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球从黑尾铁朗手上弹起,旋转于空。
弹得高高的,将头顶耀眼的白色灯光遮蔽了一瞬。
孤爪研磨眯起眼睛,将手举过头顶。
又到传球的环节了。
这次他要传球的人选——
球场正中央的茶发少年伸出了手,用闪亮亮的眼神示意传球。
“研磨——这里——”
山本猛虎同样抬起了手臂,张扬肆意地发出要球的声音。
黑尾铁朗一个打挺起身,同样往前奔去。
这次是三点攻?
赤苇京治扫了一眼,眸光一定。
不对,还有福永!!
寡言少语的6号主攻手不知何时潜入到了2号位,就差一球传出便能直接一掌扣下。
“小心偷袭——”他喊道。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潜伏到前排的福永招平,点头的点头应声的应声。
指腹触球。
指关节弯曲。
球旋转而出。
传球了!!
传是的谁……?
“我的球!!”
一道气势如虹的声音嘹亮响起,山本猛虎迈步而出,紧实的麦色肌肉在跑动过程中勾勒出好看的线条,最后一步,蹬地,跟腱发力,跃起!!!
他张开了双手。
迎球而上。
这一刻,他眼中的球,就是他的全世界。
相信自己,坚定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扣球吧!!
所有打排球的人必须认清并接受的一点现实,那就是:无论现在身边的队友是谁,并肩作战的人是谁,从今往后唯一能够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只有自己。
如今身边的伙伴未来大概率不会站在身边,残酷又真实的未来也只有自己去面对。
即便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并肩作战的前后辈、甚至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在未来的道路上并不会陪伴你左右。
人生的道路本就是一条路走到底,无数人无数次的擦肩路过又错过。
赤条条来,赤条条走。
唯一能够依靠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所以,相信自己吧!山本猛虎!!
相信这个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镇定将球打出去的自己吧!!
你不比任何人差!!
你已经打进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春高甚至是决赛了!
伴着球网对面木兔一声嘹亮的“我来接”响起,山本猛虎扬起了手臂。
他身体呈现出了一个紧绷的弓字状,健美的肌肉在展臂时毕现。
一双犀利如霜刀的眼顷刻间锁定住飞至跟前的大球。
蓄力许久的手臂按耐不住地朝前挥出。
振臂扣上球面!!
“嘭——”
一瞬间压缩得只剩下半个球身的大球喷射而出,在空中发出一道犀利的破空声。
“好——”
来得好!!
黄蓝色的球体落入一双金灿灿的大眼睛中。
木兔光太郎挺直了腰杆,两腿微微分开,沉下重心,以最好的状态直面这球。
“咚!”
一声好听的闷响从枭谷球场响起,镜头一转,一只大球旋转着从枭谷王牌手上腾升而起。
“接起来了!木兔接起来了!!”
“Nice ball——”
“接得漂亮木兔!!”
“接得好,木兔前辈!”赤苇京治也喊了一声。
他脚下快步如飞,只一眨眼就到了落点下方。
翡翠般清冽的双眼一扫球场,木兔光太郎又摆出了进攻姿态。
果然啊,完全没有丝毫“接了一传就休息一下不参与进攻”的想法,这样才是活力四射完全没有瓶颈的木兔前辈啊。
心里感慨着,手上动作没有半点停歇。
赤苇京治手指覆上球面,朝木兔光太郎方向一拨——球呈直线状飞出。
“枭谷又一次采取了第一节 奏快攻!”
“砰!”
又是一球扣杀。
木兔光太郎的杀伤力依旧惊人。
球打上黑尾铁朗的手指,将这名久经沙场的副攻手扣得后仰不说,落地后脚下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而将他打成这副模样的排球除了前进速度慢了些,几乎没有变化。
身后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而出。
“夜久——”观众席上顿时出现无数尖叫。
音驹的自由人在球擦到拦网手的时候就预感到有这一幕了。
一直在后排小碎步点地的自由人找准了时机,大步迈出,最后一步蹬地腾空,整个人几乎平行于地面飞出。
接起过无数颗危机球的双臂又一次垫在了排球落点下端,一声叫人无比喜悦的垫球声响起,牵动着数千人心跳的球被他接起。
“夜久选手!极限扑救——成功!!”
