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堆放着十余只铝合金装备箱,其中一个野战食品箱的盖子正在缓缓开启,里面悄然探出一个小女孩儿的脑袋……
“小曼?”我愕然道。
“哼,我都听见了,本姑娘才不去城里玩儿呢,要跟尺子哥一起抓鬼面蟾蜍。”小曼从箱内一跃而出,表情很是得意。
“唉,”我叹息着,“小女孩儿不知进退啊……”
就在这时,耳鼓内突然传来姜南洲如蚁鸣般的细微话音:“尺子大巫医,老夫等人已到行宫,你们三个人可以离开了。”
我瞧着小曼并无丝毫的反应,恍若没听见,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传音入密”。原理是将话音集成细细的一束,如同激光似的,定向发给某个人,而不是在空气中向四面八方扩散传播,这在尘世武侠小说里面经常提到的。
“我们到行宫外面去吧。”我转身说道。
“尺子哥,本姑娘还是埋伏在箱子里,也好出其不意的……”小曼又想着钻回铝合金箱,被我一把薅住她的后脖领,直接拎出了行宫。
走到殿外,我目光四处望去,并未发现姜南洲等人的身影,到底是元婴期修士,行踪难以辨识。
“肥纯,你也放出神识,探查一下。”我若有所思的低声吩咐着。
“嘻嘻,尺子,行宫内有四个元婴老怪就足够了,本姑娘就搜索一下外围好了。”肥纯点点头,然后面色凝滞,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湛蓝,风和日丽,清风拂面,清新的空气直沁肺腑,要是尘世间也能有这等环境质量就好了。
“尺子哥,一般殿堂下面都有地宫,不知道元婴老怪的神识能不能进得去……”小曼颇为神秘的说道。
“放心,神识可以钻入极微小的孔洞或是门缝裂隙,应该进得去。”我告诉她。
“哇,那不是比蟑螂还要厉害?”小曼惊讶道。
须臾,肥纯蓦地睁开了眼睛,嘴里疑惑的自语着:“奇怪,石壁上怎么会有字呢……”
“你说什么?”我诧异的望着她。
肥纯面色凝重,口中说道:“方才本姑娘的神识去飞禽谷藏宝洞瞧了瞧,发现那山洞尽头的石壁上刻着一堆字。”
“是什么字?”我紧忙问。
“嘻嘻,本姑娘不认得。”肥纯呵呵说道。
我闻言心中暗道,黄麟儿醒后并未提及石壁上有字的事儿,那堵石墙挡住了他和青头怪人的去路,因此不可能看不见的。那上面究竟刻了什么字,如此重要,能够令其三缄其口,而故意隐瞒了下来?
“肥纯,我们闪遁过去瞧瞧吧。”我思索着说道。
“你们要去哪儿?”小曼紧忙问。
“飞禽谷藏宝洞。”
“我也要去。”小曼一甩小辫儿。
也罢,留她一个人在行宫这儿,怕是有危险,还不如就一起带上吧。
“抓住我的腰……”我吩咐说,然后跟随着肥纯凌空划下手臂,随着轻微的裂帛之声响起,瞬间割开了灵气墙,遁入并飘浮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你怎么抱着我的腿?”我诧异道。
“人家够不着腰嘛……”小曼回怼着,声音显得无比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灵气通道:“尺子哥,这是什么地方?太好玩儿了。”
我没理她。
须臾,“哗啦”一声响,我们已经现身在了漆黑的石洞之中。
“小曼,可以松手了。”我说着,同时从储物囊里摸出战术手电筒,揿动开关,照亮了石洞。
洞内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有股阴暗潮湿的气味儿,面前是一堵青色的石墙,石壁上歪歪扭扭的凿刻着几行繁体字,看似一首偈语,不过更像是打油诗。
“南國生靈獸,可歎殊少佳。黄道一杯酒,奉旨捉蛤蟆,呱呱呱;聞天浮九炁,三界任我遊。笑問中洲怪,何人敢擋駕?哈哈哈。”我口中轻声念诵着。
“尺子哥,这啥意思嘛?”小曼疑惑不解的盯着石壁。
我沉吟片刻,说:“这是鬼面蟾蜍留下的……”
小曼闻言惊讶不已。
我解释道:“南国即是南洲,这首句,便道明了鬼面蟾蜍的出生地。‘殊少佳’源自一个典故,据史书记载,明崇祯十七年除夕夜,弘光帝朱由崧独坐兴宁宫中,愀然不乐。太监韩赞周问他是否在思念皇兄?弘光帝不应,继而回答,‘梨园殊少佳者’。意思就是说,因漂亮的女人太少了,因而闷闷不乐。”
“尺子哥又说脏话。”小曼小嘴儿撇起。
“这也是脏话?”我淡淡一笑。
“那后面的呢?”她问。
