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钰已经慢慢习惯系统不时抽风几下。
他和系统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在最开始晏玄钰做昏君任务拿到了点数,同时也让系统获得很多能量。
不管是系统现在是抽风了,还是在十分人性化的装傻都无所谓,总之现在的走向是对他有利的。
事务是永远是处理不完的,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
这是晏玄钰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感慨。
只因他就一个人,想事情是有局限的,很多事情他无法立刻想到,需要某个时候某个东西出现在他眼前,晏玄钰才能想——哦,这个可以那样做啊。
比如此刻,前脚刚下朝,后脚就收到从京城外送来的奏折。
晏玄钰回到承天殿先大致看了一遍,发现是关于“盐”的。
晏玄钰一直在京城,还是京城最中心的皇宫,向宫里供的必定是品质最好的盐,一时间竟然真的忘了“盐”这件事。
盐是个好东西。
人如果长时间不摄入盐分,可能会出现四肢无力、全身水肿等现象。
大周的盐一直是官营,为此产盐的地方均设有盐运使、巡盐使。
晏玄钰真是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
大周这个时候主要的制盐方法竟然是海水煎煮成盐。
不是大周人傻不知道晒盐——大周东部沿海地区早就有将海水引入盐田后通过风吹日晒等方法,再经过简单加工后得到食盐,但是一来需要的时间周期很长,二来十分受天气限制,效率较低。
大周的盐主要是用海水煎煮为主,也就是“土法零星制盐”,要想得到精盐需要更复杂的工序,也需要更多人力。
大周不准私自贩盐,但是这个“不准”就耐人寻味了——律法里没有明确说明对私自贩盐有什么惩罚。
架不住贩盐的高额利润,民间出现大批盐商,当地豪强也地理位置便利大发其财。
这封奏折就是为了说此事,盐商“日益猖獗”。
若他们有几分良知也就罢了,偏偏为了谋利无所不做,哄抬盐价。他们是暴富暴利了,可若是放任下去便是扰乱了市场,重则造成当地乃至整个大周动荡。
像盐这种东西是一定要官府紧紧抓在手里的。
晏玄钰都要气笑了,在他印象里盐一直都是官营,哪能让民间私营呢?大周律法在这方面也太不完善了。
要不是新任巡盐使这封奏折,晏玄钰都看不到这其中的事!
让新任巡盐使头疼的事情,是前任巡盐使与民间盐商勾结,甚至有大批品质上乘的细盐在他们手里,到今日牵扯甚多,仗着关系错综复杂,当地豪强就以为不能随意处置他们了。
甚至前巡盐使私自将几处盐井卖与盐商,契约白底黑字,上面还有巡盐使印——巡盐使是个肥差,这些年当地豪强如同掉入米缸的老鼠吃了个肚胖滚圆。
那巡盐使犯了重罪已经被处置,家产全部充公。
不要小看现在的锦衣卫能力,就算财物藏的再深他们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一时间官府倒是不缺钱了……
接下来就是针对盐商和当地豪强。
新巡盐使曹肃一年前上任,然而到现在都没有根治此事。
晏玄钰皱眉看着奏折,盐为什么这么贵?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操作空间?
财帛动人心只是最浅显的原因,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盐太难得!当然,还有律法太不完善。
大周如今官员执行力还是很可以的,律法这方面不太用晏玄钰费心,也算给大理寺一众人找点事情做,让他们聚一批精通律法的官员完善去。
当地豪强?晏玄钰现在可不必再做什么怀柔政策,曹肃为人小心谨慎,且他只是巡盐使,权力并没有大到那种程度,上奏折也是想看看晏玄钰的意思。
晏玄钰没什么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将盐商和当地豪强一网打尽。
真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在当地又关系错综复杂,觉得官府想清算也不能抓他们所有人,无从下手?
他们的想法真是和当初京城那批人一样天真。
此时,晏玄钰发出了坏老板的声音: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不要以为你自己很特别!
至于盐?晏玄钰知道方法啊!
他拿起笔思索起来,他知道一种传统的晒盐方法,好像是叫板晒法?
先挖一个蓄水池,然后让涨潮时的海水淹没进去,浸泡其中的泥沙,待退潮后泥沙曝晒,干后再铺垫干茅草,夯填入盐泥池。
将海水倒入盐泥池以湮浸泥沙,海水慢慢渗漏到盐泥池底后,透过石缝流入旁边的盐卤水池……
按照此等工序,次日下午即可结晶成盐。
晏玄钰写完后停笔,满意地看了两遍。
他已经把自己前世看的科普中能想到的都写下来了,至于其他遗漏之处,就交给专业人士来看吧。
他目光下移,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待手腕的酸意减弱了一些,继续写道:在地面上按照格子状平整出很多浅池子整成盐田,池底铺上碎瓷片的方法,可以提高盐的洁净度和产量……
晏玄钰勾唇一笑,不是觉得皇帝的手伸不开这么长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手能伸多长。
李忠贤老神在在地接过陛下手里的密折,唉,陛下又露出这种三分神秘三分不屑三分尽在掌握的笑了!
...
“都快点!今天必须把这块盐田给弄好,不然谁都别想拿工钱了!”