“球再度传到了孤爪,不对,是夏目选手手中!!”
夏目距离这球落点显然更近。
他横跨一步,抬起双臂托着球朝右侧一举。
——这次居然是真的二传??
枭谷众人还记得曾经好几次被他假传真扣忽悠的画面。
黑尾铁朗扬臂一扣——一道二直线球扣出!
“咚!”小见春树鱼跃救球,“嗵!”猿杙大和接力扑救。
“砰——”
鹫尾辰生悍然扣出,排球飞过球网,带起一阵气流。
这球距离黑尾铁朗较远,他费尽全力跳了一下也只是擦到了一点皮。
“One touch——”
他大张着嘴高喊着。
福永招平滑步垫了一球。
一传给力,孤爪研磨走步抬臂传球。
依旧是熟悉的多点进攻。
山本猛虎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已经被开发了99%的电池板,无限接近快要消耗完的边缘,可就是这样充满着能量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累是真的累,但痛快也是真的痛快。
刚刚拿球扣得真的很舒坦。
虽然被接起来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还能扣出更好的球来。
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要凭借扣球拿下更多的分数,想要为音驹取得更多的分数。
一道弧光从他头顶划过,山本猛虎想也不想一跃而起。
腾飞至半空,空中冷冽的空气一吹,他一清醒。
这球是传给他的吗?
他心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
是他的球吗?
这球,应该是传给他的吧?
山本猛虎咬紧了牙关。
他身前站着好多人。
都是枭谷的前排拦网们。
高大魁梧的身躯,挺拔的姿态,比他更高的扣球点只要时机准确轻易就能拦下他的扣杀。
他们和他一起跳了起来。
三道高耸的身躯犹如原地拔地而起的高楼建筑。
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视野——一片灰暗。
被封锁了个严严实实。
——你扣不过去的。
有声音和他这么说。
我一定能扣过去的!就像之前一样!
——会被拦下来的。
放屁!我刚刚也是一个人,不也是把球扣了过去吗?
我一个人也可以……
——一个人??
等等,为什么要说“一个人”?
排球,什么时候变成一个人的运动了?
怔愣瞬间,球已经飞到了山本猛虎跟前,最适宜扣球的角度。
一网之隔的枭谷球场上,木兔光太郎等人也张开了双手,猎捕猎物一样朝前探出。
山本猛虎一瞬间仿佛被雷电劈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对啊,是他陷入了奇怪的漩涡里。
为什么要强调“一个人”呢?
虽然扣球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可是,排球是六个人的队伍啊!
明明就算他不扣球,也一定会有别的队友扣。
他只是六分之一,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被黑云遮蔽的穹顶倏地被撕开,一道金色的阳光落入他的视野。
一瞬间前方訇然顿开,视线一阵清明。
诚然,一个人的力量固然重要。
但是,现在!
他不是一个人!!
现在站在他身侧的,是无比信赖的可以依靠的队友!!
他的后背可以无条件托付给队友!
排球,可不是只有一个人的运动!
他的身后,可是还有队友们在啊!!
山本猛虎横下心,说服了自己,摆出绝对有力的姿态朝前一挥!
气势骇人。
好,就是现在,拦网!!
枭谷拦网们齐齐探出手臂。
球呢??
在一双双诧异的目光中,山本猛虎身体下落,对着几人露出挑衅的笑。
枭谷的家伙们,上当了吧又!
没想到本王牌居然不扣球,而是把扣球的机会让给夏目吧!
没错,山本猛虎没有扣球。
他在扣球前其实发现了,在他身后就是夏目,只是当时急着扣球没有想太多,却在刚刚瞥见枭谷众人的拦网的时候想起来还可以配合,便将计就计猛一挥臂假装扣球,实则将扣球机会留给身后的夏目。
他没有考虑夏目是否会和他配合这件问题。
一定可以配合成功的!
