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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打完, 几个选手不谋而合，率先做的事就是补觉。
主办方已经把这次比赛的奖金打过来了，地区水赛奖金也有个十来万, 这份豪爽倒是让谢听月意想不到。
不过谢听月看着赛事组官方那个还在暴增播放量的直播回放视频，又觉得十来万奖金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月的底薪和奖金都打到你们卡上了, 检查一下。”谢听月坐在基地一层，看着自己笔记本电脑, “我回下广告商消息, 你们谁能接点代言？我这刚谈了个电竞椅。”
原时查完卡里余额, 嘴张得能塞下篮球：“这..这么多吗？”
“多吗？好好训练, 好好打比赛, 以后钱只会更多。我按照你们战绩发的，合同写了，4v4长跑接力决赛一条有效超车记录5万。对了，你们商量好这钱要干什么了？”
谢听月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 “投资人给的两百万，买完设备器材剩下的都在这。”
“我算算..”原时右手做手点钞票的动作，半分钟后抬头, “我留两万给自己行吗，刚好把家里上个月钱的债还了。剩下的我都交了。”
“我不缺钱。”缪思羽淡淡，“我的奖金都给了吧。但不知道够不够。”
“....”谢听月听完脸色黢黑, “又都还我了？那我一个一个账号输入, 反复确认，然后把钱转给你们算什么，算我努力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心树总共7条有效超车记录, 是这里面最大的大款。
他也把手里钱都交了，几个人凑在一起, 算上投资人给的大礼包，整了近三百万出来。
谢心树：“我们想买Flow-Yang这个飞车账号。”
听到这话的瞬间，谢听月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三个弟弟。
她毕业后工作七年，早已成为职场社畜，只剩下一颗给人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沧桑的心，反正钱给得到位就行。
但是此刻，她沧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冲击。
太鲜活了，他们身上那种野生矿石般的粗粝，纯粹，敢想敢做，乃至野蛮生长，都让谢听月觉得自己的选择没做错，她来WIN甚至有意外收获。
于是她突然笑起来。
“行啊你们几个。”谢听月干劲十足地站起身，“啪”一下把电脑盖上，“这事儿得和FON谈，他们回收了账号。刘滔是吧，等着，老娘亲自上门去拜访一下他。”
“三百万够吗？”缪思羽提问。
“估计不够。你们杨神那个账号价值连城。”谢听月盘算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算了，就三百万，我去谈。”
“放心，我费三寸不烂之舌也要帮你们把杨神的账号赎回来。”
他们三个立刻点头哈腰，排场给足：“谢谢月姐——”
*
杨致这场替补赛亮相后，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有竞粉扒拉出来比赛录像，发现杨致在打比赛的时候频繁眨眼睛。
他在谢心树面前连眼药水都不敢拿出来，一个录像就把他的局促给抖光了。
杨致很无奈，但也没办法。
“今天检查差不多做完了啊。情况还行。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中医，我朋友，看看能不能再给你调理调理。”负责杨致眼睛的主治医生穿着白大褂，在病历本上刷刷刷地写了几行狗啃一样的字，“药继续开，医保卡给我。”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随口问了句。
杨致问：“相思病算病吗？”
医生：......？
“心里不舒服是吧。”医生冷飕飕地笑，“不好意思，我和你不是可以开诚布公聊心里话的咨询师！我们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你不要越界了。”
杨致：“他真的很可爱，他和我说话还会同手同脚。”
“闭嘴。”
杨致：“他很关心我的，经常给我点外卖。”
“我让你闭嘴...！”
医生抄起化验单拍到杨致手臂上，结果杨致突然“嘶”了声。
“干什么，碰瓷儿？”医生警惕。
杨致淡笑：“没，前段时间受了伤。”
“受伤？！”医生气得牙齿都打颤，也扬言要杀了他，“杨致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关乎到我职业生涯的手术成功率！！我管你一双眼睛还不够还要管你两只胳膊？？”
“起来，跟我去看中医！治不了你了我还？！”
和老中医聊又聊了一个小时，中间杨致还喝了壶碧螺春。
从人家里出来，杨致没忍住，发了个微博：
[今天去看了中医，老先生叫我早睡早起，戒烟戒酒，忌腥辣宜养生，最好保温杯里泡枸杞，我跟老先生说我是打电竞的，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那没救了。]
评论区笑疯了，热评第一：
[要早睡早起？那咱不看中医了行吗。]
楼内叠了几百条回复: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我笑晕...]
