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的神情实在太过震惊又无措,漂亮的小脸上一片空白,完全就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看起极其可怜。
晏行好心安慰如遭雷劈的小狐狸:“应该才出来不久,不打紧,能变回去吗?”
少年虽然发热的时候也不小心现出了原型,但稳定下来后就自然而然地收回去了,而且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妖族情热期,按理来说只是个意外,变回去就好了。
但池衍控制着妖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脸都快憋红了,一低头,自己那条尾巴还大大咧咧地垂在那里。
池衍要急死了:“师尊怎么办,我变不回去了。”
这情况有些超出预期,晏行还是先语气柔和地稳住徒弟:“别急,你先——”
剩下的话音都被突然扑进怀中的小狐妖撞没了声。
晏行整个人都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
自从池衍化形后,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一瞬间,周遭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怀中的触感是真切的。
不同于为了教导或是照顾而一触即分的接近,怀中的少年温热柔软得不像话,此时因为害怕慌乱,更是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嵌进怀中。
晏行感觉好像过了许久,但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耳中才涌进他人的对话声,再接着是从身侧卷过的细微风声、角落中的清脆虫鸣,还有少年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师尊。
池衍揪着晏行背后的衣料,因为越来越大的对话声,把自己又往眼前人的怀中埋了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安全感似的。
晏行最终还是抬手回抱住了自己怀中慌得不行的小徒弟,安抚地摸摸脑袋,续上刚才的话:“先别慌,那是从隔壁屋子中传来的声音,没有人往这里走。”
然后池衍以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话。
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对狐狸耳朵也冒了出来,在手底下软塌塌地耷拉着。
晏行一时无言,意识到现在什么安慰少年可能都听不进去了,便只能默默地任人死死扒拉在自己怀里不肯松手。
池衍鸵鸟般把自己埋进晏行怀中好一会儿,见一直没发生什么,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
他还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地抱着人,踮着脚,努力将视线越过晏行肩膀,去看对话声传来的方向。
仔细分辨一会儿后,池衍才发现对话中的两道嗓音并不陌生,正是孟之桃和周云廷。
原来他们无意间来到这个僻静之处正是孟之桃如今的住处,不过离得远,只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
再次响起的是周云廷的声音:“之桃,你现在先安心养伤,其他事就交给我,我会帮你报仇的。”
突遭变故,那个前一日还在与心上人打闹的娇俏嗓音已经变得格外艰涩,但说话时透着近乎麻木的平静,像是已经流干了眼泪。
“不用了。”孟之桃的语气没有起伏,“周公子,我很感激昨日你的救命之恩,但接下来的事情是我的家事,应该由我来解决。”
“之桃?你怎么……突然与我这般生疏?”
孟之桃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还是平静的,底下拼命压抑的悲伤却终于按捺不住地泄出来几分:“你不是普通人吧?”
“我听张真人说,你还不仅仅是那些门派中的仙长,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物。”
孟之桃的嗓音颤抖地唤了声“周公子”,很快意识到不对,搜肠刮肚想要换个称呼,又觉得每一个都陌生得让人心惊,最后只是颓然道:“我说得对吗?”
女子的嗓音仍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前几日沈尚书的公子再次向我提亲,愿意为我孟家上下讨一个公道。我与他自小熟识,他人不错……我已经答应了。”
嗯?
小狐妖听得愣住了,想起昨日看到两人时那甜蜜和谐的氛围,扯扯晏行袖子,小声问道:“师尊,为什么呀?她明明喜欢周公子的,为什么要答应别人?”