他想。
他可相信这名自己信任的小后辈了!
贵志一定能配合到位的!!
相较于最开始的球,又在空中前进了一段距离的球在山本猛虎最开始的扣球位而言是明显偏离的,但对于后起跳的夏目而言,却是在可以调整的范围内。
调整起跳的角度,蹬地,跃起!
风声将茶发少年的头发吹得四散纷飞,几缕不听话的鬓角有点挡视线,但夏目当它们不存在。
胸膛敞开,展臂收腹,一臂正正扣上球面。
“砰!”
后排进攻!出击!!
球从他的指尖弹射而出,几乎和空气摩擦出火光来。
木兔光太郎睁着眼,脚尖落地瞬间掂着又无限将自己身体后仰。
右手高高朝上伸出来。
“——补救!!!”
指尖,或者说只有一点点指甲触碰到了球面,给原先笔直行径的球带去了一点变动。
小见春树拔腿就朝着排球方向飞奔而去。
整个人都跑出了残影。
快,要更快。
再快点!!
他不敢眨眼,跑得眼前看东西都模糊了起来,还是没有闭上分毫。
脖颈上的汗水在跑步过程中被风吹落。
两条腿跑出了旋风的效果。
要到了!
“咚!”
小见春树侧着身往裁判席方向一侧,一条手臂捶起球体,自己则撞上桌子,连带着电脑电线杯子一起砸到地上。
“还有机会!!”
“给我——”
球场上选手们无数次呐喊出声,球场下观众们也几乎叫破了喉咙。
*
场外的好事者可能会计数一个球打了几个回合,但真正身处球场上时,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
尤其是每一球都异常关键的现在。
已经是不知道这一局第多少次鱼跃了。
夜久卫辅一臂将球打起来,“腾”地又从地上弹起,灵活的惊人。
明明身上流下的汗都能装满一个大锅。
却还是一副“老子还能再接三大场比赛”的架势。
怎么看怎么吓人。
孤爪研磨又一次排球在手。
大脑也有点超负荷运转。
对手们已经半放弃状态了,反正也判断不出来,该猜就猜吧。
冷淡的竖瞳环视一周,音驹大脑心下了然地拨动球体。
球朝着一处飞去。
无数人翘首以盼。
——————
我们这支队伍总是将大家比喻成人体。
福永招平想。
他可能就是那个最最基础的红细胞,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总是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运输氧气。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从来没有一天缺勤的红细胞从新人变成了老人,迎来了更多红细胞的加入。
他还是那个最最平凡的红细胞。
不起眼也没关系,这样在进攻的时候能起到更好的偷袭效果。
他的天赋并没有多高,身高一般般,力气一般般,体力一般般,就算是只有三个人进入排球部的第一年也没有引起多少目光——和有着绝对战略地位的二传孤爪研磨以及力量惊人的山本猛虎相比。
他就是株平平无奇的小草。
也就是稍微灵活了一点。
当一株小草也挺好的,当不起眼的红细胞也不错。
福永招平不挑,他不是那种“我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大显身手彰显出自己有多厉害”的选手,他打排球始于兴趣,又恰好比业余爱好者们多了一分耐心和毅力,还有一点让他坚持下来的热爱。
打排球挺好的。
能遇到有意思的小伙伴们。
喜欢冷笑话的福永招平很喜欢排球部的氛围。