[@bleeding-thought，小杨神你快来管管杨神，他看起来要碎掉了。]
[不看中医看什么，看thought小哥哥的脸管用吗？我帮杨神问的doge]
微博发出去没两分钟，电话进来了。
打完比赛后杨致也和谢听月一样，不停地接电话。
国内各大车队队长问他新改的签名什么意思，问他将来的打算，向他打探谢心树，更让杨致觉得棘手的是，各大俱乐部经理联系了他和谢听月，问thought的转会费。
他们问，杨神，你真想清楚了？
bear经理发来信息：
我们有最好的道具组，金荧杯血队的道具选手太青涩了，给不了thought想要的支持吧？这样，我们开1500万买thought的转会权，新人选手一般没有这个价，你不是也挺缺钱吗？考虑考虑？
老邱的话则一针见血：
先不说道具组拖不拖后腿的事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缺的二号中场现在找到了吗？如果没找到，你当然可以一直打替补，顶着这个位置。但是万一呢，万一哪场比赛你眼睛出问题了，打不了了呢？到时候让整个车队陪着你退赛吗？我们这边确实有想买thought的意愿，多少钱你们WIN开价，他过来可以进一队，我们给他铺路，我们可以跟你保证给他最好的前途。
连flow也来横插一脚，刘滔说话公事公办：
你车队那个末置位选手实力很强，FON开两千万买他，底价两千万，没有上限，你们尽管开口。这事儿能不能聊一聊？
...
于是杨致看完病，回了基地。
谢听月似乎是刚刚外出回来，满头都是汗，她表情不悦，正在气头上。
“怎么了？”杨致摘下墨镜问。
“没，你找我？”谢听月暂时没透露买账号的事。
“收到各大经理猎头的信息了吧？”杨致笑，“FON真是大手笔，说他们底价能开到两千万啊。”
“这都抵得上我解约的价了。”
谢听月闻言瞥他一眼，皱眉：“那你真是低估你自己了。”
“据我所知。”谢听月竖起手指，“你的违约金起码5000万打上。我是业内人，知道行情。但因为前段时间联盟有选手抑郁闹自杀，这方面查得严，你粉丝又多，FON估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怕你撕破脸或者情绪失控，没真让你按照合同赔钱。”
“当然了，FON是商人，会松口肯定有别的原因。我听朋友说，是刘滔抓着FON高层一星期不带停地开会，好说歹说卖脸面卖人情，才给你打个骨折价2000万。”
“两千万就给你自由，放你杨神走。”
“...”杨致睫毛一颤。
谢听月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杨致，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有能力上场打比赛拿世界冠军的，但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鞠躬尽瘁地送你们去参赛，不仅仅是因为工作需要。”
“我们也有情怀。”
杨致愣了好一会儿。
他偶尔也会担心同舟共济的老友会不会忘了本，但其实吧，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无愧于心就好。
于是杨致笑：“知道了，多谢。”
“那转会权怎么解决？”
“我会统一回复，你别管。什么事交给什么人来做。等我抽出时间了看我不挨个给这群经理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妄想从我手上买谢心树？！呵呵——”
谢听月骂骂咧咧拎着电脑上楼。
*
夜。
杨致蹲在自家后院的台阶上抽烟。
要说这些俱乐部经理给他发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太现实的。
他也在考虑，如果去了别的车队，能让谢心树发挥出更好的潜能呢？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大俱乐部，成熟的队员，以及更专业的教练，心理医生，后勤，能给谢心树提供更好的发展环境呢？
如果..
