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你了。”达米安弓着背, 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冰冷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杰森身上移开。
“可以。不过说实话，我们的故事远远没有你们这么惊心动魄。”杰森靠在沙发背上，打开了记忆匣子, 开始向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们分享他珍藏的那些回忆。
这些回忆对于杰森而言很珍贵, 它没有惊心动魄的大事件, 也没有生死攸关的并肩作战，也只有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如果用任务汇报的方式, 杰森不用十几分钟就能讲完那一年多的经历，但他却先泽放缓语速, 甚至有些絮叨地加进了一些零碎的小日常。
像什么大家一起收养了彼得猫啦；四个人一起去漫展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达米安父子第一次合照啦；达米安自作主张带着摩诺去打猎, 捧着血淋淋鹿头站程晓玉床头插点给她吓死, 带着吃不完的鹿肉“快递”给杰森让他和老师同学分享，却导致杰森被丧钟怀疑他是否原地转职神经病.......
都是些没有什么意义的日常小事，但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达米安，也没有打断杰森的讲述。
他们最清楚，那些没有任何汇报意义的平静日常，才是最值得怀念的。
在达米安掌权刺客联盟前, 这样宁静平和的日常他们几乎就没体验过。
所以他们很享受杰森口中的那些平淡但温暖的小日常。
趁着杰森喝水喘气的功夫, 程晓玉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虽然我这么说自己很奇怪......但我和摩诺真没死吗？”
Be既视感真的太强了！总感觉杰森下一步就要端着水杯45度角看向窗外然后长叹一声“要是他们还在就好了”, 然后拉远景拍他深思的侧脸或者背影，再发放上几组有着淡淡伤感的BGM。
杰森险些被水呛住：“咳咳！”
这么会说会坏气氛，可以的, 不愧是“程晓玉”。
“哎你小心点别呛死了，这可是我的身体！”陶德说完还白了一眼程晓玉, “我早就和你说了不要在别人喝水吃饭的时候语出惊人了，一般人哪里受得了你那沙雕的思维！”
“我忘了, 两个杰森我搞混了。”程晓玉说，“最近太久没找人说话了，憋得慌，一下子没收住。”
达米安快把白眼翻天上了：“院子里的人难道不是你叫走的吗？”
“我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别人伺候？你外公你妈以前天天往我这边安插眼线，我没蹦出来个什么恐人症杀人症不错了！”程晓玉抱怨，“我晚上出门赏个月，犄角旮旯里起码有三个刺客在看我看月亮，搁这套娃呢！”
摩诺也对当时的情况表示不满：“还有一堆摄像头和监视器，每天伪造录像录音很烦。”
陶德：“每日一问，雷肖古的骨灰确定处理了吗？他真的死透了吗？”
程晓玉：“我刚刚看了眼，水泥是封好的，雷霄古的骨灰也没有被换成奶粉。”
达米安白了陶德一眼：“你要这么不放心，我推荐你现在就去挖开他的坟把里面的骨灰钻石拿走，每天起来看一看有没有丢。”
见他们这巴不得在雷霄古坟头跳舞的样子，杰森不由十分好奇。
倒不是奇怪达米安对雷霄古的态度，他家那小子也就是刚来哥谭的那段时间还对雷霄古还尊敬，后面长大些解除外界才渐渐明白他外公的思想多么扭曲，之后揍雷霄古的时候这对祖孙俩打得招招致命。
差点给杀的雷霄古以及旁边观战的塔利亚还挺欣慰，达米安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奥古家的家庭观念某种意义上比真正恶魔还生猛。
杰森好奇的是他们四人当年到底在刺客联盟经历了什么，才会集体对雷霄古有那么大的怨念。尤其是陶德，他对雷霄古的厌恶程度堪比小丑之于杰森。
......