明明是最铁的关系却还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以证明“友谊”的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每次都很无奈地看着他们吵架甚至打架却总能置身事外稍微有一丢丢白切黑的海信行、讨厌运动讨厌流汗却还是加入了排球部打了二传这个运动量不小的位置的十分矛盾的孤爪研磨、和孤爪研磨不对付却在一次接触后彻底改变了对其想法的山本猛虎。
再加上他这个每次开口都是冷笑话的冷面笑匠。
乍一看是问题儿童集合地。
但对于福永招平而言,音驹是真的很有意思的一支队伍。
大家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包容着不同性格的队友们,偶尔的摩擦也是感情增进的证明。
排球部人很少,这两届每一届都只有三个人,高三的学长们也在全国大赛后陆续退部,整个排球部就剩下六个人。
加上打自由人的夜久卫辅也只能排出三对三来。
所以大家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练基础就是在练基础的路上。
练基础没什么不好的。
很适合他这种天赋不高的排球选手。
一点点磨嘛,他最不缺耐心了。
他知道孤爪研磨不喜欢排球,也不讨厌,可以他的体力,也在并不轻松的日常训练中坚持了下来,山本猛虎更是会时不时给自己加训,二人在第一个学期的磨练过后变得愈发耀眼,而他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草。
小草不急不躁,每天兢兢业业地光合作用,释放着氧气。
小草茁壮成长。
小草长成了虽然依旧小却强壮了几分的草。
后来,小草又迎来了下一届的学弟们。
有耀眼如夏目和灰羽列夫等人的,也有从零开始练习的芝山优生等人。
平平无奇的小草还是平平无奇的小草,中不溜秋的位置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不过,要知道啊。
不起眼小草也是有力量的。
虽然不起眼,虽然容易被忽略,虽然比不上别人的光芒万丈。
但——小草也有自己的力量哦。
『人狠话少』,这是音驹队友们对福永招平的评价之一。
和黑尾铁朗一样,深知自己先天并不优越的福永招平提前就找到了不同于那些王牌们的方式。
在这里感谢一下为他指出了明路的猫又教练。
一针见血。
这也确实是他最适合走的一条路。
对福永招平而言,力量不足,那就少用扣杀这种对对手而言威慑力不足的扣球方式。
吊球、打手出界、反弹球……只要是他能学的都学一点。
扣杀不行,那就用其他方面的优势弥补。
“力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凑吧。”老猫咪笑得像个弥勒佛。
站在他面前的福永猫猫眼睛越来越亮,最后脑袋边上闪过了一枚亮晶晶的星星。
对呀,只要他进攻的方式够多,对手就押不到他究竟用什么方式进攻。
后来,他就投入到了各种招式的训练中。
练习对象嘛,自然是他这些好心的血液同僚们。
“砰!”
“啪——”
“嗵!”
球打中手掌,越过球网落到界外。
“手麻了,我可以不拦网了嘛小黑?”拖着尾音的声调不是孤爪研磨还是谁?
“不行哦研磨,你自己答应给福永练手的,这才接了几球怎么能退呢?”黑尾铁朗的声音从场边响起。
“人要言而有信,可况你可是要征服所有血液的大脑啊!”
“……不要给我硬扣帽子,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大脑了?”
“在我梦里。”
眼见幼驯染开始拌嘴,山本猛虎勾上孤爪研磨的肩膀,朝福永招平猛眨眼:“快了快了,还有10个球了对吧福永?”
