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京的剧组在这两天加班加点地开始赶进度, 连续熬了两晚大夜，总算在第三天，也就是周四上午, 成功收工。
她累得腰酸背痛，眼底下还顶着点乌青，还要盯着所有人收拾好在沙漠里的东西。
副导演跟经纪人拍拍她的肩, 让她去休息, 时云京拒绝了，“我是导演，我怎么能先离场。”
硬是顶着日头, 看着每个小组都清理干净后, 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漏的重要物品，例如胶卷、还需要继续使用的服化道、存着废片的摄像机等。
等一切弄完，中途还吃了个午饭，就到下午了，设备设施之类的大件行李他们找了托运, 剧组的车子也都是租借的，待会儿会都还回去。
工作人员有打车去坐飞机高铁的，也有坐远途车回京市的, 这部分时云京管不着, 只说路费剧组能报销, 让他们注意安全，到时候京市见。
临出发前，时云京则上了房车, 提起自己昨晚收拾好的行李箱, “老爸, 走吧。”
时复川也提起行李箱, 牵着漓漓下了房车。
她的房车会由专门人员托运回京市，到时候等他们将越野车开到了机场，也会有代驾帮忙开回京市。
临上车前，刚把行李箱都塞进后备箱里，准备坐进驾驶座的时云京，就被勒令到后座坐着休息，不管她怎么要求，时复川都不肯松口。
“到机场的路程很长，车上没有儿童座椅，漓漓跟乐乐在后面跟你一起坐着，云京，你帮忙照看一点。”时复川想了想，说道。
时云京一下子没话说了，半响，叹了口气，“老爸，我真的可以，还没累到那个地步上，怎么能让你来开车？”
时复川调侃着笑回，“我也没老到那个地步上。”
时云京怔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后座。
时复川单看面貌，的确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挽起袖子，坐上了驾驶座，熟练地启动这辆厚重的越野车。
小时漓坐在后面，看到这一幕，莫名想起了之前开车时的大哥哥也喜欢在上车前挽起袖口。
“漓漓，张开手。”
抱着小狗的幼崽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了双手。
听话得不行。
时云京给漓漓戴上了后座的安全带，自己则靠着车窗，在越野车的晃动中合上了眼，没几分钟，就熟睡了过去。
小时漓有些担心地看着大姐姐。
前面的时复川低声问，“大姐睡着了？”
漓漓点点脑袋，也学着爸爸压低声音，悄悄说，“大姐姐累，但她不困觉觉，一直在忙。”
时复川稍微想了一想，“是说大姐忙到很晚很晚也不睡觉吗？”
幼崽小小声地“嗯”了下，点点头。
漓漓这两天晚上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会被大姐姐上厕所的声音弄醒。
在静谧的夜晚，房车里踩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厕所里冲水的声音，开门声，都异常明显。
小时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大姐姐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小块微光。
有些疲惫的时云京即使困得不行，也半坐在床头，靠在车窗边，撑着额角慢慢看着手机，渐渐的，她的眼皮子越来越往下。
在漓漓的视线下，亮着光的手机“啪嗒”一声，滑落在床上，大姐姐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累得倚在车窗边睡着了。
过了很久很久，手机屏幕才暗了下去，时云京也靠着身体本能，慢慢躺进了被窝里。
被吵醒的小时漓只有一个想法，他眨了眨快困得睁不开的眼睛，再一次睡过去前，晕乎乎地想，什么时候大姐姐不用这么辛苦就好了。
什么时候……大家一起陪大姐姐去冰岛玩就……好了……
“啪嗒——”
稍稍撑起身体的幼崽又倒了过去，睡着了。
又陷进万籁俱静的深夜。
·
车上也陷入了一片安静，没有人再说话过，时云京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觉。
一直到越野车开到了机场，时复川才将人叫醒，“云京？到了。”
时云京伸了一个懒腰，推开车门，“老爸，几点的机票？”
时复川看了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先去机场里吃顿饭。”
时云京“嗯”了一声，绕到另一边车门，“漓漓，来，姐姐抱你下车。”她解开幼崽的安全带，不等漓漓摇着脑袋拒绝，说“自己可以的”，小时漓连带乐乐，就被她一手一个的提拎了下来。
重新恢复了元力。
时云京一手崽一□□，向机场的大门走去，“走了，回家了。”
时复川把车交给叫来的代驾后，也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看到挥舞着小短手跟小短腿的漓漓时，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在招待头等舱的候机厅吃了机场准备的食物，给漓漓冲好了热乎乎的牛奶，放进保温杯里，喂乐乐吃了狗粮。
