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八仙’传说纯粹是胡扯,以讹传讹,包括历史上得道飞升遨游仙界的东晋葛洪、武当张三丰等,既然都成仙人了,怎么从来都没有回来过尘世看看呢?哼,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胡宫山不屑的说道。
“是啊,既然能飞天遁地,咋就不回来显摆显摆呢?”我附和着。
胡宫山赞许的点点头:“所以道家的那些炼精化气、化神、化虚、合道等等功法都统统是无用之功,根本就飞升不了,还不如佛教的‘坐化’来的实在些。而老夫的‘巫医心经’则要高明得多了,也不臆想着飞升成仙,‘大道至简’,只要能穿行阴阳两界就行了。”
“那么‘七星血痣’又是什么呢?”我好奇的问道。
“当年朱元璋脚板地下有七粒黑痣,命相学上称作‘脚踏七星格’。俗话说‘脚踏一星,能掌千兵’,而脚踏七星,则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之命也,当然还须按北斗七星顺序排列才行。黑痣、混合痣以及朱砂痣在身体的位置终老一生都不会改变,唯有按北斗星宫顺序排列的‘北斗七星血痣’会以斗柄为轴旋转,暗合黄道天时。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四星为斗身,玉衡、开阳、摇光三星为斗柄。古人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胡宫山侃侃道来。
“那么‘北斗七星血痣’什么时候才会自行旋转呢?”我不解的问。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胡宫山语气严肃的答道。
“嗯……”我此刻想不出其他话题,于是打岔道:“山洞门口的那只绿蜘蛛晶莹碧透,还是头一回见到,是你养的么?”
“此乃世所罕见的‘尸蛛’,跟随着老夫修炼已经两百多年了,”胡宫山一面说着,同时对着洞口叫了声,“尸蛛,你进来吧。”
一道绿光“嗖”的跃至跟前,我仔细的打量着这只世间稀有的“尸蛛”。此蛛如指甲盖儿般大小,通体碧绿,头部生有两排共八只单眼,若是收拢起步足和附肢,简直就像是一块极品的翡翠玉石,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它竟然能够听懂人的语言,太不可思议了。”我啧啧称奇。
“喜欢吗?”胡宫山脸上挂着微笑。
“嗯,喜欢。”我说。
“拜我门下之后,它就会供你随意驱使。”胡宫山呵呵笑道。
“这个嘛……”我嘴里支支吾吾的不肯答应。
胡宫山蓦地面色一板,嘴里吩咐着:“尸蛛,包起他。”
话未落音,但见尸蛛屁股一撅“咕噜噜”白光闪烁,迎面扑来无数条蛛丝,瞬间将我一层层包裹了起来,惊愕之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坏了,小时候曾见过蜘蛛捕食猎物都是这样先用蛛丝包裹,然后注射毒液,融化猎物内脏和肌肉成为液体后吸食,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
唉,想不到自己堂堂中国军人,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被一只小小的蜘蛛给吃了……
“小子,你还是睡会儿吧。”耳边传来胡宫山柔和的声音。
我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于是慢慢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的醒来,睁开眼睛惊喜的发现自己躺在山洞的地上,身下还垫着厚厚的干草。
自己没有被尸蛛吃掉……
“咯吱咯吱……”耳边传来咀嚼的声音。
扭头望去,胡宫山正在啃食着军用压缩饼干,粘得满嘴都是碎屑。
“这东西不能多吃,会胀破肚子的!”我赶紧叫道,随即爬起身来。
“呵呵,味道不错。”胡宫山手指一捋将饼干屑抹入口中。
“这是军用压缩饼干,一次只需吃一小块,然后喝水便会膨大,”我生气的说:“你吃了多少?”
“都吃光了。”胡宫山满不在乎的说着。
“完了,你的胃非胀破不可,赶紧想法子吐出来。”我焦急道。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胡宫山拍拍自己胀鼓鼓的肚皮,嘿嘿两声,“老夫修炼两百多年,区区小面饼又奈我何?”说罢,盘腿打坐运气。
果不其然,那鼓起的小腹竟然渐渐的瘪了下去。
“我睡了多久?”我松了口气,随即问道。
“只得七日而已。”
“什么!都七天了……”我大吃一惊,完了,完了,这回到部队可如何交代啊?