少年脸上的神情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没懂两人互相有意为何还要分开。
晏行垂眸,发现怀中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已经听入神了,初时的警惕散去,头顶的狐狸耳朵支楞起来,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不自觉地晃来晃去,偶尔会隔着衣物碰到自己手掌。
晏行不由轻笑一声,低声对自己徒弟道:“世间万般皆有命数,修士飞升后,尘缘既断,与凡人产生感情就已经会招来因果缠身,若是再因此而干涉人间命数只会招致天罚,从此陨落。想来是那叫张道全的修士与她说了什么,让孟之桃不愿再牵连周云廷。”
池衍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晏行回答完徒弟的问题,却有些出神。
小狐妖的尾巴还在无意识地晃来晃去,在少年宽大的外袍下鼓起来一块,看起来有些滑稽,晏行垂眼时刚好看到,没想那么多,顺手想把这小狐狸的尾巴压下去,刚隔着衣物碰到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就听池衍开了口:
“虽然这是好意,但我觉得那周公子听到这话会很难受吧。明明两情相悦,却要被人亲手推开,或许比起爱人的保护,他更想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呢?哪怕未来可能结局不好,但起码现在也在一起过了呀,不然多遗憾啊……嘶。”
侃侃而谈的少年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抬头对晏行委屈道:“师尊,你弄到我尾巴了。”
狐族的尾巴脆弱,猝不及防被人没注意轻重地扯了一把,娇生惯养的小狐妖吃痛之下没忍住红了眼眶,被眼前人重新掩饰过的漆黑眼眸泛起一层粼粼水光,控诉地看着自己师尊。
晏行与那双漂亮的眼眸对视,却觉得内心一震,恍惚中不知道说的是屋子里那对男女,还是自己。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这总是迷迷糊糊的小徒弟是不是偷偷去学了什么洞悉人心的法术,不然怎么会让他错觉自己的所有顾虑和考量都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接着又被毫不留情地砸了个粉碎。
但和人在一起那么久,晏行再清楚不过自己徒弟的水平。
小狐狸不过是无心之言罢了,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让他竟控制不住地再次动摇。
“我说得不对师尊直说就是了,扯我尾巴干嘛……”
池衍小声嘟囔地揉着自己尾巴,但揉着揉着,突然动作一顿,意识到两人间过分亲密的距离,一时间连对方一反常态的沉默都没有注意到。
妖族的嗅觉灵敏,靠太近时,他人身上的气味有时都会被带上无形的侵占意味,会让妖族本能感到不安。
此刻池衍还埋在晏行怀中,自己一只手还抱着那人的腰身,无可抗拒地,独属于对方的气息便满满地萦绕在鼻端,像是整只狐狸都被打上了他人的印记。
但池衍嗅着那清淡的冷香,却觉得有种熟悉的安心感,像是已经潜移默化地就融进了自己的生活中,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往人怀里钻,对方的手还搭在自己背上,无声地透露出安抚意味来。可当他抬眼,不小心正好撞上对方垂落下来的视线时,却倏地觉得背后那温度微凉的手掌像是要烧起来般,灼烫的热度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一直传到心底,让他情不自禁地再一次产生冲动。
池衍不想要再这样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改变如今这个不上不下的磨人境地。
而房中的周云廷在沉默了良久后,终于失声道:“这些又有什么关系,之桃,我心悦于你,愿意与你一起面对这些。”
自沉默中响起的这一声拯救了各怀心思的两人,晏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扯到了徒弟的尾巴,满脸歉意地稍稍退后一步,低声道了句歉。
在晏行退开的刹那,池衍的身体快于行动,下意识地把人拉住了。
他对上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咬了咬唇,想要开口,然而刚唤了声师尊,就被周云廷急切的嗓音盖了过去。
“之桃,自上次上元灯节后,我便打定主意要与你共度一生。”或许是察觉到了心上人的坚定,周云廷的嗓音因为隐约的慌乱而越来越大,“我们那时不是说好了吗,无论面临什么都不会把我们拆开。”
“那你这一年去了何处?”对比周云廷的激动,孟之桃已经再度冷静了下来,语气毫无起伏,“我已经等了你一年,现在不想再等了。”
“我那时……”周云廷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那时回去了一趟。
作为新飞升的神君,初遇孟之桃的那一次本该是他以凡人的身份最后一次留在人间,用这段时间来了却自己的一切因果尘缘。
却没想到,尘缘不断反增,时间一到,他不得不返回上界,可是翻遍了所有记载,与凡人相爱的没有一个能够善终。
但他不愿就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而只能眼睁睁地与自己心爱之人错过,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再次回到人界,只不过已是一年过去了。
但这些又要如何与孟之桃说呢?
周云廷黯然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只能无力道:“之桃你先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开合的响动,男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处。
池衍觉得短时间内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了,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接着就听晏行问道:“小衍刚才想要说什么?”
一时冲动被打断,被打断后积攒在胸腔中的那股心气好像也一并泄了,被那双黑沉眼眸注视着,池衍张了张口,出口的话像是梗在了喉咙中:“我……”
与此同时,房中再次传来的动静,女子压抑的哭声响起,其中的悲痛几乎要满溢出来,哭声愈演愈烈,让人听得心里也不好受。
晏行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小狐妖的耳朵和尾巴上扫了一眼,将话题转回两人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现在感觉如何?能收回去吗?”
