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居住的客卧时, 钟今忽然有些后悔没和明姐说他要去住酒店了。

从前没有发觉，现在他发现商延思的领域里他们留下的共同回忆太多。

书桌上放着花瓶，瓶里的干花是商延思去年送给他的花制成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送给商延思的花应该也被做成了干花放在旁边的卧室里。

书柜上零散地放了一些书, 有他一时兴起购买但没看完的小说和图册，还有一个蝴蝶标本摆件, 是的, 又是他和商延思一起做的。

钟今只觉得好险他们是上大学才认识的，要是再往前推点，还得有青春疼痛故事发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 将回忆甩出脑海, 心里一边想着把这行李箱换了一边拉开拉链拿衣服。

橙橙分门别类地把衣服塞在行李箱里，钟今拿了睡衣, 从内层里拿贴身衣物。

拎着内裤, 钟今左看右看, 突然想起来这也是商延思买的。

根本不怪他误会好吧, 谁家好人给朋友买内裤啊！

他当时收到还可害羞了, 心里想着网络上那些暧昧话语，什么送你衣服就是为了有一天脱下来，他当时都紧张地思考要不要学圈内精致gay敷臀膜了, 然后发现商延思就是纯送衣服。

觉得这牌子内衣很好穿所以送给他，哈哈。

不过确实挺好穿的, 质量也很过关，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变形。

钟今果断把这条内裤塞回去, 决定要把它和行李箱一起换了，从夹层里拿了另一条, 拎着衣服和毛巾往楼下的浴室走。

浴室灯亮着，伴随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橙橙在用。

钟今也不着急，衣服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靠在栏杆上玩手机。

日常点进微博刷刷社会热点，再去文娱板块转转，遇到好玩的转发给董酷和徐贝贝。

《罚罪》的话题度持续走高，即使在无关的微博词条里，钟今也能看见有人在玩剧里的梗。

钟今的手指往下滑，看见了小猫后空翻，他看了两遍视频，转发给了董酷。

【终明】：欸？

钟今眼皮一跳，点进去发现他转发错人了。

终明之前给他发了关心他身体的消息，他中午的时候想着等会儿再回，结果搁置到了现在，刚刚终明又给他发了条消息，对话框跳到了董酷上面，所以他才点错了。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

【终明】：学长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终明】：学长有去医院吗？

【钟今】：[要不要来我家，我家猫会后空翻……]

【终明】：欸？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还好这只奶牛猫是真的会后空翻！

【终明】：^3^这只小猫好厉害哦。

【终明】：哥家里有养猫吗？

【钟今】：没有耶。

钟今曾经也养过一只猫，在他父亲去世不久，他在路上捡了一只受伤的狸花猫。

那时候身为继母的妈妈李姨和还没有成为他继父的王叔忙的焦头烂额，对于家里能添一个新成员陪伴他很是欢迎。

他带着狸花去了医院看病，请教宠物医院里的哥哥姐姐和有养宠物经验的邻居姐姐，买了一堆东西在家里。

或许是被人类伤害过的原因，猫猫不仅不亲近他而且会抓伤他。

钟今那时候不明白，只觉得有些伤心，伤害它的又不是他，难道因为是人类所以就被猫猫一概而论了吗？

可是猫猫又知道什么呢，它只是不想再受伤。

钟今最终没有留它太久，不是因为他对猫猫感到失望，而是那只狸花猫生性向往自由，即使受伤也要三天两头往外跑，后边伤好了也只是把他这里当成旅馆，终有一天，它再也没回来。

他从父母的接连离开明白了有些事情人无力挽留，从那只猫身上明白了有时候不挽留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

李姨和王叔想要给他再买一只听话的小猫，被他拒绝了。

其实他对养宠物没有执念，只是遇见猫猫的那一天，正好是父亲的头七，他当时想有没有可能父亲的灵魂转生成一只小猫了呢？

其实他知道不会，他只是需要一点慰藉。

狸花离开的时候，他的父母都已经在地下睡了很久了。

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只猫了。

那时候都想法真幼稚，钟今在心里笑话自己，从回忆中抽身。

他后来不养宠物其实很简单，他要学习，生活变得很忙碌，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看不到几次的宠物。

钟今回过神，发现终明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终明】：我家有养猫哦，如果哥喜欢的话可以来我家撸猫。

【终明】：只是我家的猫不会后空翻，我回去看看它有没有这个潜力tut

【终明】：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呢？

【终明】：[小猫可怜巴巴.jpg]

