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延思近乎神经质地将所有人的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晚会上的人很多,大家因为拍照来回走动,钟今并不是时时刻刻在他的眼皮底下。
在钟今身边的人很多, 到底是哪一个?
钟今看着谁,又和谁有特别的交流?
一张张脸在脑海里闪过, 让商延思头疼欲裂,他能得到答案的希望, 近在眼前。
焦躁撕扯吞噬着灵魂, 留下越来越大的空洞。
“今今,怎么不说话?”
商延思的声音轻轻,却染上秋冬交际的夜晚的寒霜, 让人心里发冷。
他们贴的很近, 足以将对方的表情看清。
商延思在灯下过分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眼眸乌黑,视线紧紧缠绕着他。
钟今觉得, 商延思真该去照照镜子, 看看他现在询问的态度, 哪一点像直男。
他感觉到商延思的状态很不稳定, 按在他脖子的手指在不自觉地颤抖, 理智已然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钟今觉得他这样有些可怜,但这就是商延思要和他做朋友应该付出的代价。
既然这么喜欢当朋友,那就在这个位置上待着吧。
他微微歪头, 仿佛没感觉到商延思的压抑,置身于商延思的阴影中, 弯唇笑道:“我这个年纪了,被男人亲一口很正常吧?”
钟今的语调悠悠, 态度自如散漫,在他的平静下, 显得商延思在小题大做。
在朋友的立场,没有执着不休追问的资格。
商延思仿佛被狠狠敲了一闷棍,他神色僵硬地看着钟今,连那双眼里都透着一丝茫然无措。
他没想到钟今会是这个反应,他的怒气仿佛一下没有可凭依的立足点,从空中楼阁跌落。
过度的酸涩感让心尖发麻,产生的剧烈的心慌感让呼吸都带着不安的沉坠。
“有些人不安好心,可能只是想和你玩玩,这个圈子太乱了,很多不怀好意的人……”
他的声音干涩,心乱如麻,连说出来的话都显得情绪凌乱。
在此时此刻,在钟今的注视里,这些他笃定的话语变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钟今拍了拍商延思的肩膀,假装看不见他的异样,声音轻快地说:“商延思,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我不放心,商延思在心里接道,但他没说出口,以免钟今对他厌烦。
将钟今推得更远,反而会让别人如意。
“所以这里是谁弄的?”
商延思的视线落在刺眼的红痕上,又看向钟今的眼睛。
他扯了扯嘴角说:“身为朋友,我应该可以知道吧,你说过会告诉我。”
你答应过我,你会告诉我。
今今,不要骗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眼见商延思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钟今战术喝水。
“嗯……我还没有想和他确定发展,所以没必要告诉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来往了。”
钟今绞尽脑汁地瞎编,不敢透露具体信息,不然按照商延思的缜密,一定会发现他在说谎。
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都怪你,昨天叫你不要咬不要咬,现在好了吧。
“还只是在初步接触,他就这样对你,他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你领奖的时间吗?”
商延思冷笑,心里怒火中烧。
这种货色,竟然也配?
钟今抠了抠手指,底气不足地回答:“他也不是故意的……”
发情期大家都没有理智了,就大家都不想的嘛。
商延思不可置信地看着钟今:“你还为他辩解?”
今今被骗了,一定是被哄骗了。
商延思的指甲近乎要扎进掌心里,不敢相信钟今居然会为别人否定他的话。
名为嫉妒的利爪快要将他的心挠烂,一片鲜血淋漓。
商延思冷冷地说:“他要是有一点点在乎你,就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留下这种东西。”
他太清楚那个男人恶心的想法了,钟今作为强势新人的第一个奖项,不知道有多少媒体在拍摄再大肆宣扬,站在台上光芒万丈的青年,身上留着他的咬痕,他留下的痕迹伴随着钟今重要时刻被一同定格,他一定很得意吧。
心机深沉,肮脏龌龊。
钟今默默看着商延思卖力给自己挖坑,本来还想给他说两句好话拱火,但是又怕商延思一会儿精神状态太差,干脆眼睛一转,附和起来。
“你说得对。”
钟今的应和让商延思心里舒服了一些,他继续说:“不要轻信于人,最好和那个人断了联系,或者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
他现在就可以代劳,处理掉那个漏网之鱼。
“好,先不说了,我洗澡去了。”
钟今快速应答,推开了商延思,立马开溜。
商延思望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森冷。
还没确定发展?等到确定了那就晚了。
现在就能留下痕迹的人,怎么能掉以轻心。
钟今怎么会随便玩玩,而且就算钟今想玩,怎么会选别人,他连吻戏都选择和他练习。
一定是那个人主动招惹,甚至还躲过了他的视线。
安神茶?不行,太显眼了,今今需要喝三杯才能见效。
其他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商延思的视线落在了门口的行李箱上,已然有了答案。
商延思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水果。
钟今从浴室里出来,看见桌上摆了一盘水果沙拉和一杯牛奶。
“下午的时候看你没吃什么,厨房里只有今天让家政打扫时买的一些水果。”
被切好的几样水果上沾着酱汁,钟今走过来的时候,商延思弄了一块香蕉递在钟今的唇边。
钟今平时不怎么吃苹果和香蕉,但吃水果沙拉的时候对它们较为青睐,张嘴吃了坐在了椅子上。
果盘不大,商延思只切了一部分,正好是钟今能吃完的量。
“牛奶不喝吗?”
