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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伏特加与曼特宁 于刀鞘 1774 2024-08-14 17:32:24

祝京儒故意站了几分钟,风吹得脸色更难看些才慢慢悠悠打电话,算准人不一定会接,于是直接发短信。

不需要得到允许,他沿着楼梯一路而上。

近乡情更怯这五个字从脑袋里冒出来,在感情里是说人不敢面对,不知道该怎样开始或结束。

而祝京儒字典里没写这句话,他没什么不敢的,会怕就不是他。

安全门缝隙溢光,祝京儒第一时间没有推开,他背靠墙壁打电话给柏青临,拨打三十秒又挂断,短信迅速发送。

【骗你的,我走了。】

果不其然听见安全门咔嚓一声从里关闭。

祝京儒兴致勃勃继续发短信,【需要我按门铃吗?】

门没过多久被重重推开,柏青临脸庞沾了水,水珠沿着利落的下颌线轻滑,明显刚去洗了把脸,他站在门边等待十几秒,“进来。”

祝京儒这才探头,“真的让进?”

柏青临并不擅长说好听的话。

偏祝京儒喜欢,就爱这口沉默寡言,进门时柏青临弯下腰在瓷砖拿摆放了崭新的鞋,示意祝京儒换上,背脊绷直的线条用力,脸和脖子都白,身上没一块地方不白的。

祝京儒压根没质问柏青临为什么撕碎照片丢垃圾桶里,仿佛将这几天没来的日子一同抹平,好奇问道:“柏哥,你晒不黑吗?”

“嗯。”

“去海口那天我躺了会沙滩,前面就没后面白,都晒红了。”登堂入室的祝京儒直接开始脱衣服,暖气充足,脸庞很快变得莹红,外套脱掉,毛衣也脱了,恨不得把裤子也脱了给柏青临证实。

柏青临抬眼注视祝京儒,“穿上。”

祝京儒丝毫不发憷,坐在沙发上跟回自己家似的,“不,屋子里好热。”

柏青临手捏紧玻璃杯。

祝京儒正儿八经看他,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距离感像外头的雪一样缓慢消融,热意在氤氲杯壁,柏青临用骨节推动玻璃杯,使得它离人更近些,低声道:“白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位,他说你生病。”

好不容易撬开嘴的闷葫芦酝酿半天终于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祝京儒肩膀耸动,“睡不着,晚上去郊区看花,被风吹晕了,现在烧应该还没退。”

柏青临记得医药箱有体温计,起身去时突然间被祝京儒拽住手腕。

很快掌心被迫轻摁到祝京儒的额头上,温热,肌肤触感如初。

柏青临指腹都不敢用力,摩挲片刻后如释重负,他低头凝视祝京儒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没呵斥人松开,就这么静静捂了三四分钟。

祝京儒握着柏青临手腕没放开,呢喃声格外清晰,“你身上真的好烫。”

柏青临猜不透祝京儒究竟想干什么,干脆也不去猜,神情维持平静,用力地掰开手。

接着掌心轻蹭过祝京儒的脸,细微的“啪”声,像长辈嗔怪小辈时没使上力气的巴掌,也很像情人在床上掺杂爱欲的蹂躏。

祝京儒本就意外柏青临怎么没有挥开自己,猛地被这一下惊着了,他抬头看着柏青临喉结滑动的脖颈,声音很轻,“怎么打人啊。”

“病了得受着。”柏青临扔下不咸不淡一句话去拿体温计。

祝京儒反反复复心里回味那一下,之后量体温也很配合。

是低烧没什么大事,柏青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坐回与祝京儒相对的沙发上。

两个人默契地移开视线。

祝京儒被水润湿的嘴唇蛮红,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他抬头扫视墙壁上悬挂的国画,有山水,有兰花,有文竹,一笔一画都是风骨。

“岳老师说柏哥很厉害,家里出了名书香门第,在那辈里是天之骄子,什么都会,做什么也都有打算。”祝京儒坦坦荡荡表达自己,掏心窝子的话说出口很认真,“我挺混账,从小到大没打算过什么,都随自己心情。爸妈教了一辈子书都没教会我听话,没满二十岁的时候最疯,不乐意待学校里,太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因为那时候想去看东非大裂谷,因为我想,于是我就去了。”

“柏哥。”

“我这人最不会委屈自己,所以现在想再问问你,有没有一点对我动心?”

柏青临背脊挺直坐姿如初,好似完全不为之所动,他心里那场大雨滂沱藏匿着声息,抬眼间记起少时由于进门踏错脚被罚跪。

记忆中父亲反反复复说,“人不能犯错。”

柏青临听进去了。

他活在“对”的世界里三十多年,从没有犯过错,可安排来的婚姻明明更是错。

孝道,父母,家庭,世俗,道德…柏青临记得无数个日夜背诵的家规,它让子子孙孙学会克制和忍耐,听从与顺服。

良久柏青临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看似平静得体的话语,“我不讨厌你。”

祝京儒问:“是不讨厌还是不喜欢?”

柏青临没有再回答,祝京儒忽然笑了声,“有烟吗?”

烟盒只剩下一根。

祝京儒掏出那枚刻有波浪纹路的打火机点燃,示意柏青临将烟头塞进自己嘴里,眼角眉梢依旧含笑,随后滋的一声点燃。

他咬住烟头睫毛发颤,吐出雾后递给柏青临。

没过多久,男人接下烟。

那根烟缓慢含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被他们轮流吮吸了两遍,本来该是暧昧的。

成年人的体面都是悄无声息,不会追问到底,祝京儒穿上衣服径直离开,将外套口袋里的照片捻在手里。

属于祝京儒的这张一直保留完好,现在也干脆用手撕开,像柏青临之前那样一分为二,仿佛两个人从今往后泾渭分明。

破碎的照片飘落瓷砖。

“不谈感情了,柏哥,朋友我也不缺,晚安。”

屋子里很安静,柏青临指间还夹着那根快燃尽的烟,尚存祝京儒嘴唇的余温,微热,潮湿,类似伏特加的香水味在空气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迫不及待将人溺毙。

他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外面很冷。

柏青临低下头蹙眉,不明白为什么指尖愈合的烫伤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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