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家里最让时复川放心不下的孩子, 不是满世界地跑,经常没个音信的时云京,也不是不管年轻还是现在都很不着调的时呈。
而是看上去最听话, 也最乖的时漓。
周末出个门也要跟他们报备,出行都是家里人接送,自觉形成了晚上九点前回家的门禁, 即使是出远门去旅游, 也还没有试过自己一个人前去的时漓。
在他们的陪伴下,
安然顺遂长大的漓漓。
时呈的这个消息让在座三人都有些诧异,时晟第一个就猜到了是顾泽, 那个在他看来, 跟时漓关系最好的朋友。
时漓的点头也证实了他没有猜错。
“……事情就是这样的。”
时漓隐瞒了自己半夜跑出去见小泽哥哥的事,把在欧洲做交换生的顾泽邀请自己去玩的事坦白了出来。
时呈很识相地没插嘴,静静地听着,帮自家弟弟隐瞒了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隐瞒的。
时漓心情忐忑地等着爸爸妈妈的意见, 他伸出指尖,悄悄扯了扯二哥的袖口。
言下之意让说漏嘴的那个人赶快补救一下。
时呈低咳一声,“欧洲那边的建筑风景都挺不错的, 就是治安不太行, 有个住在那里的人带着漓漓玩也挺好的。”
时漓点头, 黑眸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时复川和向晓影,眼巴巴似的。
“大哥,你说句话。”
桌下, 时呈伸出一条大长腿, 踢了踢时晟踩在家里才穿的灰色棉拖。
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时漓小心翼翼地缩起自己并在一起的双腿, 不打扰二哥的动作。
时晟仔细思量片刻, “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得保证安全。”他被踢烦似的,拖了拖椅子,坐到另一边去,离时呈那个方向远了一点,继续道,“还是得看爸跟向阿姨的意见。”
时呈脸黑着收回腿,在桌下握了下拳,给时漓比了一个“你加油”的手势。
时漓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爸爸妈妈,我可以去吗?”
时复川向后一靠,淡笑着无声道,“看你妈妈。”
时漓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向晓影,“妈妈。”
向晓影问,“是你的想法,还是顾泽的想法?你想去吗?”
时漓迟疑了片刻,还是诚实道,“想的,我想自己出门玩,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他们,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妈妈,我想一个人去看看。”
“我已经十七岁了,还有三个月就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要担心。”
向晓影笑了下,“妈妈什么时候说过不同意了?”
时漓松了一口气。
向晓影微叹,“自己出去走走也好,漓漓说得对。”她看向一旁的时复川,“他也快成年了。”
到要长大的时候了。
时复川安慰似的轻拍了下向晓影的肩。
向晓影摇摇头,“快吃吧。”
当晚,时漓就向顾泽播报了这个好消息,他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枕头,“……然后妈妈就同意我跟你一起出去玩了!”
“还有二哥让我问你签证的问题。”
顾泽听到另一边传来时漓在床上翻了个身的声音,他正在家里办公,因为戴着耳机,传出的嗓音就像他正在时漓身边一样,“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你哥哥商量。”
他在伦敦读学,因为脱欧的缘故,签证的问题比较麻烦,对方就快高考了,并不是有空闲的时候。
顾泽并不想时漓因为他的计划,而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他会处理好一切。
时漓只好点了下头,他闷声又说着些什么,慢慢的,呼吸逐渐平稳,渐渐睡了过去。
顾泽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开了静音,听着耳机里轻浅的呼吸声当背景音,继续忙着。
直到时漓睡醒,这场长达七个多小时的电话都还没有挂,而顾泽那边,才准备睡下。
刚睡醒的少年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手机,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晚安”,咬字模糊,带着一点气音,刚说完,闹钟再一次响起。
时漓急急忙忙地就把电话挂了,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早餐,去学校上早课。
等到了下午放学时,走出校门的少年习惯性地敲了敲车窗,“大哥,我放学啦。”
话音未落,摇下的车窗就露出了时呈的半张侧脸。
时漓怔了一下,“二哥?”
时呈“嗯”了一声,“今天二哥来接你回家。”
时漓疑惑地坐上了副驾驶。
通常来接他的都是大哥,因为二哥的实验室经常加班开会,比人送外号“小时总”的时晟还要忙。
时漓问,“大哥今天要加班吗?”
时呈回,“不是。”他启动车身,“前两天不是说大哥要搬出去了吗?”