商延思拿着空碗,对钟今示意。
钟今摆手:“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商延思走后,钟今立刻端着牛奶进浴室,将它倒在了水池里,然后用水把残留的痕迹冲干净。
根据他阅片和看小说的经验,牛奶里必定有东西。
牛奶简直是天生下药圣体,浑浊的奶白色可以遮盖很多痕迹,奶味又比较重能遮掩一些味道,而且非常居家日常,流传的助眠和长高功能简直横扫一切阻碍。
商延思越是心平气和越是不对劲,钟今想看看他晚上要干什么。
钟今拿着空杯子出了主卧,下楼送到了厨房里,商延思正在洗水果刀,擦拭着上方的水珠。
“喝完了?”
“嗯嗯。”
商延思也没多说,将玻璃杯放在水下冲洗,神色在光影里晦暗不清。
杯子洗好后,商延思又耐心地进行擦拭。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等待着时间流逝。
他上楼时,客卧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将药瓶放在了抽屉里,用钥匙反锁。
许多药物大多伴随着昏睡的副作用,神经镇定类的药物尤其如此。
商延思曾大剂量吃了好几年的药,对于那些药里哪些能安眠了如指掌。
但药物始终有自己独特的或苦涩或怪异的味道,哪怕把药片磨成细细的粉状,正常人类的味觉还是能很好地尝出那种不对劲的地方,所以需要能给味蕾带来更大刺激的东西掩盖。
酱汁,就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味道还是颜色。
商延思用沙拉酱尝了几种水果,最后挑选出了果盘里的几样。
他直接吃药片未必会昏睡,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抗药性,确认无误后,他才呈到了钟今的面前,并且喂了粉末最多的一块。
今今全部都吃完了,商延思心里轻叹,这么好骗,怎么能让他放心。
商延思看着时间,拿着衣服进了卧室洗漱。
钟今的衣服丢在脏衣篓里,他翻看了一遍确认穿着没有被更换,打开了淋浴器。
哗啦啦的水声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楼的挂钟在寂静中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响,窗外有风吹进,让窗帘起伏飘动。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在一声转动的声响里,门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商延思没有走进去,而是在门口站着。
他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视线落在了床被间的隆起上。
规律均匀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边,始终未变。
商延思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如夜色中的幽灵。
直到他再度看向腕表,显示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后,他才走了进去。
商延思对客卧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他居住的主卧,厚重的窗帘将月光完全遮蔽,在一片漆黑中他准确无误地绕开了障碍物,走到了床边。
他拿起了枕边的手机,熟练地输入了密码。
始终未曾平息的暗火在这一刻重新跳动,按捺下的情绪一并反扑。
很快,很快就能知道是谁。
然后,拨乱反正。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待在钟今的身边,他会帮钟今清理掉。
屏幕的光落在商延思的面上,他的唇紧抿,所有记录在他的瞳孔中滚动。
商延思首先排查聊天记录,钟今日常对话是和明欣、橙橙、徐贝贝还有董酷,但根本没有暧昧内容,和泽瑞讨论的许多是剧情和美食,终明的对话框沉底,看得出来许久没有联系。
商延思想着钟今涂的遮瑕,开始看列表和消费记录,手机上的每个软件都被他翻了个遍。
漫长的时间让焦灼越显,商延思克制着情绪,神色却越发阴郁。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一无所获。
仿佛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于钟今的生活里,但那个咬痕就鲜明存在于钟今的脖颈上,并非是某种猜疑。
“今今,你把他藏得好深,”商延思俯身,轻轻摩挲着钟今的面颊,轻声低叹,“可我们之间,怎么能有秘密?”
一条见不得光的臭虫而已,他一定会把他找出来,永远踩死在脚底。
钟今微微皱眉,仿佛被扰了好梦。
商延思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安抚似的低喃:“很快,再检查一下你的身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