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一时没人说话，夜风吹来，只有团子卖力干饭的声音。

“呱叽！”

“叽呱叽！”

团子在说好吃哭了。

这家餐厅大厨的水平很高，吊打食堂的大锅饭。

褚煦却无暇回应团子，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有一些羞涩。他佯装给团子夹肉，却在默默打量段霁也。

他一直没有给出回答，不管是那句祝福，还是自己对他提出的帮助。

直到团子又吃光了一片肉，褚煦才听到段霁也说了一声‘好’、

“不能让你白干，”段霁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你在体术方面有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但是别让你们靳扶教官知道，他很小气，听到我指导你会来找我算账。”

段霁也说着轻松的玩笑话，褚煦也顺势点头，说：“好。”

既然说定了，就需要验证一下团子的技能对段霁也的病症是否有用。

凡事都需要磨合，现在就是实验的好时机。

“我要开始了，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但你应该不会感到不舒服。”褚煦说。

段霁也身体靠在椅背上，没有闭上眼睛的打算：“没事，你随便来。”

听着段霁也无所谓的语气，褚煦眉心跳了一下，他把面前的餐具收走，抱起团子，放在了眼前。

“使用技能——疗愈！”

刚才褚煦和段霁也的交谈，团子压根没听，它此时嘴里叼着肉片，突然被换了个位置，还有些茫然，但听到褚煦的指令，头顶的问号毛毛条件反射般地汇聚起了能量。

团子一个甩头，代表了【疗愈】的能量光条，迅速射在了段霁也的身上。

褚煦屏住了呼吸。

团子的【疗愈】技能，在非生命体和精神体上都有效。

唯独没有对人使用过。

按照游戏给出的解释来看，【疗愈】同样对人有效。

但这只是理论，没有实践的理论全都是空谈。

散发着荧光的光束逐渐黯淡。

问号毛毛停止了技能的发射。

褚煦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段霁也闭眼感受了两秒，说：“还好。”

褚煦却摇摇头，直觉告诉他，段霁也的状态并没有得到改善。

段霁也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好奇笑道：“你为什么会喊口号？”

还在思考的褚煦被问的猝不及防：“什么？”

“一些动画片里，主角使用技能的时候都会说出技能的名字，就像不说出名字，技能就用不出来一样。”段霁也，“你没看过动画片么？”

“......没有。”褚煦不懂段霁也为什么会突然说起了这个，他也好奇起来，“你会看动画片？”

不管怎么看，段霁也都不像是会看动画片的类型。褚煦打量了段霁也两眼，动画片和他的气质不太搭。

段霁也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说：“看过，陪一个小朋友看的。”

说完，他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季家不给你娱乐的时间？”

褚煦语气幽幽道：“难道你会在十几岁的时候还看需要用口号来战斗的动画片吗？”

段霁也想了想，他十几岁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陪缪尧，他的确不会去看。毕竟他那时候太忙了，而且代表着友情和热血的童话对他来说，过于虚无。

“好吧，你是对的。”段霁也耸耸肩，大概褚煦还没意识到，他现在对自己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

褚煦没有再去关注这个插曲，他蹙紧眉头，调换思绪，思考着【疗愈】失败的原因。

他又回想了一遍，精神体养成游戏对于【疗愈】的解释。

‘在生命体受到非致命伤的情况下，使用该技能，可使生命体恢复到百分之八十。对非生命体使用，可使其完好如初。’

段霁也的情况，很显然可以暂时忽略后半句话。

非致命伤，百分之十八十。

这才是关键。

褚煦又把这两个限定词无声读了两遍，尝试换个思路。

如果生命体受到致命伤，【疗愈】为什么不能起作用？

换句话说，为什么受到致命伤的生命体，会被排除在【疗愈】的效果范围之外？

要知道【疗愈】可以恢复到的百分之八十，除了非致命伤外，没有任何的限定词。

这就代表了不管是被冷兵器伤到，还是中毒，甚至是一些疑难杂症，【疗愈】都会生效。

只有一种情况下，【疗愈】无能为力。

那就是死亡。

所以，受到非致命伤的生命体，指的是生命体处于非健康状态下且还存活于世。

如果非要把段霁也的精神力耗竭分类的话，他的情况应该属于疑难杂症。

段霁也的两个情况都和【疗愈】相符，属于【疗愈】的产生效果范围内。

但是，事实证明，在刚才，团子使用完技能后，段霁也的情况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褚煦眉头越来越深，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苍阳现在能出来吗？”褚煦眉头舒缓，把团子挪到了一边。

