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日,姚鹏举陪着刘如英携重礼回门。
用餐后,刘麦芒含笑将刘如英叫回了内院,那一幅模样,必然是妇人之间要说些体己话了。
刘麦芒留下了湛兮招待姚鹏举。
湛兮正好问姚鹏举何时出发南下。
姚鹏举回道:「因婚期,已延迟了不少日子,不能再拖了,明日便动身。」
「明日啊……」湛兮点了点头。
对于普通的夫妻而言,多少是有点新婚燕尔难舍难分的,但刘如英和姚鹏举可不是一般的夫妻,她们是灵魂的共行者。
姚鹏举自选择了一条苦难千万重而无人能懂的道路,就注定她将为此奔赴一生。
而刘如英在一定程度上,堪称和姚鹏举是天生一对,因为她胸有沟壑,心有天下苍生,对「男儿」的定义,自有一番独特而通透的见解。
她自然是一切以姚鹏举的抱负为先,她甚至是支持这种并不轻松的人生选择的。
正因了解她们能携手同行,也知晓姚鹏举的为人,必然将一切安排都为刘如英解释清楚,湛兮并没有多问没意义的问题。
他只关心一件事:「可与楚王世子说好了?你新婚燕尔仍愿奔赴江山万里,可他孩子刚出世不久……」
说不准,会恋家的吧?湛兮默默地想着。
姚鹏举却轻笑了一声:「已经说好了,小国舅不必担忧,世子正是恨不得立即出发之际。」
「哦?此话怎讲?」
******
听了姚鹏举的解释,湛兮才知道,原来是楚王夫妇回京了。
这段时间他忙着别的事情,没有入宫。
他姐姐姐夫也没有楚王夫妇的行踪当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要特意通知湛兮一声。
楚王夫妇又习惯了十年如一日的低调……
湛兮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知晓他们回京了。
楚王世子李问真是个克父克母的命格,他能成功娶妻生子,冥冥之中少不了楚王夫妇常年奔波在外,十年如一日地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逢庙就烧香,见神就磕头」为他祈福,与到一地即布善好施地为他积福。
因此,说他们这一家三口生疏与不亲近是真的,但他们还真不是小话本中那种埋藏了不少怨恨与矛盾的。
这不,听说世子妃生了,楚王夫妇那二老是急赶慢赶地想赶上孩子的百日宴……
虽然最后也没赶上就是了。
但现在这情况,湛兮倒是理解李问真的心态,没必要非得冒一下玄学的风险。
反正他刚好要还小国舅的人情,答应了年后就要南下,妻子出了月子后天天往御医院的紫微城外办公处跑,他父母又那般喜爱孩子,一副眼巴巴要替他们夫妇二人带娃的模样……
那干脆就尽早离开京都吧!
等他忙完这一遭回来,估计父母的孩子瘾也过去了,又该在外奔波了,孩子也会爬了……这也挺不错的。
「既如此,云翼……一切顺利!」
******
在湛兮和姚鹏举商议事情的时候,刘如英和刘麦芒也没闲着。
为了让姑母安心,刘如英与刘麦芒解释了许多。
「姑母不必忧心,夫君有要事要办,明日便启程南下。不日皇家书院开学,祖君领了不少教学任务……」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定然不能来回奔波,皇家书院也将祖君的食宿安排妥当,届时他老人家恐怕也不常回府。」
「故而,府中唯有我一个主子,自然是乐得自在。」
刘如英笑盈盈地继续道:「而且,祖君和夫君都说了,让我不必如其他嫁了人的妇人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姚氏虽是千年世家,却从不食古不化。」
「所以闲暇之时,我若有意,大可回娘家小住几日,若是府中祖君和夫君都外出办事,我若觉孤单,回娘家常住也可。」
刘麦芒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侄女儿的表述,似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姚府确实对她好到了极致,至少在「自由」这一方面,满京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如她这般自由自在,不受夫家拘束的。
刘如英早就想到了刘麦芒会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道:「祖君说,若是您想来姚府小住,与我作伴,也是再欢迎不过的了。」
刘麦芒:「……」
不仅自己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想在娘家住多久就住多久,还能把娘家人带到夫家去常住是吧?
这……
也太爽了吧!
刘如英还说:「祖君和夫君都是性情温和之人,他们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我却见识短浅、多显笨拙,哪怕有姑母亲自教导了这些日子,可我胆子小,到姚府也闹了些笑话,可他们却毫无轻视之意,当是时必然顾全我的脸面,事后再私下温声耐心教导……」
「祖君知我对琵琶感兴趣,言说要去拜访一个老友,为我请一位女先生……」
「夫君的书房,特意加了一张案牍,以供我学习之用,我但凡有疑问,夫君无有不耐心解答,直至我了悟圣人之言……」
这未尝不是一种令人艳羡的琴瑟和谐与家庭和睦。
「姑母,对鲤鱼而言,」刘如英笑着,眼中有着盈盈的光芒,语气轻快但笃定,「能嫁入姚府,再好不过了。」
她得到了能令无数妇人惊羡无比的优待,而唯一的代价,便是夫君不是生理意义上的男儿,但那又有何干系呢?
不说这本就是刘如英最不在意的一点,就说她夫君方方面面,已然胜过世间男儿千千万万!
