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忍不住的再次发问。
“入洞内叙话。”那声音变得柔和了。
我望了眼地上,运送给养的竹篓已摔破,那几盒压缩饼干散落了一地。暂且也不去管它,只是将半自动步枪背在肩上,然后迈步向石窟洞口走去。
“咕噜……”声响,吓了我一跳,目光望去,见石窟上方有张蛛网,网中趴伏着一只指甲盖儿般大小的蜘蛛,通体晶莹碧绿,煞是好看。
“咕噜”又是一声鸣叫,如同老牛之音,沉闷而浑厚,原来竟是从那只小小的绿蜘蛛肚子里所发出来的,我不禁愕然。
“尸蛛,放他进来吧。”石窟内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绿蜘蛛仿佛能听懂那人的说话,于是不再鸣叫了。
洞内光线昏暗,但却很宽敞,地上铺着稻草,上面趺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蓬头垢面,披散着脏兮兮的长发。
“方才是你抓的我吧?”我试探着问道。
“不错,正是老夫。”老者面无表情的回答。
“为啥抓人家?”我气愤的望着他。
“三百年了,老夫隐姓埋名藏身于这石窟中修行,今日竟然遇到大清国的子弟,实属天意。”老者面色依旧。
“三百年?”我才不相信呢,没准儿是个国内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没错,老夫当年身为云南第一名医,活个两三百年有什么稀奇么?”老者不满的说道。
我还是不相信,“人生七十古来稀”,哪有人能活这么久的?由此更加肯定这是个疯老头。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鲁班尺。”我回答。
“呵呵,竟然有人以阴阳尺为名,老夫倒是头一次听闻,”老者嘿嘿一乐,随即又自言自语起来,“这小子五官端正,看似颇有灵根,姓名中又暗合‘量度阴阳’,若能学而有成,日后当能穿行两界,莫不是天意……”
我没理他。
“跟我学医吧。”老者突然说道,目光中流露出异常恳切的眼神儿。
“你是中医吗?”我一面敷衍着,心中想着如何才能摆脱掉这个疯老头,“中草药味道实在是太苦太苦,远不如西药片好咽,我才不要学呢。”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中医源远流长,远古由巫进为术数,由术数进为阴阳,后而又进为五行,由五行而进为黄老道家,因而才有‘十道九医’和‘医道通仙道’一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老者见我不吱声,于是耐心的解释说:“自古以来,‘中医本无药’,意思是说,治病的时候是可以不用药的。中医的经典理论《黄帝内经》,并不是教人来如何吃药治病,而是一本修炼的书,教导提高心性的方法,从更高层次上来清理人的宿世病因。”
我茫然的看着他,这些东西太深奥,和《反杜林论》有的一比。
老者看出了我的疑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讲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你或许就能理解了。当年,有一次老夫孤身夜宿山中小店。睡至夜半时分,忽觉被窝里有东西蠕动,初始以为是耗子,不料此物却越长越大,睁眼一瞧,竟然是一赤裸老妇!她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任凭老夫武功如何高强,然而却无法挣脱。那老妇吻着老夫的嘴唇,而且不断的朝里哈气,那恶臭的味道令人终生难忘,最后直至昏迷了过去……”
“后来呢?”我听着有点毛骨悚然,然而很想知道结果,于是急着追问道。
“次日醒来,被窝里哪儿有什么老妇?想来大概是做了一场春梦罢了,”老者苦笑着说:“早饭时,见店家厅中设有灵堂并停柩,原来其母于数日前去世,供桌上的画像正是昨夜被窝里的那个老妇。”
“啊!”我惊呼一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者见状微微一笑,接着继续往下讲述:“老夫当年早已是滇中名医,对昨夜之事颇感疑惑,于是便对店家自报名头,并问可否开棺验尸,其母阳寿未尽,兴许还有的救。开棺后,老夫一眼便望见那老妇人脖颈处生有一长圆形硕大的肉瘤,如同布袋奶般垂下,原来是死于瘿脖症。于是便探手切入三关,驱使自己的命魂,经由其八脉交会之一的列缺穴强行闯入手太阴肺经,直达‘阴脉之海’——任脉。”
“后来呢?”我听得饶有兴致。
“人分二体,有形之肉体,是后天载病之表象,为标;无形之体,为先天之本原,乃病之本。老夫以命魂之气疏通老妇人的无形之体,当阻滞消弭之后,也就消除了其对应肉体之疾,为之‘治本也’。”
“再后来呢?”我迫切的想知道结果。
“当然救活了,”老者嘿嘿一笑,“那老妇人自棺材里慢慢的坐起来了……”
“死人也能救活?”我愕然不已。
“没错,但必须在人死后七日之内,也就是中阴身时方可。”老者郑重说道。
“这事儿是真的么?”我开始感兴趣了。
“当然,老妇人起身后向老夫拜谢,还偷偷的眨了眨眼呢。”老者面上似有尴尬之色。
“哈,我知道了,”我不怀好意的笑了,“你在被窝里的时候,一定是和她那个了……”
老者面色一红,默认了。
“我想学,”我认真的看着他,这是真心话,有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么神奇有趣的事儿呢,于是问道:“大概要学几天?”
