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吵到你了吗？抱歉。”季栾薄唇微抿，目光在兰蓁略有困倦的脸上停留几秒。

此时他对面坐着的人没有说些什么，但是看样子对季栾的话略微有些惊讶。

大概是没想到季栾家中不仅有个漂亮的小美人，他还对小美人这么温柔，看着就像一对小情侣似的。

兰蓁身上穿着一件粉白相间的睡衣，站在全是黑白色装修的房间内十分显眼，他不好意思地往门框后面退了几步，小声道：“没有，你们不用在意我。”

越看越像是一只敏感，警觉性很高但是亲人的小猫，季栾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既然已经醒了就下来吧，厨房里有早餐，应该还热着。”

兰蓁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听他的话一点点挪到厨房。

厨房和客厅之间有一扇推拉门，他状似无意地将推拉门关上，然后马上弯腰撅着屁股贴在门前，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370迟疑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

虽然光凭借那张脸做什么姿势都丑不了，甚至还有些可爱，但是他还是无法理解。

兰蓁回道：【当然是为了听听看有没有重要的信息，万一就让我听到什么了呢？】

他现在可是一个专业的间谍，要有对应的职业操守，无时无刻都得想着获取信息。

话是这么说，370的电子音带上几分沉重；【可是推拉门不透明，直着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效果也差不多。】

没必要非得摆出一个电视剧里常用的塌腰翘臀姿势。

兰蓁：【……】

【我就喜欢这个姿势，反正没人看着我。】他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还是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

兰蓁在门前守了几分钟，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内容，但是大部分都是专业性比较强的话术，他什么都听不懂。

用手指在门前画了个小乌龟，他几乎都要确信这段谈话中没有自己想要的内容。

“基本的工作就是这些了，但是孟居云那边我们觉得有些问题……”

听到关键名字，兰蓁的眼睛猛地亮起，身体又向门前倾斜了几分，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门上。

“稍等。”季栾将这个话题喊停，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惋惜错失一次绝妙的机会，兰蓁就听到有脚步声，随着时间推移声音逐渐变大，看样子是朝着厨房的方向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脑袋里就传来370急切的声音。

【躲，离开门前。】

心中的警铃大作，那一刻兰蓁脑袋中一片空白，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猛地转身贴到料理台前。

“早餐就放在餐桌上，你怎么站在那里。”季栾原本是想看看早餐合不合兰蓁的口味，此时见早餐分毫未动，眉头微微皱起。

兰蓁直愣愣地站在一旁，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润，小腿还有些颤抖，他像是个干坏事被老师抓住的学生，腿软脚软的不敢回头。

“兰蓁。”季栾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声音很轻，还特意放缓了些语速，“在这里不需要那么拘谨，我不会骂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些许，兰蓁努力想着该怎么编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面前是很多星际时代特有的智能厨具，只看带着金属感的外壳就能感觉到价值不菲，他在下城区的房子里没见过这些东西。

他想到先前孟居云丢来的身份档案与店长为他打造的人设，手紧攥着睡衣袖口，小声局促道：“我没见过这些东西，想看看怎么使用。”

“这样之后就能帮你做饭了。”他抬手比划了一下，“什么都不做就住在这里，不太好。”

季栾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部又咽了回去，思考的能力也全部宕机。

小猫准备给他做饭吃，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猫。

还很可怜，从前一直居住在下城区，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而见到的第一面就在想着用自己的努力报答他。

怎么不算是人美心善，和外面那些人都不一样。

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在少年惊呼与夸赞声中将所有智能厨具都演示了一遍。

【好险，好在又被我糊弄过去了。】兰蓁将季栾哄走，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370有些欣慰，兰蓁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简直就像是漂亮的猫猫三言两语就把傻狗驯化成功。

季栾出去后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兰蓁有些失望地坐在餐桌上享用早餐，不过很快他低落的情绪就被扭转过来。