“嗯嗯。”福永招平点点头,大大的眼睛望着孤爪研磨。
“还有最后10个球。”
孤爪研磨没说过,他对于这种干净的大眼睛的抵抗力其实不算很强——所以他一般都直接选择移开视线不看。
这次勉强破个例。
“行吧,……最后10个球,接完我就下班了。”他小声说。
“感谢研磨大人——”山本猛虎嬉皮笑脸着和福永招平一起鞠躬。
夜久卫辅抱着手靠在一旁笑,也插了一嘴:“叫什么‘大人’啊,快叫‘研总’。”
“感谢研总的大恩大德——”
上道的二年级们复制黏贴地鞠躬道谢。
黑尾铁朗也拍手叫好:“这一幕我就该拍下来,万一以后研磨真当总裁了我一定要让他记得咱们音驹可是头一个喊他‘总裁’的,苟富贵勿相忘,随便给兄弟点好处都能抵我升职加薪后的一年工资就行。”
“……不可能的,小黑。”
最后孤爪研磨陪福永招平练完了最后10个球。
又换成了黑尾铁朗和海信行双人拦网。
接着又换成了山本猛虎。
夜久卫辅想要参与,但被连续diss了身高,愤而给黑尾铁朗和山本猛虎一人一击飞毛腿后硬气地抬头挺胸上场拦网了。
半分钟后,音驹大爹硬气地被众人请了下场。
无他,他的拦网高度太低了。
……
福永招平是只大心脏的电波系猫咪。
只要是他能够学的招式,只要有机会从对手手中捞到分数,那他就学,那他就扣。
于是,这么扣着扣着,音驹打进了地区赛四强,打进了春高,又打进了春高决赛。
里面自然缺不了福永招平数次的斡旋纠缠。
音驹是一个整体,每一滴血液都是至关重要的。
正选更是如此。
没有人是“无用”的。
只有没有将自己潜力发掘出来的选手,没有废物的选手。
被外界吐槽『歉收』不是理由,『不够努力导致失败』才是理由。
深色的竖瞳望向猫猫嘴主攻手方向,孤爪研磨托球之际在心中念了一声:
——去吧,福永。
让枭谷看看我们音驹刺客的力量!
球在空中呈直线状滑过。
黑发主攻手腾空一跃飞至空中。
速度极快。
“居然是福永!!”
“小心偷袭——”
每次轮到福永进攻,总能听到这句话。
“啊,这次又托给福永了!”田中龙之介代入了一下自己,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西谷夕也沉着脸:“枭谷的一传要难办了。”
他在福永招平手底下吃过亏,不管是在练习赛还是正式比赛都有。
鸥台和稻荷崎众人表情也有一瞬间诡异。
又转为释然。
啊,毕竟是福永的球,难办点也正常。
他的球,也不是那种难接到让人喘不过去或者窒息的,而是单纯恶心人。
能接,但是接球的过程相当曲折。
万一连续五球里有三球是他扣的,那就是纯属折磨人了。
毕竟一个正常人是猜不到一个全自动冷笑话自走机器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的:)
为了扣这球,福永招平跑得快跳得也快。
震惊众人的是,二传托球速度也快的惊人,在第五局末的如今,依旧保持着几乎与第一局平行的传球速度。
福永招平抬起手臂,一张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的猫猫脸上闪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一条手臂自脑袋后面朝前挥出,扣上球面。
“砰”的一声,球应声飞出。
排球是由无数看似平凡的练习和选手们所构成的。
每一次的配合、每一次的磨合都是一场冒险。
是福永招平口中『不会死亡』的冒险。
也是孤爪研磨口中『每次都能收获经验』的冒险。
从后排进攻,到那些无数次将对手玩弄于股掌的多点进攻,都是在日常训练中一点点堆起来的经验包的作用。
经验+1,经验+1……经验+99……
熟练度上去,经验也就多了,每一场冒险的“收获”自然也就更多,能够得到的正向反馈自然也就更多。
这是属于音驹选手们自己的『奖励机制』。
黄蓝色大球从黑发主攻手中飞出,正正好地撞上鹫尾辰生的手掌,后者一惊,第一反应压下手腕把球拦下。
“嗵——”
球与他手掌接触的时间却远比他想象中要少,“噌”就弹了回来。
当啷当啷的音效声在脑内自动播出,又收割了一波经验。
“是反弹球!!!”
“啊啊啊啊扣它!!”山本茜大声喊。
球回弹到音驹球场,夏目迎着球跃然而上。
振臂朝前挥出!
球裹挟着劲风朝前掠去。
木叶秋纪张大了嘴,嘶哑着发声:“防——守——”
大家摆出防守动作。
一道身影却逆行而上。
“木兔?!!”
枭谷王牌目光锐利,虎视鹰瞵地望着近距离飞来的球。
球的速度在夏目手里算不上特别快,力量倒是很足。
木兔光太郎就喜欢这种正面对冲。
什么,防守?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羽翼遮天蔽日的猫头鹰再度迎风而起。
只不过这次不是乘风,而是逆风。
——无妨,逆风他也是最强的王牌!!