时呈语气平常,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时漓骤然愣住的神情,继续通知道,“就是今天。”他说,“大哥今天下班后就回去收拾行李了,赶得快,还能回去见他一面。”
所以时呈今天跟实验室请了一晚假,出来开车接时漓回去。
时漓抿了下唇,过了很久很久才说,“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
时呈摩挲方向盘的手一顿,顿了片刻,“没有说的必要。”
时漓别过脸,犟道,“有。”
时呈看着脸上都写着自己在“生闷气”几个大字的时漓,刚出实验室还没恢复的冷淡面色都有些忍俊不禁,扬了扬眉捎,“好好好,有行了吧?”
时漓有些生气,不想说话。
时呈摇摇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车子开回时家时,大门处就放着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行李箱,应该都是些衣物。
时漓的心情莫名低落下去。
时呈打开了大门,让时漓先走了进去,今天是工作日,回来上班的刘姨在厨房里做着菜,一楼空无一人。
倒是二楼传来些人声。
时漓把自己的书包放到玄关的地方,搭着旋转的楼梯扶手,边仰头看上面,边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时呈跟在他后面,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细看就能发现他眼里有几分忍笑的意味。
二楼很吵,有框框咚咚的声音,时复川温和的音色却并没有被掩盖过去,“把这个摆件也挪过去吧。”
时晟微微摇首,“不用这么麻烦,又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还有搬家工人的声音,“那除了这些文件书籍外,跟这幅挂画外,还有什么要我们搬的东西,您尽管吩咐。”
“爸爸?大哥?”
他们身后响起少年的问询声。
时复川回过头,“漓漓回来了?”
时晟“嗯”了一声,“回来了?”
时漓点点头,他抿抿唇,“大哥今天就搬出去了吗?”
时晟应了一声。
时复川道,“你也帮忙看看大哥的房间里要挪些什么,哪有人搬家就带些工作文件过去的。”他摇摇头。
时晟微叹,“爸,没有这个麻烦的必要。”
“为什么没有?”
这句话是时漓问的。
时呈倚在门边上,抱着臂,一言不发地围观着,时复川跟时晟都怔了一下。
“为什么大哥都不跟我说一声?”
“家里的其他人都知道大哥要搬家了,只有我不知道。”时漓看着比他高了一截的时晟,不开心地问着。
时晟看向时呈。
时呈耸了下肩。
时晟反应过来后,立即解释,“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你要高考了——”
时呈扶额,不忍再听。
果不其然,时漓打断道,“那也要说的。”他闷声道,“而且这怎么算小事?”
等到他某天回家,发现家里的餐桌上只剩下他了,才准备跟他说吗?
房间里的搬家工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示意道,“那我们先把这些搬过去?”
时复川是最冷静的,他应了一声,“嗯,你们先过去。”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副价值不菲的壁画,还有那些刚收拾出来的文件书籍们,离开了房间。
时漓听着他们走远的声音,大门开启时,还能听见他们高声问,“门口的两个行李箱我们也搬走了?”
时呈心累地帮时晟回了句,“行,你们搬。”
时晟,“大哥不是故意忽略你的,抱歉。”他顿了顿,“只是……”
话未说完,房间大开的窗外又响起搬家工人的大嗓门,“车上的那些家具我们也搬进去装好了?”
时晟走到窗边,微微颔首。
时漓愣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双肩就被人的双手搭上,时呈推着他来到窗边,“向远处看。”
时家院子外的路上,时漓还能看到那副大哥在拍卖会买下来的壁画,那两位搬家工人举着它搬到了——时家隔壁一直无人居住的别墅院内。
时漓微微睁大黑眸,
怔怔地看着其余搬家工人将那栋别墅外停着的货车上的家具慢慢搬进了门。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哥搬到了家里的隔壁?”有些懵地问。
他们身后的时复川笑着应了一声。
一直忍笑的时呈终于忍不住了,笑出了声,“二哥是不是说了,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时漓耳根漫起红晕,很不好意思地磕磕绊绊道,“可是,可是我之前在书房听到的不是这样的。”
时晟转回身,面对着时漓,反问,“偷听的?”
这下时漓的整个耳朵都红了,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低下脑袋,承认了错误,“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晟好笑,“没事,大哥也有错,没跟你说清楚。”他看了一眼故意隐瞒的时呈。
看乐子看了半天的时呈也道歉道,“二哥也不对。”
“好了,别不开心了。”
“没人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