“接下来的两句话也同样是出自典故,‘黄道’就是指尘世了,当年近臣刘宗周曾力劝弘光帝戒酒,朱由崧拗不过,最后便答应每天只喝一杯。他命太监为自己特制了一只如海碗般大的金杯,而且喝到一半时便有人马上斟满,他说,‘没见底,便不算是一杯’。至于后面一句,全南京城的乞丐夜里打着灯笼‘奉旨捕蟾’,这种事儿你不是也干过么?”我嘿嘿两声。
小曼眨眨眼睛,似乎有所领悟。
“后半段就容易理解了,”我说:“鬼面蟾蜍自诩‘天地人’三界可随意的穿梭,而那些中洲的元婴老怪却无人能奈何得了他。最后‘聞天浮九炁’,意指他已经去了炁界。”
“炁界?”小曼疑惑道:“他不是藏在行宫里面的么?”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首诗,心中疑窦丛生,这绝不是鬼面蟾蜍五百年前留下来的东西,因为他那时他还没有去到尘世,又怎会提前知道弘光帝的风流轶事?所以,这肯是其返回灵界以后才弄上去的,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啥呢?若是从逻辑上来讲,根本就解释不通。
“我们马上回去,鬼面蟾蜍是否在行宫里,也该有消息了。”我说道。
话音未落,大腿一紧,又被小曼死死的抱住了……
我们闪遁回到了行宫广场上,目光四下里望去,并未见有何异常。
“尺子大巫医,老夫已经搜遍了行宫的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找到鬼面蟾蜍的任何踪迹,他不在行宫里。”耳鼓内响起了姜南洲“传音入密”之声。
我沉默不语。
“你马上来城堡,老夫有话问你。”他冷冷的说道。
我吩咐肥纯和小曼留在行宫,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独自朝山下走去。
入得城堡大殿,众人正在议论着什么,见到我便都住了嘴。
“鲁先生,鬼面蟾蜍并不在行宫里。”黄山公呵呵一笑,仿佛松了口气般。
“是啊,”姜南洲开口道:“我们将行宫内外搜了个遍,也未发现鬼面蟾蜍的任何痕迹,所以确认他不在这里。”
我目光望向了黄山公:“黄老门主,您可否请麟儿出来一下,在下有话要问他。”
黄山公闻言一怔,随即命人去唤儿子来到了大殿。
“麟儿,”我开口询问,“当年,你同青头族人进入飞禽谷藏宝洞时,可曾看见那堵青石壁上有鬼面蟾蜍的题字?”
“什么题字?”黄麟儿摇了摇头,回忆说:“那面石壁光秃秃的,未曾见有任何字迹。”
“可现在有了。”我淡淡说道。
姜南洲疑惑不解:“你是说有鬼面蟾蜍的题字?这是怎么回事儿……”
“姜宗主放出神识去看看便知。”我耸了耸肩,又摸出一支烟点燃,兀自喷云吐雾起来。
“好吧,大家请稍候,老夫去去就来。”姜南洲鼻子“哼”了声,身子端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放出神识直奔正北方向而去。
众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等待着,气氛略显沉闷。
自己的判断没错,三百年前,黄麟儿入藏宝洞的时候,石壁上并无题字。那字是鬼面蟾蜍后来凿刻上去的,而且石茬看着很新,时间并不久远。
须臾,姜南洲蓦地睁开了眼睛,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了他的身上。
“姜宗主,石壁上究竟题刻了什么?”余慈散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个嘛,还是由尺子大巫医对大家说吧……”姜南洲淡淡一笑,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好吧,”我点点头,口中诵念起那首偈语,“南國生靈獸,可歎殊少佳。黄道一杯酒,奉旨捉蛤蟆,呱呱呱;聞天浮九炁,三界任我遊。笑問中洲怪,何人敢擋駕?哈哈哈。”
“呵呵,这偈语听着倒还蛮顺口的,但不知说的是啥?”龙天兕摇晃着脑袋,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尺子大巫医,你可解其意?”姜南洲犀利的目光又盯过来了。
我于是把自己在山洞内对小曼所作的解释,大致复述了一遍,最后加重语气说道:“鬼面蟾蜍嘲笑中洲的元婴老怪,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绝对无人能够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