因为不知道他的喜好，季栾准备了很多不同口味的食物，味道也很好，兰蓁小仓鼠似的每个都吃了几口，然后打了个饱嗝。

没过多久季栾又回到厨房，身上还换了件新衣服，看起来比刚才要正式一些。

他进来后看到兰蓁的吃法愣了一下，又看到少年抬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漂亮的杏眼干净透亮，手上沾着点面包屑，或许如果他晚进来一些就能看到少年伸出粉粉软软的舌尖，将那一点面包屑嘬干净。

“吃饱了吗？”季栾问道。

兰蓁点点头，就见他随手拿起一块自己啃了一小口的面包，几口下去吃了个干净。

原来季栾之前一直在忙，还没来得及吃早餐，那他这种遍地留情的吃法岂不是和干坏事没什么区别。

可恶，早知道就不这么吃了，谁能想到季栾起来那么久都没吃早餐。

兰蓁脑袋耷拉着怯生生地看着季栾，季栾侧眼看过来，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你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吗？”

跟着出去和留在家里都有可能获得线索，兰蓁想了想，他这才刚到季栾家里，对什么都不熟悉，万一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被抓到那岂不是糟糕。

他表情诚实地回答道：“想一起出去，我还没见过上城区外面的样子。”

那就是不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但是想和他一起出门。

季栾点头，视线在兰蓁脸上绕了一圈，缓缓道：“你这个年龄，应该还在上学吧，需要我去为你联系个好点的学校吗？”

他默认少年因为钱的问题没有完整地接受教育。

这样的事情在下城区司空见惯，虽然星际的教育资源并不匮乏，但上城区的人一直在刻意垄断教育，以达到阶级固化的目的。

下城区大部分的人就连维持生存都十分艰难，对教育的关注十分淡薄，久而久之在下城区接受过完整教育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

兰蓁漂亮的小脸皱起来，“我都二十岁了，应该没有学可以上。”

季栾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想到兰蓁实际的年龄和他预想中的差这么多。

“那我带你去这边的学校玩一圈。”怕兰蓁误会些什么，他紧接着解释道：“我要见的人恰好在那边。”

兰蓁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季栾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和预想中的一样柔软。

上城区的学校大得吓人，兰蓁在里面逛了两圈，直接迷失了方向，蹲在一棵树底下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位置在学校中心，或者是他不小心待在了别人集合的位置上，周围的学生非常多，大部分人的行动都很缓慢，兰蓁仔细观察了几个人，发现他们一直在这附近游走。

甚至还有好多人他都看着眼熟了。

季栾和霍文山原本还在交谈着有关议会的事情，一路上的学生都对他们恭敬有加，只有到了这里学生们好像看不到他们一样，眼睛都盯着一个方向。

甚至还有几个男生聚在一堆，红着脸和同伴窃窃私语。

“小小的，是对面学校的艺术生吗？眼睛那么大，皮肤那么白，不像是我们学校的人。”

“我幻想中未来的老婆就长这个样子，你说我要是上去跪着求他，他会答应做我老婆吗？”

“好可爱，蹲在那里像是只漂亮的小猫，想抱回去rua。”

“到底是在等谁，真让人羡慕。”

一位身高一米八几，样貌俊秀的男生带着温和的笑意凑上去，轻声问道：“你是在找人吗？我可以帮你。”

“我是学生会会长，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实战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在同学们心中小有威望，毕业后应该会被保送进军部，家里小有资产，性格温和体贴。”他说了一大段，这才重新想起之前的话题，“在学校里找个人很容易的，你觉得怎么样。”

好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围观的同学听到后眉头直皱，恨不得直接跑上去大喊有人不要脸。

“那是不是你侄子。”季栾指了指男生的方向。

霍文山不太想认这个侄子。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是什么美人能将这么多人迷得魂不守舍。

极佳的视力让他一眼就能看到树下的少年，身材比较娇小，唇红齿白的，小小一个团在那里像是只雪白的团子。

长得有些雌雄莫辨，要不是小巧的喉结，他估计真的会认错性别。

“确实好看。”原谅了侄子冒失的行为，它浅浅评价道：“只要底细干净，他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季栾还没见霍文山这种仿佛没有审美的人给出这样的评价，他好奇地也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树下的画面脸色一变。