木兔光太郎有自信。
这股自信来源于他的实力。
迎着飞速旋转着而来的大球,枭谷王牌没有丝毫慌张,抬起坚实粗壮的手臂,振臂重扣而下。
“嘭——”
炮弹一般的巨响在耳畔炸开。
又是一声巨响,黑尾铁朗侧头一瞥,正好瞥到球钉在地板上的瞬间。
排球高弹而起,弹飞到观众席,被宫侑抬手接住。
“木兔你这球扣得未免也太猛了吧!!”明显的关西腔从观众席上传出。
怎么飞这么远还有后坐力啊???
“那是我的实力——”
球场上传来更响的声音。
探头球,还是直接面对面迎着夏目扣杀而扣的球!
谁见了不说一声牛?!!
实际上:
“嘶——”木兔光太郎落地后捂着手猛吸一口气。
好痛QWQ
这球扣得他痛死了。
夏目力气好大!!!
还好他力气也大,给他把球扣回去了!
花了一秒钟把眼泪憋回去,他又是那个帅帅酷酷的猫头鹰王牌了!
电子计分板一跳,从13:12跳到了13:13,
“再来一球!”
木兔光太郎竖起食指朝天一指,大声叫喊道。
“再来一球!!!”
来自观众席上无数高声呐喊混在其中,将气势推上了顶峰。
“咱们不怕他们!”
黑尾铁朗弯下背脊,勾着一左一右的孤爪研磨和夜久卫辅,其他人有样学样,三秒钟的时间便在球场上围成了一个小圈。
鸡冠头主将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下,声音低沉却一点不轻:“来!将氧气运输到位!!以确保我们大脑——”
所有人将后一句接下:“——能够正常运转!!!”
六人同时伸出手来。
一张张骄傲坚毅的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愈发耀眼夺目。
就连孤爪研磨,也笑着一同举起了手。
他们不惧怕失败,只怕自己不够努力。
比分被追平了那就继续拼,只要最后一球没有落地就证明他们音驹还有获胜的可能。
是动力也是希望。
所有人的梦想都一样,为了站上这座最终的战场,为了取得那至高的荣耀。
没有人是奔着第二名去的。
*
哨声再度吹响,所有人都在为了先到达14分而奋斗。
各种声音络绎不绝地响起,往往前脚感觉刚刚接了个球,后脚又有球飞来了。
“这场决赛打得可真激烈啊。”云雀田吹站在场边,感慨道。
他的视线掠过计分板上无比胶着的比分,自然地笑了起来。
比他多看了两局比赛的火烧呼太郎朝边上睨了一眼,笑着说:“比赛不就是要这样吗?”
