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我心软,这两天我都没给漓漓吃药。”向晓影坐在外边的椅子上,掩面道,“他说他不想吃,我就……”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开口。
方姐听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本以为影姐今天带漓漓来医院是跟往常一样,虽然有点突然,但以往漓漓的突发状况也并不少见,谁知道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糊涂啊。”方姐把包扔在椅子上,也坐了下来,半响,搂了一下向晓影的肩,“没事,这不是及时带漓漓来陈医生这了吗?”
“先听听等会的结果,你别着急。”
向晓影看着诊室紧闭的大门,摘下了墨镜,露出底下疲惫的双眼,“我刚接到梁老师的电话,她说漓漓这几天在幼儿园都不理人。”
“她问漓漓为什么不跟其它人玩,漓漓也只说他喜欢一个人待着。”
向晓影看向方姐,“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这几天漓漓在家很听话,但我还是更想跟漓漓说……”她顿了顿,“他不需要那么乖。”
不需要那么听话,多来麻烦她一点,而不是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完成,不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任何帮忙。
漓漓才那么小一点。
向晓影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我怕这样下去,漓漓会不会也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了。”
方姐拍她的肩,“不会的。”诊室的门在这时打开,方姐看了一眼,见陈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继续说,“我不打扰你,你先去跟陈医生好好聊聊。”
“别多想。”
方姐推了她一把。
向晓影借着这股力支撑着站起来,高跟踩着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的脚步声,“陈医生,漓漓的状况怎么样?”
陈医生让她过来看一眼门内。
向晓影站在门边,向里面看去。
还没大腿高的白团子陷在沙发上的抱枕堆里,盘着小短腿,抱着一个巴掌大的Q版棉花娃娃,面前是一堆娃衣,小时漓在很认真地在给手上的棉花娃娃搭配衣服。
那个棉花娃娃看着小,但也都快比他的脸还大了,他两只手一起握着,慢吞吞地给棉花娃娃穿衣服。
陈医生体贴地关上门,放低声音,“那个叫棉花娃娃,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挺喜欢的,我也不懂,就随便买了一些放在这。”他将向晓影带离门前,“漓漓看见了,还挺喜欢的,就让他玩了。”
“时漓妈妈,您看见了吗?漓漓搭配衣服的时候不是随便胡来的,色系、风格都是统一的,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向晓影怔了一下,嗓音有点干涩,“什么意思?”
陈医生笑了下,“他刚才说是因为幼儿园里的游戏太笨了,其他小朋友很吵,他更喜欢看书,才一直一个人待着。”他的语速并不快,一语断定,“漓漓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
时漓虽然因为换了具新身体,导致记忆跟思绪都变得模糊跟缓慢,连字都认不太全了,但对比同龄的三岁幼崽们,他无疑是算聪明的那一类。
陈医生继续道,“或许,他的情况并不是在变坏,而是在慢慢变好了。”
向晓影倒退两步,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陈医生,“按照流程来说,漓漓应该还要去做个全面的检查,但他一向很抗拒那些机器,为了漓漓的心理状态着想,我建议还是多观察几天。”他想了想,“那份药不用给漓漓吃了,等他状态好一点,过来做完检查,我再重新配药。”
“好,好。”向晓影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又着急地问,“那漓漓在幼儿园的问题怎么办?”
陈医生道,“给他升到大班,或者就让他在家玩。”他叹了口气,“多陪他说说话,多带他出去玩,你忙于工作的话,让家里的其他人多照顾照顾也行的。”
向晓影出过不少爆戏,陈医生当然认出了对方是谁,也理解对方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腾不出时间去照顾孩子,并没有指责什么,而是委婉地劝说了几句。
向晓影深吸一口气,表示自己明白。
陈医生抬腕看了眼时间,“我待会儿还有一个患者,就不打扰你了,让漓漓在这多玩一会儿也没事。”
向晓影连忙道,“多谢陈医生,超时的费用我待会儿就去付。”
陈医生摆摆手,“我不收费。”他笑,“漓漓太可爱了。”
等陈医生离开后,向晓影久久不能回神,方姐走到她身后,“影姐?影——”
向晓影攥住方姐的手,“方姐你听到了吗,陈医生说漓漓在变好。”
刚刚这两人就在她面前交谈,方姐心里自然清楚,她也跟着向晓影松下一口气,心思活络起来,“听到了听到了,这下你该放下心来了吧?今天这景布都布了,要不我跟导演说一声,让他留到晚上。”
方姐,“你送漓漓回家后就赶去剧组?”
向晓影摆手,“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漓漓需要人陪。”
方姐想了想,“影姐,那那个本子,你还有兴趣吗?”