再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走快速通道登了机。
因为是直达，四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在京市落了地，等时家的李叔将一车人载回去后，已经是深夜了。
时云京这一路都在睡，回家时正是清醒的时候，双手交叉在后面，撑着自己的后脑勺，借着路灯，看了下这边，又看了下那边，嘀咕了句，“好像也没怎么变。”
牵着小比熊的漓漓抬起脑袋，听着大人们聊天。
在后面牵着行李箱的李叔开口乐呵道，“我还记得云京小时候自己动手，在花园安了个秋千，现在还没拆呢。”
时云京诧异道，“我年前走的时候不是说拆掉它吗？”她想了想，忍不住笑，“我都忘记我以前怎么组装上去的，每次看都被丑到，放那也碍位置。”
李叔说，“不能拆，不能拆，影姐说了，变了样，你们回家就认不得咯。”
时云京微微怔忪，看了眼老爸，“小妈说的？”
时复川但笑不语。
行李箱在石子路上的滚动声“咕噜咕噜”的，乐乐在前面踩着路灯下的影子，跳到这里，又跳到那里。
林荫隐蔽下，四下静谧。
只有李叔乐呵呵的声音，“漓漓好像还没坐过云京你做出来的秋千，拆了多可惜啊。”
突然被叫了名字的漓漓茫然地仰起脸，愣了愣，然后少见地积极说，“对哒，大姐姐，我没有坐，乐乐也没有坐。”
“不拆。”
他扯扯大姐姐的衣角。
从家里搬出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从最小的地方开始，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去上学了、去住宿了、要出省读书了、要在外面工作了，然后一点一点把在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搬出去，留下的痕迹也被抹除干净。
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那真的……太可惜了。
时云京松开手，微弯下身，揉了揉漓漓的头发，“好，不拆，给你们玩。”
幼崽“嗯！”了一声。
在路灯下踩影子的乐乐似有所觉，跃向下一个影子时，“汪呜”了一声。
半打开的大门里似乎有人听到了院子里的小狗叫声，出来的是恰好在打扰门关的刘姨，她往外看了一眼，又转身回去。
远远就能听见她在里面喊，“回来了，回来了。”
李叔把行李箱放到大门口，对时复川道，“那先生，我就先回去了，你有需要再叫我。”
时复川“嗯”了声，“路上小心。”
刘姨又出来把行李箱拿了进去，没过多久，向晓影就从大门内走出，还没反应过来，大腿上就被什么扑住。
幼崽用脸蛋蹭了蹭妈妈的腿，嗓音又软又糯，“麻麻。”
向晓影怔了一下，接住难得会主动向她扑过来的幼崽，“漓漓？”
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小时漓仰起脑袋，“妈妈，是漓漓呀。”
向晓影应了一声，有些语无伦次，“没事，妈妈就是看到你们回来了，高兴过头了。”
“小妈，我们先进去吧。”时云京扬眉笑了笑。
时复川也拍了下向晓影的肩，带着不重的力道，安抚地按了按，“进去吧。”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进了大厅，身后的大门自动合上，小时漓被妈妈牵起了小手，带着走进去，还没看到家里的其他人，就听到大姐说，“时小呈，出息了呀，敢当着小妈的面在客厅里打游戏了。”
穿着睡衣的时呈跑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耳机，握着手柄激烈地按着，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还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扔了手柄，摘了耳机，恍惚道，“我不会在做梦吧？”
时云京动手薅了把时呈的头发，揉得炸毛了一样，“没，玩什么呢，带我一个？”
时呈的头都被时云京的手劲儿按得往下低了低，他怪叫道，“不要按我的头！”
时云京笑出了声。
向晓影微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地移开目光，时复川站在她的身后。
小时漓还没从二哥被大姐制裁的场面中反应过来，就听见下楼的声音。
听到声响的时晟执着杯咖啡从二楼走下，跟幼崽对上视线后顿了顿，他抿了口苦涩的咖啡，慢慢走到客厅。
因为太久没见，漓漓有些紧张地喊了声“大哥哥”。
时晟“嗯”了一声，说，“大哥有好好回家吃饭。”
小时漓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跟爸爸离开前，好像跟大哥哥说过，让他回家吃饭饭的。
小时漓圆润的黑眸似乎亮了亮，“嗯！”
时晟看向还在客厅跟时呈吵吵闹闹的时云京，喊：“云京。”
时云京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哥。”
“这次准备在家待多久。”
“不知道，但应该在京市留一段时间吧。”
“刘姨，我饿了！”她大声向厨房喊，“记得这些天在家里留我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