“能够打到决赛的队伍才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角色。”
“或者说,像春高这种比赛,是最最容易出现『怪物』的。”
“体力怪物、心理怪物、技术上的怪物……或者同时具备了好几个方面的怪物,近两年扎堆出现了。”
火烧呼太郎不禁为这几年国青队和后面十年的国家阵容队感到庆幸。
生逢怪物辈出的盛世,也算是他们身为教练的幸运。
能够见到这群小怪物们从岌岌无名到闪闪发光,甚至其中一部分被世界看到,得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
他身边,云雀田吹补充道:“除此之外。”
“顽强、坚韧、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和斗争精神,”云雀田吹顿了一下,“这是一名运动员不可缺少的特性。”
“是啊。”
火烧呼太郎附和。
“其实不只是那些经过层层选拔进入了国青的小怪物们,这场春高我很有幸见到了更多的虽然不是怪物却不比那些小怪物差的年轻人。”
世界上不是怪物的人更多,以平凡人之躯和怪物共处一个舞台是更加值得称赞的一件事。
他目光从一张张还带着稚气与青春的脸上掠过,在孤爪研磨脸上停顿了一下。
他还记得早在之前他们挨个考察各校队伍的时候,音驹这名二传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智力和体力成反比。
智力和体力成反比的选手他见过不少,不过一般都是体力max智力min,极少见到像孤爪研磨这种只进化了脑子没有进化体力的选手,难免也多关注了一点。
但现在,和半年前相比,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的二传手也给足了他惊喜。
还有枭谷的二传手……
由于木兔光太郎的原因,云雀田吹也关注过赤苇京治这个枭谷王牌的专属二传。
其实各方面表现都不差,只是和稻荷崎那位接应一样,没有那股对于排球的执着的坚定的热爱。
但不妨碍他成为木兔光太郎的二传手。
甚至,木兔光太郎是因为他这个二传手而变得愈发强大。
攻手和二传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相比夏季的全高,这名二传手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真是……每一次春高的决赛,都会有队伍给他带去大大的惊喜啊。
*
能打进春高,尤其是八强的,就没有良善之辈。
与一路大放光彩神兵天降式的枭谷不同。
音驹从第三天开始就接连碰壁,从宿敌乌野到空中霸主鸥台,再到同为黑马团队配合极其默契的一林,最后到如今的枭谷,没有一步是走得轻松的。
完完全全的摸着石头过河。
一步步自己摸索出来。
更高,更快,更强。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所有的排球选手们。
无声的念白伴着气流在球场内不断流淌,在宽敞却被人山人海挤压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场馆内持续发声。
——维系,如同血液奔流;
一个又一个身着红衣的音驹选手接连不断鱼跃扑救,奔跑在9×9的球场内,用一双双红肿酸胀的臂膀一次次地垫起胜利的希望。
——维系,向着心脏深处;
一传垫起。
又一次传出。
布丁头造型的二传手数不清自己今天第几次起跳了。
一双手在“无限酸痛”和“麻木到没有知觉”中间不断跃迁,让他感觉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
身体是无比酸痛的,就连大腿都在发颤。
好在触觉还在。
这是孤爪研磨察觉到自己手臂酸胀到麻木后的第一反应。
……真是要了命了。
音驹大脑对现在的自己十分无语。
已经被队伍里的那些排球脑袋影响到这么深的程度了吗?
他在一次间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纹路,和红肿酸胀的手臂相比,手掌和手指甚至可以算是“完好”的了。
哪怕他被扣了好几个打手出界,痛一阵过后也就不痛了。
谁能想到当初连完整的三局制打下来都能累趴的他也能成为现在的高续航呢?
他是音驹的大脑,是脊柱,是司令塔,是……音驹的心脏。
是操控着所有血液的中枢器官。
他不会逃避,不会倒下,他得担起重任。
担起『身为音驹二传手』的责任。
既然接受了队友们对其“大脑”的称呼和无限溺爱,那就要把符合自己身份的行为贯彻下去。
他是音驹的大脑,音驹的二传,是音驹的所有人信赖的选手。
既如此,那他便要负起责任,要为大家——开路!!!
纷飞的发丝在空中展现出近乎水母一般的造型,黑色黄色相交的发丝伴着他起跳的姿态四散扬起,露出少年干净的脸颊与下颌,一双深黄色的竖瞳凝视着头顶逐渐下落的排球,放射出冷冰冰却同样耀眼的光束。
——此刻维系,掌控游戏,抓住胜机。
布丁头少年仰面,直视着那曾经将他眼睛刺得生疼如今却只是发酸的灯光。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
他无端联想。
他举起双臂,微微弯起。
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了微不可察的一个像素点。
又到了他的环节。
这次又要把球传给谁呢?
在指腹触球前,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把球传给谁。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镇静。
无论何时都要谨记自己身为大脑的义务。
无论何时——都要为队友们——开路!!!
黄蓝色大球自他手中托出,长长的直线谱成了一曲最最动人的乐章。
一条手臂飞速朝下扣出。
“是快攻!!”
“嘭!”
掌心扣上球面,发出一声巨响,排球朝前弹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