛。
“天助我也,”邢书记手指着那俩修士,自信心十足地说道:“朱雀宗的管理水平也确实太差了,难怪是漏洞百出呢,在本书记管辖的县委县政府机关内,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
马车出了山口,我特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月色朦胧,山中静悄悄的,未见有丝毫的异常。
“尺子同志,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呢?”邢书记问道。
我思忖着,目前鬼面蟾蜍下落不明,若是仍旧在中洲的茫茫人海里寻找,就如同是大海里捞针,希望很渺茫。记得姒管事的资料中显示,黄龙宗有几起金丹期修士被杀案怀疑是与鬼面蟾蜍有关,这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回南洲。”我说道。
“南洲?”
“不错,目前已知灵界与尘世唯一的双向通道就在南洲,你和可儿不是想要回到祖国去么?”我回答。
“是啊,本书记在异界飘泊的时间越久,就越是思念故土,多想再回去咱关东黄龙府的老家看看啊……”邢书记语气真挚,双眼中闪动着泪花。
是啊,只有先返回南洲,找到岭南猿公和赖卜,并会合伊万医生的特战小分队,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镇南关在朱雀宗的管辖之下,我们的行踪很容易被发现,因此需要沿着海岸线向东或是向西,尽快的远离此地才行。”我分析说。
“那么究竟是向东走,还是向西行呢?”邢书记问。
“向东吧,”我说:“这样或许还能够打听到朱寒生一行的下落也说不定。”
邢书记点点头。
夜深人静,我望着星空定位,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这次能够顺利的离开朱雀山,并非是运气好的缘故,而是姞长老和姒管事有意在放我们逃走。首先,姒管事未按照约定时间碰面,而是提前来到了朱雀山布置。其次,姞长老对自己并未严加盘问,倒像是走走过场似的,估计是想认一下“尺子大巫医”这个人。第三,昨日听闻原准备要过几天才宰杀黑眼圈怪兽的,但与姞长老会面后,她突然决定改为今夜提前行刑,而且故意让姒管事透露口风,这是在逼尺子立即付诸行动。其四,那辆马车怎么就恰好停在老地方,而且那匹辕马的肚子滚瓜溜圆,看似刚刚喂饱的,马车夫他人又去了哪里?最后,朱雀山口的两名守卫修士竟然怀抱酒坛醉倒至不省人事,这种刻意的安排也太过明显了吧?
总之,姞长老是有意在放我们走,其目的究竟为何?
我一面赶着马车,心里不住的寻思着。
还有一点可疑之处,就是姞长老同姒管事是怎么知道和断定,尺子大巫医一定非要救走那只大熊猫呢?昨夜偷偷潜入石窟,是等邢书记和可儿回房之后才行动的,连他俩都不知道。在石厅栅栏门前,我曾经对大熊猫发誓说一定会救其出去,难道是石窟内有人告密了么?鸡妖当时已经被杀,类人猿被囚禁了数百年以上,意志坚定,绝不会做这种事儿的。自己有青头族的圣物在手,所以也不会是青头怪人出卖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那只装睡的大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