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时漓抬起眸, 跟顾泽微微下垂，静静看着他的视线对上，最后深吸一口气, “是，我能听得懂。”

“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因为你特地去学了欧洲很多国家的语言, 不止英语, 意大利语，瑞典语，葡萄牙语……还有很多很多。”

虽然水平不高,

但基础的日常用语都是能听得懂的。

坦白好像跟预想中的画面不同, 有些话很轻易地就能从口中说出，过快的心跳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一砰，又一砰。

时漓深呼吸了一口气。

顾泽说的那句话，他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也知道它的含意，只是，下意识隐瞒了这个事情。

“我知道……”他抿了抿唇, 下意识想侧过视线, 又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顾泽叫了一声, “什么？”

时漓的目光被重新拉回来，不等他继续说下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但门前的两人都没有动, 甚至眼神都没移开过半分, 像是黏在了对方身上一样, 撕都撕不掉。

升温, 焦灼，

难以忍耐。

电梯门等待片刻，没人进来，感应门又自动合上，没有人要下来，它停在了一楼。

像是静谧漆黑的夜晚，一切都停止了转动。

顾泽忍不住微微向前半步，正准备启唇，他刚靠近，时漓就受惊一般睁圆了眼。

又停了下来。

“我知道那个是男朋友的意思。”

因为过分的慌乱，身体不受的大脑控制，下意识脱口而出。

怎么就说出来了？

时漓脑海里一片空白。

真的好奇怪，跟最好的朋友坦白这种开口都难以启齿，说出来更尴尬的问题。

明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呀。

“我知道你是想打发走那个人才这样说的，我猜到了。”时漓磕磕绊绊的，“你朋友都这么猜我跟你是那个……”

顾泽会这么做，其实很正常不是吗？

顾泽的神情明显怔了一下。

时漓继续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用不好意思，就这样。”

他安慰着自己，

克服着尴尬的心理情绪。

“电梯什么时候到的，好快。”时漓又按了一下电梯门的按键，“快进去吧。”他下意识喊，“哥——”顿了下，隐去后半个字音，“咪咪肯定在家等我们很久了。”

“不知道它把家弄成什么样子了，白天倒的水有没有喝完，猫粮碗是不是也空了？”

“好像还要给它清理猫砂。”

时漓说了一句又一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叮”地一声，电梯门又开了，这次少年率性走了进去，才喊外面的人，“不上去吗？”

顾泽转过身，指尖微微抵住按键，不让电梯门合上，定定跟里面的时漓对视了一会儿，才微微“嗯”了一声，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时漓感觉顾泽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像是盯住猎物的头狼，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丧□□狗。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的。

公寓的电梯向上攀升，密闭又安静的空间，因为楼层比较高，在里面待得时间久一点，没过几秒，时漓就忍不住用手心往脸旁扇了下风。

“很热？”

“啊？没，没，就是有点闷。”

近在咫尺的男声，像往常一样向他询问，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更热了。

快出去。

电梯门像是听见了时漓的心声，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打开，今早出门前，顾泽就帮他在电子门锁上录了指纹，因为可以设置多个密，还让他多加了一个自己记得住的。

时漓没等身后的顾泽，开门进了去，从背影来看，似乎很着急，嘴里不停地小声叫唤着，“咪咪？”

“猫猫？”

“喵喵？”

“你在哪里呀？”

顾泽静静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片刻，格外真诚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它叫福福，也叫fufu，有两个名字，因为是她们一起养的猫。”

“或许，我们可以先开灯？”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明显地看到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顿了两秒，才尴尬地点点头，“你开。”

顾泽不停往下坠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微微勾唇，将灯打开。

“啪嗒——”

客厅全亮了。

时漓认真地查看了一下，猫粮空了一大半，水喝了一小半，猫砂里的排泄物都被福福自己埋了起来。

“哥哥，它跟乐乐一样乖。”

被小猫震惊到的时漓都忘记刚刚的事情了。

家里开着空气净化器，也没什么异味，其他东西都还摆在原味，没有动过，除了福福自己的玩具移了下位置。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只小猫是不是自己跑了。