我从地上拾起枪,对胡宫山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原本以为他会加以阻拦,没料到其只是挥了挥手,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挽留的意思。
走出山洞,此刻太阳刚刚升起,山间蒸腾起阵阵的雾霭。空气沁人肺腑,精神都为之一振,在印度支那的雨季,难得见到一个晴朗天。
回头望去,胡宫山负手立于石窟前,默默的目送着我离去……
我的心里一酸,唉,这个疯老头其实人好像并不坏。
回到部队驻地,我只是推说那天夜里在伏洞苍山迷路走失,不小心滑倒从山上滚落,然后昏迷了好几天。上司看到自己浑身军服破烂,裸露着半拉屁股,皮肉上的刮伤血痕历历在目,于是安慰了几句,好在枪支武器没丢人未亡,这事儿也就算了。
多少年来,我始终将这段往事深深的埋藏在脑海深处,从未当人提起过。
“吱吱吱……”雨林小路上,突然传来老黄皮子急促的叫声,把我从往事的回忆中蓦地惊醒……
目光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老黄皮子正在对一只缩成一团的穿山甲发愁,那坚硬如铁的厚厚鳞片令其无从下口。
“黄二爷,穿山甲并非啮齿类动物,你不会爱吃的,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我吩咐说。
老黄皮子无奈只好抛弃了那只穿山甲,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翻过了三座山峰,日暮时分,终于来到了当年老挝土著山民的那个小村寨。举目望去,原先的竹楼和木棚早已坍塌,草丛中横七竖八的木头经过长久的日晒和风吹雨淋,早已经腐朽,上面生满了厚厚的青苔。
山民们大概都搬下山了,如今战争已过去了几十年,平原地带的日子则要好过得多了。
我凭着记忆寻找当年的那座石窟,但眼前全是齐人高的蓬蒿和灌木丛,根本就无路可寻。
“黄二爷,有一座隐秘的石窟,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你先去找找看,发现了再来叫我。”我指了指大致的方向。
老黄皮子去了,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坐在一株倒卧的大树树干上歇歇气儿。
一支烟还未抽完,突然听见老黄皮子“吱吱”的惨叫声,我赶紧掐灭烟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拨开草丛钻了进去。
当年的那座石窟前面,树枝上吊着个硕大的白色蛛丝茧,一个小小的碧绿色身影趴在上面,正准备将毒针刺入,空气中弥散着黄鼠狼毒屁的腥臊臭味儿。
“吱吱吱……”蛛丝茧内发出黄二爷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尸蛛,快停手!”我匆忙大声喊道。
就在尸蛛将螯牙刺入蛛丝茧释放毒液的一瞬间,蓦地停住了,它颤抖着身子缓缓的转过头来,目光迟疑的望着我……
我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尸蛛,你还记得鲁班尺吗?四十多年前,就是在这座石窟里,还有胡宫山老前辈,你也曾经把我包成个大茧子呢。”
尸蛛额上八只大眼睛凝视着我,须臾,泪水缓缓的滴下……
“哈,你终于认出我来啦,”我高兴地说道:“这位‘黄二爷’是好朋友,放了它吧。”
尸蛛身形骤然晃动,绿光围绕着大茧子闪电般转了个圈,茧壳一分为二。“噗通”声响,老黄皮子摔落在了地上,随即打了个滚儿,抖抖毛,又恢复了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抬眼望向石窟,见四周藤蔓缠绕,洞口被一张厚实的蛛网遮蔽住了,上面还粘着些许昆虫尸体与枯叶。
“尸蛛,胡老前辈呢?”我诧异道。
“咕噜噜,咕……”尸蛛发出一种哀伤的悲鸣,然后跃上蛛网将其割断,回头示意随它入洞。
四十多年了,洞内景物依旧,但是已然不见了胡宫山老前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