向晓影回想起来,“那个亲子综艺?”
方姐点头,回身翻了下包,拿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夹,“你看看,这些是被邀请去的那些嘉宾。”
“头一个小女孩,前两天刚在诗词大赛那赢出风头,后两个孩子没有漓漓那么小,但也挺懂事的,最后是顾家那孩子,四五岁吧,就他有点闹腾,其他都还好。”
“漓漓不是不想去幼儿园吗?让他在这多交点朋友,也挺好的,你也能多陪陪他。”
方姐也是费了一番心思,了解到亲子综艺这段时间吃香后,想到漓漓的情况,硬是从导演那挖出一份嘉宾名单。
她也不管向晓影最后会不会同意,反正就想着把情况先弄清楚了,再让影姐自己决定。
向晓影攥紧那几页白纸,“我想想。”
不是她不想去,她又要拍戏又要上综艺,要是签了这个综艺,忙都忙不过来。
方姐像是知道她在考虑什么,说了嘴,“到时要真没空,你家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替你顶两天,合同里说了,只要是监护人都行。”
“对了,时呈那小子今天不是放假回来了吗?”
想起这么一茬,方姐倒是没催着向晓影晚上去补拍今天的戏份了,让她今晚好好陪陪家人,自己打了车回去。
诊室里。
时漓给棉花娃娃换了好几套衣服,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在这里一个人待了好久好久了,也没有人来找他。
就好像被忘在这了。
小时漓垂了垂眼睑,把自己面前的十几件娃衣一件一件叠起来,摆好在沙发上,还把棉花娃娃也放在衣服的上面。
再翻过身,想从沙发上下来。
因为幼崽还太矮了,漓漓只能蹬着小短腿,慢慢地往下滑,像个小团子一样“啪叽”掉在地上。
地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不疼。
小时漓拍拍手,从地上爬起来,再安静地慢慢走到门边,举高高了手,才堪堪摸到门把手,又蹬了蹬腿,跳起来按下去。
“咔哒——”
门开了。
向晓影听到声音,看向身后。
漓漓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主动走过来,去牵妈妈的手,奶音小小轻轻的,“妈妈。”
向晓影半蹲下身,“漓漓怎么不再多玩一会儿?”
小时漓摇摇脑袋,“窝不玩啦。”他抿抿唇,黑眸圆润,“窝想妈妈了。”
所以主动找出来,乖乖地牵上她的手。
向晓影嗓音哑了一下,莫名的,她说,“对不起漓漓,妈妈下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那么久了。”
漓漓的眼睛亮了一下,轻轻点点脑袋。
回去的路上,时漓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再醒过来时,已经被抱回到时家了。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小毯子,爬起来四处看了看。
自己好像被放在了大厅的沙发床上,现在一楼空无一人,只有他在这,小时漓仰起脑袋,去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
但时漓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摸了摸,小声说,“你不要再叫了,没有饭饭给你吃。”
漓漓是被饿醒的。
他坐回沙发上忍了忍,还是抵不住肚子在“咕噜咕噜”叫,慢吞吞爬了下来,很明显,小时漓掌握了技巧,熟练地倒在地毯上,又晕乎乎地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才向家里的厨房走过去。
一走到门边,就愣了愣。
厨房里有人。
不是刘姨,而是一位大概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拉链也不好好拉,黑发凌乱,正弯着腰在冰箱里找着什么。
时呈翻了半天,不满地“啧”了声,不常在家住的坏处就是,他每周末拿回来的零食,下次周末再回来就发现它们全被清了出去。
最后只能选择拿了听冰可乐,单手开着易拉罐,再反手关上门,一转过身,就跟一个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的小团子对视上。
时漓想了想,没吭声。
他不太记得是哪个哥哥了。
最后在看到对方冷淡地挑了挑眉时,才确认下来,这是他二哥会做出的表情。
时漓就没有见过他二哥还这么年轻的时候,他死前最后的印象就是,时呈是一位常年泡在科研所的研究人员。
他是omega,即使在亲人之间,也要跟Alpha保持距离,再加之时漓跟他的几个哥哥姐姐年龄差得太大。
他们的关系除了亲兄弟之外,只剩下两个字——不熟。
时漓正回忆着,软软的腮帮子突然被捏了一下,一回神就是半蹲在他面前的清俊少年。
时呈确定这里只有他跟时漓两个人后,才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了时漓的脸,直接开揉,边“啧”了声,“小崽子,也不喊声哥哥来听。”
小时漓被又揉又捏,脑袋都晕乎乎的了,张着小手去拍时呈的手,因为被捏着腮,说出的话都跑调了,但还是很乖地喊了句。
“二锅锅。”
二哥哥。
时漓在心里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