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身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咖啡馆如常开着,酒吧也继续营业,只有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玫瑰渐渐枯萎,收起来时柏青临发现上面每根刺都被人拔干净。
蛋糕师用完烤箱后提起,“店长,上次祝先生来找不着你,一不小心碰碎杯子,被玻璃割到手。”
“知道了。”柏青临头也不抬将枯萎的玫瑰装进纸壳箱。
岳川寻思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屁都没有,又能忍又特么一根筋,不开窍活该单身。
他撑着下巴没忍住问柏青临,“你和祝京儒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不是在搞暧昧么?”
柏青临将纸箱重重搬到木板边缘,胶带密封装好,喉结动了动方侧头问,“什么叫暧昧?”
“……行,行,没暧昧,纯交朋友闹掰。”岳川举双手投降。
柏青临起身:“想清楚再说话。”
岳川装死赶紧溜,碰巧忽然听见祝京儒的声音。
“进来坐,等会想喝什么?”
昨天是放荡不羁型男,今天又带来混血儿帅哥,穿得特绅士,蓝眼睛高鼻梁。
柏青临眼镜片不慎沾了灰尘,一动不动站在那十几秒,随后用力洗干净手,被冷水冲到骨节泛红。
岳川颜狗病犯了,清清嗓子正想帮混血儿点单。
奈何柏青临走出来,“我来。”
Rick以示友好冲他微笑,用德语顺便穿插法语说话,柏青临偏偏都会,有礼有节应对自如。
靠窗位置上的祝京儒换了个坐姿,懒散到没骨头似的坐姿如旧。
混血儿边喝咖啡边和祝京儒聊天,气氛融洽得很,说起笑话逗得祝京儒没停过。
后厨一片寂静,柏青临抽烟时袖箍绑住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回神还是因为佟吟说话。
“店长,咱店里就一盆芦荟,都快被你掐断了。”
“嗯。”柏青临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里,继续在后门吹冷风。
每个人心底都藏着秘密,苏门答腊曼特宁入口时自带令人愉悦的微酸,抵达舌尖有些苦,随后才是香醇。
柏青临给祝京儒和那个男人做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咖啡。
祝京儒和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都来喝咖啡,只是不再刻意接近柏青临,大多时候有同伴陪同,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成年人讲究体面与自尊,但祝京儒好像完全不在意这套世界规则。
柏青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透祝京儒。
他压抑掉很多情绪,无动于衷站在那研磨咖啡豆,沉默打量着出现的每张新面孔,他们都与祝京儒很熟悉。
柏青临不会赶跑任何来喝咖啡的客人,一切僵持与尴尬都不存在,只是回归到陌生。
祝京儒和任何人相处都和他没关系,手机里那些东西也证明不了什么。
柏青临鲜少关心外界事物,但他意外的清楚。
五天,祝京儒带了九个人来喝咖啡。
第六天将店提前打烊,柏青临走进心理咨询室,坐姿端正,回答问题时逻辑清晰有礼有节,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
当医生问道:“能引起你病症发作的人是一个还是全部?”
“一个。”柏青临才流露出破绽,不太自然微阖上眼。
“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们之间存在过多少次皮肤接触?”
“十五次。”柏青临每一次都记得,包括那天晚上在火车上悄悄抚摸祝京儒脸庞。
医生皱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次?”
柏青临直视医生反问道:“有问题吗?”
医生悻悻写在病历单上写下一行字,“没问题。”
“继续。”
“和你接触的人是男是女?”
“男。”
“他是怎样和你接触的?”
柏青临拒绝回答。
心理医生,“你和他接触的时候,内心是喜悦还是抗拒?”
“……”柏青临沉默十几秒钟后听见窗外好像下起雨,语气淡淡,最终承认了事实,“我并不想松开。”
“好的。”心理医生继续问,“最后你松开了吗?”
“没人喜欢一直被束缚。”柏青临平静诉说实话。
医生照常开安眠药,心理疏导和言语都没办法撬动柏青临,只能建议多休息,尝试多亲近那个人达到先舒缓后治疗的效果。
柏青临嗯了声后离开,他不可能再亲近。
回去的路上噼里啪啦的雨水没停,城市变得灰蒙蒙。
柏青临路过银杏树下发觉一只黑猫趴在那一动不动淋雨,他径直走过,停驻片刻才转身回去,把雨伞搭在猫的头顶。
柏青临垂眼和猫对视了会,起身冒着雨离开。
回家后大衣外套完全湿透了,雾霾蓝衬衫被水浸得颜色更深,他脱下后去洗澡,收拾完毕又继续失眠。
他不受控制打开手机点开短信,任何震动声一响,草木皆兵似的手指骨节攥紧发白。
柏青临闭上眼,心底空落落,仿佛连风声都听不清。
翌日雨停了,咖啡馆再次迎来不速之客,Rick又坐在祝京儒对面。
岳川看入神中,忽然间柏青临出声,“好看吗?”
“好看啊,赏心悦目,坐一块多养眼。”岳川实事求是。
柏青临也缓缓嗯了一声,去后厨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脸色多平静,胸膛堵着那口气就越汹涌,前所未有,点打火机时再次失灵,他将烟盒直接扔进垃圾桶。
哐当一声,柏青临俯视着它们,脸庞上的神情难以形容。
岳川走进来,“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什么?”柏青临面不改色反问。
“你拒谁都拒的干干脆脆,从不拖泥带水,就祝京儒断不干净,衣服都不舍得丢,把照片撕了还不是粘上了,口是心非的毛病得改改。”岳川听见门口风铃声清脆,猜到祝京儒又要离开,只能把话说到这。
感情里从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柏,再不把风抓住,他真的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