“哎,好……”盐民们唯唯诺诺地弯腰道。
他们是生活在这一带的百姓,也是为老爷们弄盐的盐民。
因为长时间与海水打交道,双手每日浸泡在海水中,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双手几乎都不能看了。
这一带不管是盐田还是盐井,都被豪强们攥在手里,再由盐商销往各处。
而生活在大周沿海的盐民们,靠着极少的工钱过活。
巡盐使曹肃之所以对豪强如何处置犹豫不决,也与当地这种情况有关。
沿海百姓们在豪强手下讨生活已经成了祖辈的习惯,如果曹肃贸然出手,其实不用豪强们有所反应,这些盐民们首先不乐意了。
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啊!
他们如果不制盐,又能去哪里过活呢?
虽然他们制盐辛苦,能得到的钱也极少,但至少……能让他们吃口饭。
一旦形成了这种习惯是很难更改的,没人觉得豪强们这样做哪里不对。
他们人数众多又认死理,一动起手来还真怕有无辜的人受伤。
曹肃与当地太守房立群商议,房立群自然无不同意。
巡盐使可是从京城调来的,那是直面天颜的人,虽然曹肃比他官位低,但他可不敢拿身份压曹肃!
不仅不敢给他穿小鞋,曹肃做什么事他还要全力支持。
有了太守支持就等于官府的人任他调用了。
一场围绕豪强的风暴正在开始酝酿……
只可惜当事人并不知情,不但不知情,还正为了新巡盐使不敢动他们而沾沾自喜。
...
刘府。
“这茶不错,可是当季新茶?”程宏业眯着眼,美滋滋喝了口茶。
刘固捋着胡子,呵呵笑道:“还是程兄善品茶,昨日那姓李的来我府上,上好的茶到他嘴里牛饮。”
他们口中“姓李的”便是盐商之一,与他们打交道许久,昨日来就是为了贩盐之事。
“官府想要盐,他就能拿走吗?”程宏业放下茶盏。
刘固收起脸上的笑意,坐直了身子:“曹肃又想做什么?”
自从巡盐使被抓,他们就一直留心着官府动向,但好像也就处置了巡盐使,再将他的财产充公,再多的动作就没有了。
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总归成不了什么气候。”程宏业不屑。
他们这些靠盐发家的人,哪个人简单了?他一个小小巡盐使说来动就能动了?
更别说他们之中有人可是和京城那边的官员有联系的,逢年过节都会进礼的,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们送的礼可就该发挥作用了。
豪强们在这边不动如钟,殊不知时代早就变了……
现在的皇帝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你保他?好,一并抓起来。
那就是后话了,眼下这些人正得意着。
比如程宏业和刘固二人,品着当季新茶,听曲赏景好不快活。
上次鲁肃带人来盐田,堂堂巡盐使被护卫保护着退了出去,盐民们拿什么的都有,总归就一件事——赶他出去!
是了,盘踞在此地多年,想动他们,甚至不必他们出手,也得先看看盐民们同不同意!
...
得意的豪强们却忘了,他们百般欺压,盐民为什么还这么护着他们?
如此过了几日,得意的豪强们傻眼了。
“什么?今日来上工的人怎么这么少?!他们是不想干了吗!”刘固头上青筋暴起。
盐田领事的摸了摸汗津津的脑袋:“老爷,您息怒啊。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来的盐民人数越来越不对……”
他还没说完,有个在这干了十几年的老盐民都不来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们可都是签了契的!”刘固顺了顺自己的气,“看看出了什么幺蛾子,再不来以后的工钱都别想要了。”
“是,是。”盐田领事的心里也犯嘀咕呢。
这一探可给他们带来“大惊喜”了——原本在他们盐田的盐民,都去了别处!
“哦?大周新律法,禁止民间私盐,刘老爷应当还不知道。”曹肃笑眯眯道。
他平日里素来小心谨慎,但是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之前被刘固等人带着盐民赶出去他可还记着呢。
“既然皇上都已经禁止私盐,您这盐田自然也不作数,更别说和盐民签的契了。”曹肃此时可很心平气和呢。
任凭那些豪强们如何吹胡子瞪眼也奈何不了他。
“你将盐民工钱涨到十钱,看你能到几时!”程宏业也气得不轻。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毕竟曹肃官再小他也是大周的官员。
原本曹肃上任时他们也曾示好,但是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被拂了面子的豪强们就要给曹肃一点颜色看看。
谁知道这巡盐使吃了个亏之后不但没老实,又开始干起来别的事。
现在关于盐的大周律法还没修订好,曹肃心道先让你们再猖狂着。
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
而后就专心带人挖盐田,招盐民了。
豪强们的依仗就是他们有经验,盐田多,出产的盐也多。
官府的盐田挖出来时他们还没什么危机感,觉得也就是瞎弄一通,而且还用这么高的工钱招盐民,最后定是两手空空。
有更高的工钱,盐民们选择哪边一目了然,不过也有因为签契犹豫着留下来的,那官员说的便是真的吗?就不是骗他们的?
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是盐民们的共识。
之前的巡盐使不照样和豪强们沆瀣一气?他们制出的盐能卖多少钱,可给他们的工钱却一低再低。
...
如果之前听说官府盐田挖好了,豪强们还没什么反应,纷纷表示不屑。可接下来的消息就让他们坐不住了——
官府盐田产的盐好了!
这才短短三日!要知道他们不管是盐井还是盐田煎煮制盐都要好些日子!
若是盐这么好得那还得了?曹肃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听到消息的豪强们都惊掉了下巴。
一定是曹肃为了面子放出来的假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