团子：“O.o？”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段霁也看了褚煦一眼，二话没说，苍阳很快出现。

在外面，段霁也很少将苍阳放出来。

因为苍阳一旦出现，在没有使用【全知】的情况下，段霁也的眼睛便会失明。

黑暗会给人带来太多不便。

苍阳知道主人的情况，在半空盘旋了半圈，倏尔收了翅膀，稳稳立在了段霁也的肩膀上。

呈警戒和保护的姿态。

段霁也闭上了眼睛，苍阳一双锐利的鹰目打量着眼前的人。

在苍阳心里，有着一个名单。它能记住熟悉的人脸，基于这一点，将这些人脸分成了‘无害’和会对段霁也造成威胁的两类。

正常来说，第一次接触的人，还处于不信任的阶段，苍阳会把他放在第二类名单里。

苍阳转了转眼睛。

但不知为何，它对眼前的人就是凶不起来。

另一边，褚煦也在打量着苍阳。

褚煦这才发现，苍阳眼睛的颜色和段霁也的如出一辙。他犹豫了两秒，然后对苍阳招招手，想让它过来。

苍阳的鹰眼极速转动，犹豫了两秒，身上的羽毛被风吹动，扇着翅膀朝褚煦飞去。

它落在了褚煦面前的桌子上。

苍阳的体型大，羽毛不像团子那样蓬松，而是如同绸缎般光滑。鹰爪如钩，鹰喙的喙尖闪着寒光，上面还戴了一个合金做的嘴套。

一人一鹰对视片刻，褚煦忽然想起来刚在游戏里种出苍阳时，苍阳和他互动的场景。

于是，他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苍阳的头，见它没有反应，又顺着脑袋滑向脊背。

“使用技能——疗愈。”

温柔的暖意再次席卷全身，这本应该让人放松的感觉，却没有改变因为触碰而绷紧的后背。

令人舒适的感觉绕过了段霁也肌肉绷紧的后背，外来的精神力顺着技能的光线流向了精神海。

苍阳的离开，使得精神海如同开启大门的庭院。

外来的精神力畅通无阻地流进了精神海。

如同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第一场复苏的雨。

段霁也只觉得几乎头上让他习以为常的钝痛消失了，眼前如线路故障的灯泡般出现了两秒光明。

他猛然睁开双眼，在黑暗卷土重来的上一秒，看到了卖力发射技能的团子，还有褚煦正在抚摸他的苍阳。

一下又一下，从头顶顺到脊背。

段霁也愣了一下，自从失明之后，他好久没有亲眼见到苍阳了。

他和苍阳之间的精神力，只能让他感受到苍阳的存在。一片黑暗里，只会出现一圈模糊的轮廓。

轮廓并不能反映出来苍阳的变化。

苍阳比他上次见到，似乎消瘦了许多。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任凭褚煦摸头的苍阳，褪去了温顺，突然一个转头，不顾喙尖化到了褚煦的手背，鹰眼直直看向了段霁也。

主人发生了变化，这让它有些不安。

它正在分辨眼前的情况。

段霁也没有给它指令，它不敢轻举妄动。

团子的技能施展还在继续，褚煦担心苍阳会前去干扰，便换了一只手，继续安抚着苍阳的头。

直到第二次【疗愈】结束，团子累得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

光明转瞬即逝，段霁也闭上了眼睛，说：“有效果了。”

他看不到褚煦此时的表情，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问：“你怎么知道，会在苍阳从精神海离开之后起效果？”

听到段霁也的反馈，褚煦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我之前在季家的时候用过治疗舱，他们告诉我，治疗的时候要把精神体放出来，不然精神体会受到影响。”

段霁也侧了侧耳朵，欲言又止，然后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脸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团子敏感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它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精准找到了褚煦受伤的手。

看到那抹刺眼的红色，团子惊讶地张开了嘴。

什么？！

饭票竟然会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受伤？！

团子整颗毛球都怒了！

于是吭哧吭哧跑到了苍阳的面前。

苍阳岿然不动。

团子愤怒：“叽叽！”

天杀的！

褚煦皱眉：“别说脏话。”

苍阳听不懂，但它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团子的情绪，于是它垂下了头，想近距离地观察它。

然后，它就被团子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