刘如英忽然想起了小少爷曾经的言论,便倏忽笑开,灿烂如春花,坚定道:「姑母,不必担心鲤鱼,现在的鲤鱼,有着光明的未来!」
******
刘如英回门的翌日,湛兮亲自去送姚鹏举。
他们要走的是水路,李问真果然已经冷着脸,抱着手臂,长身屹立在船头,看着刘如英和姚鹏举依依惜别。
湛兮看着那张俊美至极的棺材脸,忍笑道:「怎么,世子妃没来送你吗?」
李问真被戳到痛脚,用自己锐利的眉眼,狠辣地剐了湛兮几刀。
末了,才一脸「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显得你非常欠打」的模样,酷哥似的回了一句:「她忙。」
那还确实挺忙的,世子妃加入的妇科项目,不仅要代表皇家给百姓义诊,还要到权贵之家问诊,更要结合实践与数据,呕心沥血、耗费多年去编着妇科大全宝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项目,就是还需要亲自带好几个徒弟,只为了及时培养出合格的医者,随善水公主和亲……
当然,这个项目来自朝廷的暗示,没有相关文件说明,是一个很典型的秘密任务。
总之,世子妃叶扶风利在千秋的事业,堪称一句「风生水起」。
职场得意的她,可比李问真本人要忙碌多了,好在公公婆婆回来得及时,娃刚好就交给了老人家带。
这种情况下,叶扶风忙得说是饭都来不及扒几口都不是夸张,要专门跑渡口来送丈夫,还要你侬我侬地依依惜别,确实太为难她了。
人有我无,最容易引起嫉妒了。
湛兮觉得李问真看刘如英和姚鹏举的眼神,多少带着一点私人恩怨,恨不得把他俩都杀咯,然后一个埋天涯,一个葬海角去。
******
姚鹏举登了船,春风拂面,他看着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岸上的湛兮和刘如英的身影越来越小,忍不住诗兴大发。
他当即叫随从取来了执笔,立即执笔挥毫,写下千古诗篇以感谢夫人与伯乐的相送之情。
对此,我们的血修罗李问真表示,他当场就翻了个白眼。
就在李问真翻白眼的时候,他好似听到了岸边有人在叫自己。
李问真立即一跃到了船尾,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扶风为了方便,穿着朴素的短褐,站在岸边动作极大地挥手,大声地喊着什么。
湛兮见他俩实在沟通不了,站到了叶扶风身后,往她背上输了一股气,形成了扩音的效果。
于是,李问真听清楚了妻子在喊什么--
「蒜泥,一路顺风啊!我先走了,我要去平安坊给一个孕妇接生呢,顺路过来送送你,你到了之后再给我写信啊!」
「信我一定会看的蒜泥!我要是不回信肯定是因为我太忙,你到时候可不许闹别扭啊!」
李问真:「……」
倒也不必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他会闹别扭的事情……
要是那曹国舅是个大嘴巴,届时他威严何在,肯定会名声扫地的吧!?
******
又过了几日,谢瑛特意来拜访湛兮,说自己收到了族中的回信。
信中说已经将家族的事情都妥善处理,他家男女老少整整齐齐准备上京。
湛兮双眼发光:「那敢情好哇!」
谢瑛有气无力:「我不求别的,只求届时小国舅可一定要保住我的性命。」
湛兮小暖男一样安慰地拍了拍他:「你就放心把自己的狗命寄存在我这儿吧~」
谢瑛:「……」我有一句***[哔--]不知该说不该说。
*
不良人通知湛兮已经根据八方听雨楼的消息,找到了郑元照的时候,湛兮刚好准备入宫去把二皇子和太子薅出来玩。
大抵是因为皇家书院不日就要开学了,为了叫二皇子和太子早日适应宫外的生活,湛兮他姐姐姐夫并不抗拒将他俩放出笼去飞一飞。
反正早先为了这两颗金疙瘩的安全,就已经做下了诸多布局,既如此,就让一切都多多发挥作用吧。
于是,湛兮又成功把二皇子和太子捞了出来。
二皇子真的要崇拜死湛兮了,颠颠跑出来的时候,搂着湛兮的腰疯狂撒娇,小嘴不要钱一样满天散好话,末了,还给了一句重点总结--
「小舅舅,你--是--我的--神!!!」
湛兮:「……说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和猛狮学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
湛兮这次把二皇子和太子带出来,是因为之前许诺了他俩要带他们放风筝。
他还约了上官无病和杨镧。
可惜鱼知乐去河北道出外勤了,为了助力鱼少卿湛兮让谭勇跟着去了。
万子北升职后更是忙碌,崔恪早已开始按照湛兮的吩咐在疯狂画图……
所以,叫不上他们几个。
到了选好的地方,湛兮亮出了自己的的风筝,那是一只超大号的咸鱼!
二皇子和太子的风筝没什么新意,他俩一人准备了一只老虎,另一个就是一只青雀。
哈哈,全场没一个能比他更加拉风的!
本来湛兮觉得自己是全场最靓的仔,结果忽然就听到了二皇子的惊呼:「小舅舅,你快看,那是什么?」
湛兮抬头一看,晴天白云的天际,有一个巨大的彩衣飘飘、白发苍苍的,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升起,霸占了偌大的天际!
再一回神,周遭有其他出游的百姓已经跪了一地。
上官无病和杨镧放荡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小国舅,快看吶,是你家太上老君!」
上官无病哈哈大笑着跑了过来,指着远处疯狂指挥一大群学子拉扯风筝线的杨镧,说道:「这是我们集思广益了好久才想到的点子。」
说着,杨镧也奔了过来,苍蝇搓手,一脸期待和兴奋地问:「这可是我们耗尽了心思才准备出来的,小国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上官无病接力问:「有没有给你营造出一种回到老家天上的感觉?!」
湛兮只觉得有一种当众社死的痛苦弥漫全身,他扭曲着脸:「这趟下凡我是真遭罪了……」
「早知道会遇上你俩这有点大病在身上的吗喽,我宁可留在天庭放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