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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南下奉贤

“朕听闻奉贤城如今涝灾已过,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晏玄钰坐在文渊阁上首,将折子甩在案桌上问在座的官员们。

文渊阁官员们在下面和相熟的三两对视,但都未发一言。

在晏玄钰看不见的地方,姜丞相微微向后侧首,似乎在示意某个人。

“陛下,确是如此。”一位文渊阁里品级最低的官员起身后出声回道。

晏玄钰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坐于最后方的官员,他对这官员没印象,便问他:“你叫什么?”

“臣,闻永望。”

李忠贤凑过来在晏玄钰耳边道:“陛下,闻大人在朝中任左长史。”

在本朝中,左长史为丞相属官,晏玄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姜元化。

只听闻永望说了一番奉承话,大意就是奉贤城能在涝灾后成如今模样都是因为陛下您啊。

晏玄钰听得津津有味,不用说,这个年代的话术确实能把人吹得飘飘然,读书人吹起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在闻永望嘴里奉贤城的今天都是因为晏玄钰过了个圣寿节。

其他官员只见皇上听的高兴,还让李公公在文渊阁右侧靠近他的地方给闻永望赐座,让他上前面来。

晏玄钰一幅很高兴的样子,“哦?依你所说,朕要是去奉贤城,岂不是恩泽更能遍布奉贤城?”

“原来闻爱卿是希望朕亲自去奉贤城啊!早就听闻奉贤城地处南方,小桥流水的景致朕还从未见过。”

晏玄钰像突然起了兴致一样:“朕决定了,就依闻爱卿所说,这就南下去奉贤城!”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声的竟然是姜丞相。

姜丞相起身,脸上一片担忧之色:“陛下,南下路途危险,且宫中并未准备巡游事宜,再者朝政不可荒废啊。”

晏玄钰满不在乎道:“处理政务有你们文渊阁官员在,有韩国公坐镇,朕有什么不放心的?朕亲临奉贤城是奉贤城之幸。”

姜丞相沉默了一会,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袁康不日便会回京,陛下却突然要南巡,难道是想借机将袁康留在京城?

第二日上朝,晏玄钰说了南巡一事,自然又遭到多方阻拦,但是晏玄钰意已决,朝堂上又没有——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有也是极小部分是忠于皇帝的官员,各方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皇帝南巡又是顺了哪一方的心思,总之无人再出来阻拦。

如今朝堂上清流、世家、文臣算是三方鼎立,大周重文抑武,武将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他们手里有兵权,这就出现了如今很矛盾的局面,武将看似是所有群体里势弱的一方,但是只要有镇守一方的武将心存反意,又或者与在朝高官勾结,后果将不堪设想。

晏玄钰接下来的目标是兵权。

————

“老师,这可是师伯的信?”林复问。

“是。”韩元看完之后就烧了信,期间未发一言。

林复在一旁静静等着。

半晌后,韩元才幽幽道:“你师伯下山了。”

林复讶异,上一封信里师伯自称因为窥探天际双眼不能视物,这一封信里怎的又下山了?

“你师伯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为师是看不清楚了。”韩元捋着胡子。

韩元的师兄本事是比韩元高些的,但是他一直隐世不出。此番来信突然说想下山看看,韩元总觉得师兄有事瞒他。

林复见韩元烧完信,才将皇上在朝堂上说过的话一一说与韩元听了。

林复想象中老师的反应都没有出现。

韩元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杯盏却并未入口,只淡淡说:“陛下吩咐之事,你只管做好便是,以后不必再说与我听。”

林复心中疑惑,但面上恭敬道:“是,老师。”

...

晏玄钰南下一事目前不知道顺了多少人的心意,没顺李忠贤的心意是真的。

自从下朝之后李忠贤就在晏玄钰耳边小心翼翼地絮絮叨叨:“陛下,南下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晏玄钰打断他的话,装模作样地一拱手:“况且奉贤城刚经历如此大涝,正是民心不稳的时候,您可要三思啊,陛下!”

李忠贤对晏玄钰时绝对忠诚的,所以在李忠贤面前,晏玄钰多多少能放松下来。

李忠贤:“.....”

皇上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

“陛下恕罪,这这....奴才实在不知陛下此行何意啊?”

晏玄钰冷酷道:“问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只管跟着就是。”

南下去奉贤城,晏玄钰一个后妃都不带,更别说什么美人之类,只挑了几个随行官员,仿佛真要用龙气驱散导致涝灾的邪祟去了。

...

那边,袁康在进京途中也收到了皇上南下的消息。

袁康身边的亲信迟疑道:“将军,小皇帝此举何意?”

袁康目光如鹰:“袁逊,自去领罚。”

那叫袁逊的亲信小声道:“是,将军。”

但他还是不服:“京城已经断了咱们的粮了,之前送来的粮草,把袋子扎破流出来的都是沙砾子!御寒的衣物一件都没有....”