年龄相仿的两位少年在树下不知道交谈着什么，时不时会开心地笑一下，一个英俊一个美丽。

微风拂过树上飘来几片落叶，兰蓁抬头看了眼头顶，还没来得及伸手，对面的少年便先一步将树叶摘下来，然后盯着他会心一笑。

还真有几分佳偶天成的意思。

季栾的脸色几乎要由黑转绿，霍文山瞥了他一眼，微微笑着说道：“你的人？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了。”

前几日身边还没有这个小尾巴，难不成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够对一个人心生好感？

未经世事前或许还会对一见钟情抱有浪漫的幻想，他可不会相信季栾都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还会有这种心思。

再看季栾现在的脸色，活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整个帝国里有谁敢直接抛弃他这种身份的人物。

同一个学生吃醋，简直是脑子有病，自降身份。

他看了看远处的兰蓁，又看了眼季栾，打趣道：“你们这年龄也不合适，他都能叫你叔叔了吧，虽然身边也有不少老牛吃嫩草的，但是没看出来你也是这种人。”

这话玩笑的性质偏多，季栾的年龄没有非常大，只是因为身居高位，周身的气质显得比较成熟。

“他都二十岁了。”季栾有些咬牙切齿。

“没看出来啊。”霍文山有些惊讶，不过这并不耽误他调侃季栾，“你这算是承认对一个刚见过几面的人有感觉？”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底细查干净没？”调侃归调侃，他还没忘记正事。

季栾回得干脆利落，“没有人会派一个那么笨的人来当间谍。”

霍文山挑了挑眉，再次暗自在心中痛骂季栾。

早知道这是个隐性恋爱脑，他绝对不会选择季栾合作。

眼见霍文山的侄子一直在兰蓁面前比划着什么，看样子还想伸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季栾没忍住走到他们面前。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随口客套了一句，成功吸引到兰蓁的注意。

兰蓁身旁的少年答得很快，几乎是立马就接上了话，“季叔好，我在帮朋友找人。”

季栾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后淡淡回了一句，“没说你。”

少年满脸问号，原是想着再说些什么，不过看到季栾冷酷的神情，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边缘，抖了半天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他的好叔叔霍文山看不下去了过来将人捞走，“好了，没必要这么吓唬小孩。”

他转头又开始劝诫自己的侄子，“有点眼力见，别每天就那副蠢样。”

碍事的人被拉走，季栾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这次的语调就要温和许多，甚至带上了几分夹子音。

“这里太大了，我有点迷路，他说带我去找你。”兰蓁回答得很认真，浓密卷翘的睫毛扑扇个不停。

季栾莫名其妙地感觉很爽。

大概是因为兰蓁在和其他男人聊来找他这件事，就像是漂亮的小猫被其他人类看上，但是依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

有种被偏爱的感觉。

他在兰蓁看不到的地方朝霍文山的侄子投去挑衅的目光，霍文山再次确信他已经陷入了恋爱脑自动攻略，降智的环节。

可怜的少年确实有被挑衅到，他思考了下自己与季栾的差距，愤愤不平地冷脸离开。

霍文山有种微妙的感觉，他这个侄子脑海中应该是在想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剧本。

反正依旧是有病，和之前那个沉稳干练的侄子判若两人。

他再次将目光投到兰蓁身上，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可以将没见过几面的人变成这副脑残样子。

不论看多少遍，除了漂亮之外，都没什么特别的。

兰蓁敏锐地发现他在审视自己，眼神这么锐利，万一被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他眼眸微垂，小声道：“这里不好玩，到处都是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学生们平常都是步履匆匆，今天放慢脚步聚集在兰蓁身旁意图也十分明显，季栾想了想，还是决定彻底将他们的念头断绝。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马上就走。”他转头面对霍文山的时候又换了张嘴脸，“我要回家了，之后换个地方聊吧。”

霍文山要被他气笑了，“你他妈的约我来这个地方，现在和我说要先走，下次再说？”

