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最后一个上车, 带上了车门，公司换了七座商务车，她看见商老师坐去了最后一排, 便坐在了钟今身边。

“粉丝真是太可爱了。”

钟今捧脸，他之所以这么开心, 是因为这是小伙子上花轿——头一回。

星际时代没有站姐站哥，因为大家都鸟枪换炮全用高科技了。

出席非虚拟活动, 面前飞的有各式各样的机械电子眼, 哪怕有时候有物种，也不是同类，那些蜂拥而至的存在, 不能让他从心底里有归属感。

可现在不同, 他脚踩着黄土地，心也安安稳稳落在实处。

虽然还没开始走红, 但他现在算是有名气了, 前天才播的剧, 他出场就那么一点, 网络上有讨论度正常线下居然也有人来拍他喊话了, 欸嘿。

“是的！钟哥！你就是最棒的！”

橙橙握拳，为钟今开心，她看着神采飞扬的青年, 不自觉露出了妈粉宠溺的眼神。

我的今宝，你真是太可爱了！

橙橙摸出设备, 飞快抓拍钟今的笑颜。

比她快一步的商延思已经放下了手机，他没去查看先前捕捉的画面, 而是在角落里安静地注视钟今，没有开口应和他那句话, 怕打破这种氛围。

狭窄的车厢，昏暗的灯光，发光的今今。

他长久地静默地注视着，往日沉静的凤眸柔化，如同融雪落入溪流。

橙橙移动镜头，无意识看到了这一幕。

电光火石之间，手指似乎比大脑更快做出判断，她轻轻地按下拍摄键，回过神来飞快地收起手机，手心因为慌张冒出汗水。

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里有些纠结。

她有点舍不得删掉，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钟今看，有点担心被认为小动作太多，做了不该管的事。

橙橙之前就能感觉到他们关系微妙，她想安稳打工，不太想卷入艺人的私生活之间。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手贱，看到就行了，非要保留什么证据。

这张图说是友情也行，更深的也行，橙橙想了想，把这张图片移到了私密相册上锁，视后续情况再做出选择。

橙橙心里没有八卦的想法，反而有些忧心忡忡，不管是站在助理还是粉丝的角度，她都只希望钟今快乐，前途平坦光明。

至于商老师可能真的喜欢钟今这件事，橙橙也不是很诧异，我们今今魅力就是那么大啦，和他近距离接触很难不喜欢吧！

钟今不知道身边小助理的想法，低头刷着微博，时刻注意着有没有粉丝给他私信报平安，偶尔回复一些粉丝正儿八经的提问和一些没有太狂放的表白。

到酒店时已经九点多，钟今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看到今晚的粉丝私信才放下心，回复了一个笑脸。

吐掉牙膏泡沫漱好口后，钟今才猛地想起来他原本的计划。

他也没有再拖延，想了一会儿点开对话框发了消息。

水滴的消息提示让从浴室出来的商延思拿起了手机，锁屏上跳出的消息内容让他的手一僵。

【今今】：商延思，来我房间……

商延思的呼吸不自觉加快，他点进了消息框，看到内容后眼眸黯下。

【今今】：商延思，来我房间，我们谈谈

商延思轻轻抿唇，敛了情绪，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敲门声响起时，钟今正在开灯。

他打开了酒店房间里所有的灯，务必要让房间变得亮堂堂的，避免制造任何昏暗氛围。

不过酒店根本就没有过分明亮的主灯，钟今连厕所灯都开了，聊有胜于无。

钟今打开了门，在商延思进来后关上门。

商延思刚刚洗了澡，走过他身侧时带过一阵风，散发着淡淡的海盐柠檬的气味。

“坐吧。”

钟今对商延思示意了沙发的位置，给商延思倒了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钟今坐在了商延思对面，对上他的眼睛，说出早已打好的腹稿。

“商延思，我是男同，我相信这一点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

钟今不避讳他们之间的问题，直切要害。

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商延思更能切身明白他是男同性恋这件事，毕竟商延思的初吻被他拿了，当然，他的也交代在商延思那里，这种事情是双向的。

商延思对钟今会提起这件他极力回避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钟今如此直白地说出时心里一紧。

真实的非幻觉的画面在脑海里出现，放映室明暗不定灯光下青年柔软殷红的唇瓣，甜腻的低吟和意动的喘息，情意绵绵水盈盈的杏眼，像是一颗带毒的糖果，在他吞咽后化为匕首用力刺进了他的心脏。