这个程晓玉带着摩诺来到这世界时的年龄与杰森认知中的并无区别，他们的落点也同样是哥谭犯罪巷，在那里遇到了杰森，唯有一个问题——时间。
杰森与他所在世界的程晓玉年龄相差不过一岁，如果单算肉身年龄的话杰森甚至比程晓玉还大上几个月，他们遇到的达米安年龄为九岁。也正是因为当时的杰森年龄与程晓玉一般大，他在自身恢复得差不多后就一直想办法把程晓玉等人带离刺客联盟这个火坑。
但陶德却比这位程晓玉小了足足四岁，程晓玉碰见陶德时他还是一个十二岁的街头流浪儿，达米安甚至只有五岁，和摩诺一般高。陶德完全处于跟着程晓玉摩诺走的阶段，人生地不熟又没有证件、语言不通的他们唯一安全的落脚点只有刺客联盟，与塔拉签订盟友契约起码暂时能安心住的刺客联盟。
这一呆就是八年。
程晓玉神色平静：“我对哥谭没什么好印象。”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程晓玉依旧语言不通，在哥谭犯罪巷与摩诺阴差阳错救了陶德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是在哥谭活动的。
作为一个很会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街头流浪儿，小学没读完就被迫辍学的陶德在发现程晓玉和摩诺又不俗的武力值后果断选择了抱大腿，主动担任了向导和英文教师的身份。
事实证明，陶德的选择非常对。
跟着程晓玉和摩诺后，陶德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贩子抓走，不用偷盗也有钱拿——虽然程晓玉不愿意偷盗和抢劫普通人，但她非常乐意黑吃黑。
他们还能找到了一块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感谢鬼影兵团的情报搜查，他们才会知道原来有一户人家的主人（算是吧，反正他出现在屋子里）已经去世几个月了。他们安葬了那位可怜人，然后住进了那间就是字面意思家徒四壁的房子。
甚至还能经常去钟点房用热水洗澡！陶德成为流浪儿后已经不敢设想这个了！
在摩诺和陶德这段经历的记忆都是轻松愉快的，但对于语言不通上一秒还是普通人的程晓玉而言，这根本就是地狱模式。
要不是她拿了纹身，开局没多久真要下地狱了。
陶德：“现在的哥谭不一样了。我已经给那群家伙下了死命令不准对老弱妇孺出手，也搞了好几个救助点。在阿卡姆和黑门那群败类都被清扫干净后，上面那帮家伙终于把原本用在监狱上的财政拨款多用在建设上了。尤其是那只几乎退休的大蝙蝠，韦恩企业没少搞慈善和福利建设，估计过不了几年犯罪巷就要重新改名回‘公园巷’了。”
原本他们都要习惯哥谭的生活了，直到某天他们被人找上了门。
哥谭从不缺少犯罪，弱者在哥谭存活不下去。
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三人从来是结伴出行，摩诺会运用自己的力量让人记不住他们的具体相貌，但哥谭的犯罪并不都是精心策划的。
那群人他们没有刻意观察程晓玉他们，他们只知道屋子住进了人，看着不起眼一看就很好欺负，于是找上了门。
那时候程晓玉在陶德和摩诺的帮助下，英语足够应付日常对话，她知道门外是来讨收保护费的，原本想着装作不应声算了，但很快她发现对方居然试图拆门。
于是程晓玉摁住了要起身的摩诺，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陶德那时候还以为程晓玉就是揍他们一顿，继续蹲在地上分拣他们买回来的食物。
直到摩诺冲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耳朵。下一秒，陶德感觉这减震约等于无的地板在微微震动了几下，像是有人再跑，又像是有某种东西倒在了地上，陶德隐约还听见了有人在尖叫。
陶德脸色苍白地停下了分拣东西的手，颤抖着把摩诺揽进怀里捂住他的耳朵。
很快，摩诺就松开了捂住陶德耳朵上的手，回到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神色如常地继续分拣地上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程晓玉推开门走了回来，她有半张脸都变成了青蓝色，眼睛也变成了猩红色，手和头发都湿这，水滴在衣服上沁出一大片深色。
她说，我们得离开这个破地方。
如果再继续带在哥谭，这种事只会有更多次。
陶德应了一声，埋头去收拾本就没多少的行李，假装没看见程晓玉下颚上那块未被擦拭干净，还剩下一点痕迹的暗红色。
那是程晓玉第一次杀人。
“而我绝不后悔。”
再次提起这件事情时，程晓玉她语气轻松地就好像在谈论第一次学自行车上路的害怕，就好像是一件成长路上的必经小挫折。
“不过不后悔归不后悔，我还是怕的。”程晓玉歪着头，对杰森笑道，“你来猜猜，我那时在怕什么？为什么害怕？”
当程晓玉露出这样神情的时候，往往代表着她接下来会进行一些恶作剧。杰森谨慎地回答：“害怕生命在手中流逝，而自己却出奇冷静？你害怕自己变成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算你答对了一部分。”程晓玉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在我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哭了，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
杰森不明所以。
因为哭了所以害怕？正常来说这两者的关系不是应该反过来吗？
还是说程晓玉害怕的那个明明生活在哥谭这么久，却依旧没有接受现实，还会对敌人“心慈手软”的自己？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现实确实如此。”
程晓玉带着灿烂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为杰森几乎写到脸上的疑问解惑。
“因为当时我的眼泪并不是眼睛里流出的，而是从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