“几天?”老者闻言哈哈大笑,“老夫都已经在这洞中闭关修行两百多年了。”
我听罢一下子泄了气,若是几天的话,回部队编个理由还能蒙混过去,可是时间再长就不行了。
就在这时,发现老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的前胸……
“你看啥呢?”我疑惑的问道,赶紧用手拽平身上刮破露肉的军服。
“你天会穴周边是否生有七星血痣?”老者惊讶道。
“什么‘七星血痣’?只不过皮肤上长了些红点而已。”我不在意的说着。
“让老夫看看……”他突然间手臂暴涨,“嗤”的一声,粗暴的扯去了我胸前的半片军服。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拽枪。
老者双眸紧紧的盯着我裸露的左胸,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口中喃喃地说道:“天意啊,真乃天意啊,‘北斗七星血痣’现身,老夫终于后继有人了……”
我警惕的望着他,心中在想,这老头看起来好像还是个精神病。
“鲁班尺。”老者突然整理下衣衫,然后正襟危坐,满脸的严肃之色。
“干嘛?”我没好气儿的应着。
“拜师吧。”
“我不学了。”
“不行,一定要学。”老者冷冰冰的目光直射过来,令人不寒而栗。
不行,这疯老头武功高强,我那套军体拳根本就不是其对手。若是拿枪打更不行,他又非敌人,只不过是精神不正常而已。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拜师啊?”我心里盘算着先东拉西扯的说点闲嗑,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忘了呢。
“老夫胡宫山。”老者朗声道。
“胡宫山?怎么从都没听说过呢?”我挠了挠头皮。
“哼,如今清廷闭目塞听,八旗子弟简直是孤陋寡闻,竟然连胡宫山的大名都没听过,”他忿忿然地说道:“论武功,老夫乃孝庄文皇太后身边第一高手,连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都忌惮老夫三分,论医术更是天下无人能及。”
“既然你这么厉害,又干嘛要躲藏在这山洞里呢?”我继续胡搅蛮缠。
“老夫哪里是躲藏,而是在伏洞内修炼自创的巫医心经。”胡宫山自豪的说道。
“中国有那么多的名山大川和石洞,干嘛要舍近求远,大老远跑到老挝这荒僻的地方来呢?”我接着问。
“修炼需要拣最僻静的地方,中原固然地大物博,但岂不闻‘天下名山僧占尽’么,香火旺处又怎得清净?”胡宫山对之嗤之以鼻。
我想了想,还得接着问:“‘巫医心经’是什么?”
胡宫山鼻子“哼”了下,然后解释道:“自古以来,道家修炼想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便是炼虚合道,然后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传说中的八仙便是如此……”
“八仙啊,这我知道,”我抢着说:“不就是汉钟离、张果老、韩湘子、吕洞宾、蓝采和、何仙姑,还有曹国舅和铁拐王他们几个嘛。”
“是铁拐李。”胡宫山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