如果有一天谢心树自己也想走呢？
杨致手指夹着烟，呼出一口烟圈。
橙色的星火在指尖忽明忽灭，他单手撑着下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后花园。
作为打了多年职业的老选手，心态不好是不可能的。
他早就学会如何自我调节情绪了。
但是今晚那些办法似乎没什么用，杨致很少见地心烦意乱。
他在连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突然接到沈流双的电话。
“在哪啊兄弟？”沈流双压低声音问，“我训练赛刚打完，想着来凑个热闹，怎么样了？是不是庆功宴都到尾声了？”
“庆功宴还没开呢，明天。”杨致笑。
“你这声音不对啊..”沈流双嗅觉灵敏，“出什么事了？”
杨致夹着烟，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沈流双，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流双一句卧槽带一个你特么的，最后才激动地问，“谁啊？你没开玩笑吧？不会等会儿说其实你喜欢的是我吧？那我真的会杀了你。”
“没开玩笑。”杨致呼了口烟圈，“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啊。”沈流双听出来是真事，慢慢安静下来，“最近才认识？”
“嗯。”
“thought？”试探的语气。
杨致挑眉：“...你才是属道士的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沈流双冷笑，“你什么尿性我还不清楚吗。你能这么上赶着去勾搭一个跑末置位的选手，又是送手链又是组车队，还什么‘沈流双我给你介绍个人吧~’，什么‘给我一个月时间，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你要说你不喜欢他我才觉得是有鬼了。”
“那你知道这么多，不如告诉我一下，接下来怎么办？”杨致没否认，笑问。
“什么怎么办？”
“好多人想和我抢他。”
沈流双卡壳，“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了。情况就是这样。”杨致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我用什么能留住他？”
“我能留他吗。”
“...”
沈流双靠着墙，反问：“为什么不能？”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赛车手，没人比你更了解飞车电竞。他们能给谢心树的，你给不了吗？”
“但是..”
“没有但是。”沈流双打断，“跑末置位这么多年你跑到土里去了，你还是不是杨致了。”
杨致没有说话。
正因为他是杨致，他才需要考虑这些。
杨致能给谢心树什么？
能帮到谢心树什么？
从前他对飞车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运筹帷幄，但现在，他怕自己荣耀满身，在谢心树眼里其实也算不上特别。
“哥们。听我说。”沈流双打了个响指，拉回杨致的思绪，“你是不是怕谢心树走？”
“他跟我说了，他只跟你。”
杨致明显不信，笑了声：“他什么时候...”
“就我应你邀请来WIN帮忙检修那天。我问他了。”沈流双一个人顶起半边天，道，“他说让我放心，他只跟你。”
“...”
“哥们。”沈流双清了清嗓子，“你要是真的喜欢，又真的怕他跑。”
“你把他追到手不就行了。万一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样人家还挺喜欢的呢？”
“我不是说你这款在市场上不吃香的意思啊。”沈流双紧急发布宇宙安全免责声明。
杨致：......
*
杨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逐渐熄灭。
这通电话其实平平无奇，但是杨致刚才在钻的牛角尖好像一下荡然无存了。
他摁灭烟，忽然笑了笑。
好像很有道理啊？！
如果谢心树是他男朋友，事情一下就变得明朗了。
他可以死皮赖脸地留住谢心树。
杨致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微信置顶，谢心树头像很可爱，是一颗简笔画的苹果笑脸。
谢心树从头到脚都长在杨致的萌点上，他真是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对别人有过这种感情。
于是杨致琢磨了会儿，找了他的穿孔师，商量要买新的钉子。
他身上穿的孔挺多，确实不止耳朵上和眉尾处的，新打的孔还得养一养，有些麻烦。
穿孔师：[要什么样的？给你发点图片？刚好我这的设计师上了新的独立设计作品。支持买断稿件。]
杨致想了想，回：
[定制接么？]
穿孔师：[当然接。金主开口应有尽有。款式有什么要求？图案？材质？定好以后我这边一个月内保证能出。]
——[要一棵树。]
确定好大概样式，杨致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想通了。
已经是重来一次。
凭什么他生要错过，死也要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