原本只是佯装着急的时漓，这下真的有点不安起来了，“福福？”又念，“fufu？”像变成第一声的“芙”字，尾调是轻轻的气音，两个字叠在一起，听到耳朵里就显得更软了。

就在英文名念完的下一秒，他们的头顶突然传来“喵”的一声，半蹲在地上找的时漓微微仰头。

顾泽随口道，“爬到客厅放着的幕布上了。”家里买了投影仪跟幕布，但因为他一直一个人住，没发挥上用处，卷起来的幕布刚拆开就被放在角落里吃灰了。

价格还不便宜，足足有一百寸。

现在那只小英短就趴在幕布圆顶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时漓决定收回自己先前的那句话，“它怎么这么不乖，好危险。”

顾泽闷笑出声，“福福，下来。”

他长得高，臂展又长，手掌又大，很轻易地把手伸到近乎两米高的幕布上方，一把抓住了窝在上面的小白猫，塞进时漓的怀里。

时漓猝不及防抱住软乎乎的一团，眼睁睁地看着随手将这件事解决的顾泽，正蹲下身准备解决猫砂盆里的结块。

少年一低头就跟怀里的福福对上视线，严肃着一张脸，教训道，“咪咪下次不可以这样做了，跳这么高会很危险。”

福福“喵”了一声。

声音细细软软的，听起来像未成年的小奶猫，很会撒娇，也不知道像谁。

顾泽顿了一下，继续铲着猫砂盆。

时漓处理吃过的猫粮跟喝过的水，在两人的忙碌中，之前古怪的氛围总算微微褪去。

但一停下来，那种怪异的氛围就又会冒出苗头，总之一跟顾泽待在同一个私密的空间下，时漓就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又逗弄了一下福福，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试探道，“好晚了，我去洗漱？”

顾泽“嗯”了一声，“去吧。”

几分钟后，时漓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里，看似在低头玩手机的顾泽，这才抬起眸，隔着扇门也直直地看过去。

没过多久，互相说了一句晚安，时漓就进房间了，等合上了门，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没有开灯，靠身体的触碰感，团吧团吧，把自己卷进了被窝里，他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一句在他心里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意大利语。

少年在床上滚了又滚，两圈之后，才妥协地翻出了手机，准备刷一会儿视频，顾泽给他办了这边的手机卡，现在连着房子里的网，速度并不慢。

他看了一会儿手机桌面，点进一个绿色app，信息列表里很安静，置顶是早上爸爸妈妈询问他在欧洲玩的怎么养的对话，大哥让他注意安全，二哥让他小心。

大姐什么都没说，似乎很放心。

顾泽没给他发消息。

时漓松了一口气。

他要看了两眼，点进去一个黑色摩托机车头像的对话框，酝酿了一会儿，忍不住发了个戳了戳的表情包——［戳戳.jpg］

对面秒回——［怎么？］

时漓纠结半天——［大姐，我问你一件事。］

时云京——［说。］

时漓在输入框删删减减半天，才打出一段话——［如果你现在被一个奇怪的人搭讪，然后有人，我是说有人对那个搭讪的人说，是你的男朋友，用这个方式把对方赶跑了。］

［但其实……］

［你们只是普通关系？］

［嗯嗯！］

［你想问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

时漓眼睛一亮——［嗯嗯！］

时云京显示正在输入中……

大姐因为常年奔波的缘故，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但是谈的男朋友可谓数不胜数，各个地区各个国家的人多少都沾一点，光时漓知道的，谈得久的，快到谈婚论嫁带回来见爸妈的就有五六个。

可时云京只要兴趣一没，就会极其速度地分手，她是个很干脆利落的人，除了家之外，没被其他东西绊住过前进的脚步。

一向惹来同龄人的不少羡慕。

大姐一定很有经验！

［这个啊，大姐经历得多了，通常呢，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那个人对你有意思。］

时漓一瞬呆住——［怎么可能？］他才刚打出来，没发出去。

另一边的时云京就继续道——［不然他为什么说是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明明有很多种理由，很多种手段可以赶跑搭讪你的人，为什么偏偏用这种一看就夹了私心的方式。］

时云京的手速太快了，时漓刚在输入框删掉那四个字，打出——［不是，不是我……］

另一边就发——［他是不是没追过人啊？］

［好土。］

［听起来挺好骗的样子。］

［漓漓？］

［你怎么不说话？］

时漓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不可能，我，他，不是……］

时云京一锤定音——［别纠结了。］

［他就是想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