越甘甜，越痛苦。

倘若没有任何感觉，反而不会慌张逃避，不会过分憎恶自我，陷入挣扎的漩涡。

商延思偏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收紧，不敢让钟今看清他面上的狼狈。

钟今明知道商延思排斥同性恋，但看到商延思听到后甚至不愿意看他的模样，还是表情一滞，但瞬间又恢复如常。

钟今好言相劝：“所以，既然恐同的话，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不用勉强不用违心，有些东西不是装作看不到就不存在。”

商延思张了张嘴，低声说：“那天……抱歉。”

他忽地抬眸，视线相撞的瞬间，钟今看见他眼底的暗流。

那是一种很悲伤的情绪，仿佛两颗心用力相撞彼此都受力偏离轨道。

钟今吐出一口气，说：“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我的道歉那天晚上我就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也不用再提，这次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用你委屈求全，我也不想你自欺欺人。”

钟今丢了之前脑海里想好的漂亮话，只说了真心。

他看着眼前人，语气轻松甚至有些玩笑道：“商延思，不要像以前那样对我了，你的体贴有时候真的很残忍耶。”

过去的都过去了，放下就好了。

人的想法变化的真快，钟今前两天还想着发情期发作的时候有需要他一定给商延思打电话，可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钟今发现工作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他从异世界得到了额外的几年，获得了大量的经验，打磨演技飞快进步，如今回来带上副作用也是命运的标价，没必要连带他人。

不算明亮的灯光在眼前似乎出现重影，让商延思恍惚。

心脏隐痛，细密、酸涩又尖锐。

——残忍？

他对钟今的好，对钟今来说，竟然是一种折磨吗？

他做的所有事情，是在折磨钟今吗？

言语听过听觉从鼓膜进入神经中枢，稍有些迟钝地做出回馈。

因为商延思太过紧绷，以至于他越过了听到的语气，偏执地抓住了某个词语，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他不愿意接受的讯息。

所以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他惶惶然地看向钟今，向他祈求答案。

商延思有一张很标致的脸，浓眉凤眼，高鼻梁和薄厚适中的唇，他有唇珠，鼻梁侧面离眼睛不远的地方，有一颗不明显的黑色小痣。

在不拍戏的时候，他冷淡的性格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厌世，因而在他眼眶微微泛红露出无措时，会有种让人觉得怜惜的脆弱。

“嗯……所以我就是想说……那个……呃……保持距离……嗯……”

钟今心里一颤，说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救命，他们到底谁是男同？

钟今很绝望，他今天才发现他还吃这一套。

商延思在犯规！裁判！罚他下场啊！

——滋滋滋

房门的电子锁发出了开锁的声音，明欣手持房卡走了进来。

明欣笑眯眯地对钟今说：“哟，都在啊，今今，我来交班咯，这次可没骗你。”

钟今宛如看救星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经纪人，裁判你来了！

明欣扫了一眼心里嘶了一声，这情况好想不太对劲。

商延思收敛了情绪，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对着明欣微微颔首，对看了一眼钟今，轻声说：“那我走了。”

保持距离，这就是答案吗？

商延思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失去了靠近钟今的资格，心脏似乎疼到有些发木，又透着强烈的不甘。

商延思一步步走到门外，贴心地带好了门。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商延思轻嘲。

远离也好，他需要一点时间，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商延思竭力压抑着几乎要溢出的焦躁感，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发病，不能失控，至少不能在这里。

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今今会再接受他的，他们会继续做朋友的。反复的洗脑的话语，到最后说的越发坚定。

商延思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眉眼微微舒展，灯光落在他黑色的瞳仁里，散发出奇异的柔和。

他会保护好钟今，不会让他被坏的同性恋污染，他会帮钟今把好关，一定会让他选择对的人。

他会解开眼前的死结，找到正确的可行的那条路。

商延思低头，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翻看着自己拍的照片。

今今要永远开心。

“他怎么了？你们吵架了？没事吧？”

房间里，明欣疑问三连。

钟今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事情。”

明欣点了点头，但总觉得商延思刚刚离开的样子好想有点不对劲。

那表情让她忍不住想到了几年前他还在病中的模样，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已经疯了。

不行，一会儿得问问。

明欣暂且放下了这件事，先和钟今说起工作安排。

“一周后《罚罪》有个综艺宣传，之前和你通过气的，我一会儿会和你们导演说好，到时候请个假。”

钟今点头：“没问题。”

他的语气轻快，他和商延思算是彻底开诚布公，因此他的心情也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