去岁冬天,他们冻死饿死的兄弟都葬在林子里,立起的木板子比林子里的树还要多。

不要说普通兵卒,就算是袁康,拿着朝廷越来越少的粮食,也是和将士们一样扎进裤腰带数着吃,饭都吃不饱,还怎么守城?

这样完全不顾及兄弟们死活的君主,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之卖命?!

不止袁逊心里有气,其他兵卒们也是一样!看着身边兄弟被饿死,被冻死,他们心里该是何滋味?

袁逊下去领罚了,袁康身边换了一位小将。

袁康坐于马上,遥遥看向京城。

他心里也痛苦煎熬着,一边是忠君,一边是这些如手足的兄弟们.....

眼下皇帝明知他快要到京城觐见,又南下去了奉贤城。

袁康怕这位陛下打的是让他有去无回的主意,先借个由头将他留在京城,再.....

他不怕死,更不惧君要臣死,他不愿的是,自己不是战死边疆,而是死在京城,死在他们袁家几代人守护的大周京城。

思及此处,袁康吐出一口浊气。

袁逊受了几道鞭罚一瘸一拐上了马,一反常态的未发一言。

袁康抬手下令:“放慢速度。”

信中说陛下已离京,他们急行也无用了。

...

得知陛下来奉贤城的消息,奉贤城百姓又是惶惶了几日。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对天子有天然畏惧,更不敢相信陛下会从遥远的京城来到奉贤城。

冯光纬也一早得到了消息,提早在奉贤城安排接驾,一连几日,奉贤城巡城的官兵都多了一倍不止。

冯光纬接任奉贤城太守已经月余,按照陛下的法子,将孤儿乞丐中愿意凭力气吃饭的人都聚起来训练后送到干活的地方——当然,现在还处于训练阶段,干活的地方.....还不知道干什么。

这时候,乞丐并不像晏玄钰那个时代里在有的人眼里是“职业”,在这个朝代,乞讨是他们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法子。

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剔除里面想要浑水摸鱼、不劳而获的人。

小农社会,底层的百姓几乎都是很老实的。

奉贤城恢复不错,晏玄钰的御驾进城时两道的百姓在官兵的阻隔下夹道欢迎。

晏玄钰袖子里放了把匕首都准备时刻提防有人偷袭了。

但是话说回来刺杀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先不说这人挤人的人群里能挤出来都是困难,想要从天而降,也要四周有建筑可以埋伏。

不愧是晏玄钰心里定下的得力干将,冯光纬选的迎驾地方都是四面开阔的,外有壮硕的官兵们虎视眈眈,内有几个自己人混在百姓里时刻观察着。

奉贤城里的不少建筑在晏玄钰来之前都被冯光纬带人修缮过了,旧的地方都换成了新的,就算晏玄钰没来,百姓脸上很少看到阴霾了。

全靠冯光纬亲力亲为,每日带着官兵们游街。

现在就连奉贤城巷子里的瞎眼阿婆都念叨冯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救奉贤城来了。

御驾一路在侍卫护送下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就是这段时日晏玄钰暂住的地方,此次前来的还有闻永望等几个官员,可是晏玄钰精心带来的呢,各家都有,也让他们好好看看晏玄钰的所作所为,好让背后的人都放下心来。

冯光纬安排人将各官员带到房间休息,才跟着晏玄钰去了书房。

好在鲁良把太守府修的够大够气派,要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些人。

晏玄钰揉了揉手腕,将袖子里的匕首扔给后面跟着的冯光纬,这玩意工匠做的再轻,还是坠胳膊,难受得慌!

“陛下,您此行....”

“明天带朕出去转转。”晏玄钰进了书房,就用冯光纬提前备好的纸笔写了起来。

冯光纬在一边应下。

晏玄钰写的自然是奉贤城日后如何发展。

一座离京城没有远到离谱,又是未来官道向南修要途径的地方,还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不发展一下怎么对得起这里?

“找一套普通官兵的衣服,就说朕南下劳累,在休息,来觐见者一律拦下。”

在进奉贤城的路上,晏玄钰细心地发现路两边地上有黄白色花朵已经含苞待放,还有花骨朵已经绽开,看上去美极。

这花晏玄钰从没见过,像玉兰花的花色,花瓣却小薄,也紧促,一株上有数朵,缀在一起很是好看。

他随口问冯光纬:“城外的花是什么花?”

“回陛下,此花无名,是奉贤城独有的一种野花,花开时有淡香。”冯光纬想了想,“不过此花如野草一般,落地即生根,喜雨水。”

本来野花开的时间不是现在,因涝灾雨水过多才滋养了这些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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