钟今正准备回复他时，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怎么站在这里？”

钟今被吓得手一抖，转头看见商延思站在楼梯上注视着他。

“我在等着洗澡，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钟今拍了拍心口，安抚受惊的心脏。

商延思垂眸：“大概是你看手机太专注了。”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只是钟今专心致志地和人聊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明明知道那个人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要和他聊天呢？

商延思冷冷睨着钟今亮着光的屏幕，还以猫为借口邀请钟今去他家，不遮掩的企图简直恶心。

他知道钟今喜欢猫，但钟今不仅喜欢猫，他很博爱又很多情，只要他觉得可爱的动物他都喜欢。

猫、狗、仓鼠、蛇、老虎、豹子……钟今言谈间不止一次表现了对它们的喜爱，他有考虑过要不要送这样的礼物，但还没实施就被钟今拒绝了。

喜欢不一定要拥有，钟今是这样说的。

商延思理解但不认可，如果不把喜欢的东西圈养在绝对安全的领域里，那怎么能安心？

“浴室你助理还在用，去我那里吧。”

商延思看了一眼依旧亮着光的浴室，对钟今示意。

事实上钟今一直都用的是他主卧的浴室，无论是在哪个居所都是。

过往他们也不用这样客气生疏，他可以直接拿起钟今的衣服朝着浴室走。

可现在不行。

商延思唇瓣微微抿紧，他站在台阶上，视线垂落在钟今的面庞上。

钟今摇头说：“没事的，我等一下就好，反正也不着急。”

谢谢，不去。

“这也是保持距离的一部分吗，就连浴室都不可以共用。”

商延思不解地看向钟今，他明明已经按照钟今说的，没有像以前那样做了，可这种邀请也要被拒绝吗？

钟今没想到商延思忽然提起这个，正想头脑风暴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商延思说：“既然这样，那我一会儿用客浴就好。”

“啊？”

不是、等等、什么啊！

“等一下等一下，商延思你在说什么？”

钟今别说头脑风暴了，感觉自己脑干都要缺失了。

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心照不宣地那种互相远离吗？

不至于做多么亲密的朋友，但面上也不至于很难看，就是关系比较微妙的普通朋友兼同事，这是钟今对他们现在关系的定义，但他突然发现商延思的想法似乎和他有偏差。

按理来说在他拒绝之后，商延思不用再提起就对了啊，为什么又像从前那样，甚至奇怪了。

好像他在避之不及，商延思痴情不悔，但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我上一次说的难道还不够……”

钟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但突然想到房子里还有第三人，压下了声音。

钟今觉得他们必须就这个问题掰扯清楚，他还以为事情解决了呢，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他从商延思身边走过，站在拐角处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抱着胳膊看着他。

“上来，我们说清楚。”

钟今往上走，商延思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钟今打算去客卧，不过楼梯离主卧更近，商延思伸出手打开了主卧的门，钟今也懒得计较这个，走了进去看着商延思关上门。

“我以为上次我说明白了。”

商延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轻声道：“我知道，我没有向以前那样……”

“你有，”钟今打断他的话，他看着商延思，说，“你刚刚在因为我拒绝而退让什么？谁让你这样委屈求全了？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自我感动好不好？”

人在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青年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弯弯，吐出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刻薄。

“商延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开口你说明白一点，不要让我猜好不好？我猜错了很多次，早就猜够了。”

在知道不可得的无望之前，猜错并不是一种折磨。

可到了现在，那些不曾改变的贴心好意，反而是在拽着他的脚不让他往前。

钟今不想弄的这么难看，也不想有可能再次沦陷，他能做到的只是心平气和地当普通朋友，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从小就记吃也记打，知道人不能重蹈覆辙，也不喜欢没有结果的结局。

他只想快乐，不想痛苦。

所以，能不能到此为止了？

呼吸似乎牵扯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商延思在痛楚中恍惚，努力平静地开口：“我只是想回到从前，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我不是想要你猜，也不是想伤害你，我想……”

保护你。

他不想被误解，不是什么委屈求全也不是什么自我感动。

他只是在乎。

他想解释清楚，可却事与愿违，他的声音沙哑，急促慌乱。

他想要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钟今看，想告诉钟今那天他为什么会推开，可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

“不可能了，商延思，我们再也不会成为那样的朋友，别做梦了。”

钟今完全听不下去，他就知道是这样。

搞笑，还以为他们以前是多么单纯的友谊吗？早就变质了。

你想的很好，以后不要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