被对方提醒,池衍才发现自己听故事一般听墙角听得太入神了,连正事都忘了,还在对方怀中赖了那么久,连忙退后一步,也不好意思看晏行,便逃避般视线上移,似乎这样就能看到自己头顶,再欲盖弥彰地抬手按在自己那对耳朵上,默默运转着体内的妖力。
很明显,听墙角应该没起到什么作用,池衍再次尝试,结果还是毫无变化。
“师尊……”池衍只能看向晏行,软着嗓子求助般喊人。
晏行好笑,只能对徒弟道:“过来。”
少年乖乖地上前一步,两人间拉开的距离又被缩短,感受到自己手腕被对方松松握住,有温和的灵力顺着对方温度微凉的指尖慢慢顺着经脉流经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太过舒服,就像自己还是一只狐狸时被对方轻柔地摸摸脑袋挠挠下巴的感觉,体内的妖力也逐渐重归控制,池衍感觉自己应该可以把尾巴和耳朵收回去了。
但或许黄历上写了今日不宜出门,一波刚平,池衍就敏锐地察觉到又来了个人。
随着那人的到来,四周突然陷入一阵异样的安静中,像是有人设下了隔音法阵,接着便似有什么动静闪过,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就被眼前人顺势扯过手腕带着往后飞身掠去。
池衍站定后,回头看去,就见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突然涌现出不详的黑雾,有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地面浮现,构成一个扭曲阴森的阵法。
“……缚妖阵。”
晏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双漆黑眼眸看向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张道全时,池衍敏锐地发现自家师尊那熟悉的温和后难得透露出几分冷意。
张道全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却有些意外。
他故意在整座宅邸中都点上了让妖族现形的熏香,就为了令他看上的这个小妖在他师尊面前暴露身份。
与寻常修士不同,他的祖上都是捉妖师,因此天生就能分辨出妖族的气息,因而入道后,独辟蹊径,依靠妖兽提高修为。
就他如今收服的妖兽中,有不少原本便是隐藏身份跟在修士身侧,可如今两族关系恶劣,只待他一挑明,那些妖族便只能与他签订契约,依靠他的庇护来躲避追杀。
与小妖在一起的那个修士不好惹,张道全不敢强抢,便只能故技重施。
本以为那修士看到自己徒弟的真实身份后会勃然大怒,自己趁此对那小妖威逼利诱,便能把对方收入囊中,但如今他看着被人好好地护在身后的小妖,察觉到有些不对,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步棋似乎走错了。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见那银白色发丝上支棱起一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发现这竟还是一只狐妖,又不愿就此放手。
张道全按捺下心中的渴望,对晏行道:“这位道友,你身后的可是只狐妖。”
“我知道。”对方的嗓音却是再轻描淡写不过,他看那小狐妖,竟然也是一副安安稳稳的样子,对面两道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波澜不惊,就像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这还是张道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准备好的满腹稿子都像是喂了狗,嘴巴张合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狐妖会魅术,最善蛊惑人心,道友千万不要被蒙骗了。”
这话一出,对面倒是有了反应。
只见少年扯了扯站在身前那人的袖子,小声道:“我不会……”
张道全自觉发现突破口了,立马精神一震:“狐妖的话都不可信,道友你……”
“没关系,以后总能学会的。”
话语被打断,张道全大跌眼镜地看着晏行竟然转头轻声安慰了身旁的少年一句,却极度震惊地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狐妖口中的“不会”是何种意思,半天都憋不出下一句来。
面对自己徒弟一直温温柔柔的晏行重新看向那呆若木鸡的修士,眼中的温度冷了下来。
虽然这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但三番五次这样着实惹人厌烦。
他也不欲和人多费口舌,再度睁眼,半空中便漂浮了密密麻麻仅他可见的淡金色文字。
但上次张道全回去后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如今心头再次蓦然升起熟悉的恐慌,生死之间的本能让他连忙朝旁边一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所有妖兽都放了出来,彻底知道自己打上这狐妖的主意就是个错误,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一只硕大的猫妖尖利长啸一声朝两人扑来,这次池衍不用自己师尊护着了,反应极快地侧身避过。
带起的风把少年银白色的发丝吹得扬起,头顶的狐狸耳朵也抖了抖,眼神却认真而沉静,手腕一抖,一张定身符便已经出现在了那猫妖的头顶上,让那庞然大物停了下来。
晏行见状轻笑一声:“反应很快。”
于是一句话又把池衍打回原形,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瞬间笑得眉眼弯弯,盛满了柔软的雀跃。
同时妖族,而且看那些妖兽的样子,像是全都被人控制着,眼神空洞无神,池衍不想直接下死手,如法炮制地废了一番功夫把朝自己而来的妖兽都暂时定住了。
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做到如此地步还是有些勉强,一晃神,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打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透过自己手背融进了皮肤下面。
徒弟想要自己解决,晏行本来立在一旁没有插手,见状当即上前握住了池衍的手腕,目光在少年白皙手背上浮现出的符文上扫了一眼,同时开口道:“哪里感觉不舒服?”