气氛焦灼起来，兰蓁见情况不对，拉了拉季栾的袖口，“哥哥，我没事的，你们接着聊吧。”

可爱的小猫咪愿意体恤他，季栾却不想委屈了小猫，也不想让小猫留在这里受人觊觎，他瞥了眼霍文山，不情不愿道：“我们出去聊，找个咖啡厅。”

“带上他？”霍文山伸出手指着兰蓁。

季栾肯定的“嗯”了一声，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疑惑，像是不明白霍文山为什么会这么问。

妈的智障。

霍文山几乎不想和他继续交流下去，但空闲的时间宝贵，他还是更想今天就商讨出个结果。

“你连他的底细都没查明白，就准备让他和我们坐在一起，听我们谈话？”

“我没事的。”没等季栾回话，兰蓁又揪着他的袖子说道。

他的嗓音本来就软，现在声音小小的，还拖着尾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季栾听着心都软了，哪舍得真的把他放在一旁。

“我们开两个包间，让兰蓁在另一个包间玩。”

季栾勉强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进行让步，霍文山也没再说些什么。

鬼知道被恋爱占满心智的男人之后还会提出什么奇怪的想法，不如趁现在答应这个还算靠谱的提议。

咖啡厅很少有包间这一说法，加上临近饭点，季栾生怕饿着兰蓁，最后选择了一间会员制的餐馆。

兰蓁也有试图故技重施，耳朵贴在墙边听秘密，但是这间餐馆的隔音非常好，他在那边站了半天也没听到一点动静。

不过后来他也没有再关心这件事，因为他急着想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包间内没有厕所，只能急急忙忙地向外跑。

跑到一处拐角，他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身影，被他撞到的人纹丝不动，反而是他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眼看去，竟然还是个熟人，兰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认识的人，迷茫的眼神中掺杂了几分惊讶。

元清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被愤怒填满。

“傍上了愿意带你来这里的金主？”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元清的话中却带着几分肯定。

这家餐馆是会员制，兰蓁这种在玄音阁打工的下城区人没有人领着是进不来的。

何况兰蓁身上的衣服和前几日完全不同，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精心打扮过的，这也不是他自己的钱足以买到的东西。

元清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太过激动了，但他把这归于兰蓁拒绝了他，现在却愿意跟别人走。

无形中他就比那个人低了一等。

“多少钱可以买你一晚，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差钱。”他温和地说着诋毁的话，“既然都已经出来卖了，你也应该知道要挑一个足够富有的人，恰好我就是这种人，他能给你的，我可以给双倍。”

兰蓁能感受到他的恶意，于是也不管厕所是不是在这个方向，转身拔腿就想跑。

元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我的耐心很差，别等我搞垮了你的金主，再来找你麻烦。”对于一个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元清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真面目，笑容全部消失。

季栾从厕所走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这是在逼良为娼？”他讽刺地问道。

元清没想到还会有人插足这件事，手上的力量一松，兰蓁马上甩开他的手，躲到季栾身后，漂亮的脸上满是害怕与警惕。

“原来是季检察官的人。”元清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将他给我，我为你修改两条法律，让下城区的人有往上爬的机会。”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面却蕴藏着无数的利益纠葛。

现在下城区的人想要进入权力机关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元清真的愿意放松一点条件，就相当于是坚固的城墙出现了一点漏洞，只要再接着深挖下去，终有一天会完全倒下。

兰蓁不太明白这些事，但隐约能从旁人的表情中看出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脸上带着惶恐的表情，他贴着季栾的身子微微开始颤抖，像是害怕季栾真的将他送出去。

旁人，也就是霍文山暗自咂舌，没想到一个兰蓁能搞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阵仗。

不用想他也知道季栾不可能将人交出去，元清给出的条件看起来诱人，但只要他将这件事是季栾主导的消息稍微往外一散播，季栾马上就会因为这件事成为整个上城区的公敌。

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季栾的人在上城区，心却向着下城区，但只要他真的动手，这件事的性质便是完全不同。

元清看样子也知道季栾不会答应，盯着二人看了一段时间，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玩笑话，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宠物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