池衍感觉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而在池衍晃神的同时,张道全刚一击得手,脸色得意之色还未来得及浮现,便脑子一空,想被无形的丝线控制住了,不受控制地抬手掐向自己脖子。
那张中年人的脸上因为窒息而现出紫红色,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挣扎,脖子上那双手却如铁钳般越收越紧,自己在与自己较劲,仿佛上演了一场无声的默剧,滑稽又诡异。
等到池衍转头看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池衍一开始还因为上次晕血的剧烈反应而心有戚戚,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瞄了一眼,见人只在脖子上有道青紫淤痕,才敢凑近细看。
中年人已经没了气息,随之响起细微的金属碰撞动静,像是半空中有无形的锁链破碎,那些受他操控的妖兽浑身一震,眼神逐渐清明过来。
离池衍最近的是只花斑虎妖,看起来修为不低,那双黄灿灿的兽瞳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和虎妖那如山般的身形相比,站在他面前的小狐妖几乎能被称得上体型娇小,像是能被一掌拍扁。
虎妖伏低身子,低头轻轻蹭了下身前的少年,是妖族间互相表达亲密的方式,粗粝低沉的嗓音说起话来却十分温情:“小狐妖,谢谢你救了我。”
但下一瞬,他看着出现在少年身旁的修士,神情一凛,喉咙中响起威胁般的低吼。
池衍连忙侧身一步挡在自己师尊面前,为晏行解释道:“这是我师尊,他对妖族没有恶意。”
虎妖半信半疑地看了晏行一眼。
那人看着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似乎发生了什么令他心情愉悦的事情,那双漆黑如墨般的眼眸中盛着浅浅笑意落在挡在身前的少年身上,听到少年介绍,才转而对他含笑颔首。
虎妖却觉得和他对视久了,有一股莫名的凉意自心底升起,只看了一眼就不禁移开了眼睛。
那双巨大的虎掌一翻,托着一个小巧的铜环,递到池衍面前:“小狐妖,这次是我欠你一次,若以后有需要,可以用这个信物联系我。”
见少年接了铜环,虎妖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中年人的尸体,转头与池衍告别道:“既然事情已了,那我们便就此分别吧,后会有期,小狐妖。”
晏行看着其余的妖兽也陆陆续续与池衍道别,觉得有趣。
其他妖族看起来都干脆利落得很,哪怕刚从控制中挣脱,也更习惯独自在秘境中养伤,像是只有一直跟着自己的小狐妖,总喜欢黏着人。
晏行刚轻笑一声,下一瞬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少年走去。
池衍道完别,原地只剩下了他和晏行二人。
他看着自己师尊,心念一动,正想走上去,却见对方先朝自己走来了。
池衍笑着唤了声师尊,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晏行的动作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方最后停住的位置不是那人习惯的带着一定距离,近到似乎一抬手就能把他紧密地拥入怀中。
池衍刚浮起这个想法,熟悉的气息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兜头压了下来,那人把他拢了个满怀。
“师尊?”
池衍被晏行突如其来的反常震惊到了,在对方怀中一动不敢动。
把他抱在怀中后,那人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池衍便感觉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掌顺势下滑,抚上了自己的侧脸,抵在自己下颌上的手指略微用力,便让他避无可避地抬头眼睁睁看着对方低头朝自己靠近。
在两人近到呼吸交错的那刻,晏行停了下来。
池衍微不可察地浑身一抖,几乎快要过载的心跳慢慢回落,先是松了口气,接着莫名的失落又涌上心头。
他垂下纤长的眼睫,掩盖住自己纷繁复杂的思绪,问道:“师尊……这是在干什么?”
晏行先让他去看自己手背。
池衍依言低头,见上面有自己不认识的咒文在隐约泛着白光,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之前抬手挡了下时弄上去的。
“这是张道全刚才本想对你下的傀儡术,一旦成功,作用对象须得随咒主心意行动。”晏行解释道,“不过你那时的经脉中还残留着我的灵力,使得作用对象被认错了。后来张道全死于我手中,本来应该是我自动接替他成为咒主,但两股同出一源的灵力又互相排斥,混乱之下……”
晏行示意少年看自己手背,相同的位置上也出现了相反的咒文:“现在你成了咒主,而我是傀儡术的施术对象。”
晏行的话音一转,看着少年的那双眼眸古井般幽深:“所以……应该是我来问,小衍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