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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陪他去?”谢听月搬了一堆快递进来, 丢在地上,“就不怕检查结果不好当场吓死么。”
谢心树不满:“不会不好的。”
“行吧,早去早回, 有事联系我。”谢听月一边拆快递一边嘀咕,“这恋爱谈的....”
谢心树走路差点劈叉。
他震惊地回头。
他姐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 还在和快递箱子斗智斗勇。
“你看我干什么?”谢听月终于抬了头,“我是你姐, 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谢心树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要谈就大大方方地谈。”谢听月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灰, “不然我也没安全感, 总担心你们要是哪天分了我还得夹在你们中间当汉堡包那块肉。杨致又是教练又是替补的, 你要一个不高兴跟我说解约想去别的俱乐部了,我怎么办,投资人不得把我摁在地板上摩擦?!”
“我不会的。”谢心树说。
“嗯。”谢听月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爸妈说?”
谢心树犹豫了下, “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谢听月想了想,“可能会一时间无法接受?不过看咱妈那个德行....估计不会按套路来。她指不定第二天就去宣传,说他要有两个儿子了, 而且他亲儿子谈的还是世界冠军也说不准。”
谢心树默默地为自己捏了把汗。
半小时后,杨致从车库开了车出来,谢心树坐上副驾驶座。
车内照例很香。
“先去市医院看看, 我之前的主治医生说要面批我。”杨致笑。
“应该的。”谢心树闷闷道, “必须有人管你。”
“昨晚原时做鸡蛋肠,你们喝酒喝到半夜,国选打完应该很累才对。”杨致把着方向盘, 侧头看了眼谢心树,“这么早就出来跟我去医院, 不困?”
“困。”谢心树半闭着眼睛,“但是我要陪你。”
杨致勾起唇,“行。”
他两一个困成狗,一个眼睛不好使,开车开得慢慢悠悠,四十分钟的车程硬是给杨致开了快一小时。
杨致已经预约过,直接上楼去找医生。
谢心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
“杨致!!!!”医生一巴掌盖在桌上,“你要气死我了!!!我是不是说过眼睛是很脆弱的!!!你身上每一块肉都关乎到我的手术成功率!!”
“抱歉抱歉。”杨致坐下,“绝对配合检查,配合治疗。”
“你一个人来的?”医生接过杨致的医保卡和病历本,朝外看了眼。
“不是,家属陪同。”杨致一挑眉,表情要多嘚瑟多嘚瑟。
“就是你上次说很可爱的那个?”医生问。
杨致笑得花枝乱颤,点头:“是。”
“拿着你医保卡去药房,然后去三楼抽血,顺便把全身体检也做了吧,一会儿我带你去拍片。”医生叹口气,“比赛什么时候打?”
“世竞赛两个月后,亚洲赛下下周。”杨致说。
医生拧眉,“那你是打算怎么办?尽快治疗,还是....缓一缓?”
“先看具体什么问题吧。”杨致垂眸,玩着手上的医保卡,“不严重的话...”
“你有本事把外面的那位家属叫进来,再接着说你刚才要说的话。”医生瞪着眼睛看他。
“不敢。”杨致叹气,“行,不管严不严重都尽快治疗。”
杨致在里面和医生谈话,谢心树坐在外面玩手机。
他没什么精气神地翻着,莫名切到了小号。
社交软件里,只有一个好友,就是他们学校表白墙,而谢心树好久没登录,发现动态小红点有30+。
他一愣,还以为自己这小号被车友扒出来网暴了,结果点进去一看,发现都是校友回复他的评论。
-预言家?!
-我去,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杨神和thought,但我觉得很贴合
-哇靠,这条评论牛啊。
-就是杨神和thought吧?!山队熊队没有人是A大的
-同学,你是无心栽柳还是...是杨神或者thought本人??
-小号!空间还锁了,啥也看不到
谢心树再点进去看,看到了自己几个月前在表白墙下发的话。
[小小的A大之后会有两个赛车手在打世界赛。]
他忽然笑了,自己给自己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看什么这么开心?”杨致拉开门出来,手里捏着卡和病历本。
“没什么。”谢心树连忙起身,“怎么样?”
“被骂死了。”杨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一会儿拍片。”
谢心树陪着杨致排队,又是上楼去抽血又是下楼去拿药,他不让杨致乱走,需要什么都帮杨致弄,去哪也都陪着。而杨致甚至还做了性激素六项检查。
杨致把单子亮给他看:“宝宝。看到没,实力摆在这。我真不老。”
谢心树:.....
医生看着电脑,戴着口罩,沉默了会儿,把超声诊断报告单给杨致看:“是玻璃体有点后脱离了,这两天能看到黑影对吧?”
杨致说是。
医生继续:“要做手术,你还有点黏连,后脱离是不可逆的,你接下来一定要保护好眼睛,坚决避免用眼过度,像打比赛那种一坐两小时,绝对不行。”
“后脱离像器官提前老化,类似于你老了会长白头发。用药也不能彻底治疗,之后要定期观察。我建议你尽快做激光光凝,别影响到视力和正常生活。医院目前激光得排队,最快给你安排到10天后,如果你着急,我建议是可以去别的医院看看。”
医生作为杨致朋友真是仁至义尽,他看了看旁边的谢心树,欲言又止。
“我15号就要飞吉隆坡打比赛,能在15号之前让他动手术吗?”谢心树问。
他怕自己甚至不能陪杨致做完手术。
“有点来不及。”医生说。
最后他们商讨,决定转私立去看看。
激光光凝虽然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可能会有后遗症,打之前要做详细讨论再做决定。
杨致和谢心树离开市医院后去了停车场,这次谢心树进了驾驶座。
“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儿。”谢心树调了调座椅的高度。
杨致还有心思开玩笑:“考证了吗宝宝?你别是马路杀手。”
谢心树直接甩出驾驶证的本本,“高考结束的暑假就考了!”
“好呢。我宝宝果然厉害。”杨致冲他竖起大拇指。
谢心树咬牙,不理他。
杨致给他导航,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私立。
也是医生朋友推荐的。
私立医院略高级,还有人接待他们,询问大致情况后,杨致把刚才在市医院做的检查又给重新做了一遍。
“最快下周就能动手术。”医生也是提前和杨致说明的手术的注意事项和风险,“我们建议你术后留院观察几天。”
“不用这么麻烦..”杨致刚开口,就被谢心树打断。
“可以。”谢心树瞪他。
“到时候我去打比赛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住院还有护士姐姐能管管你,你别老玩手机了。”
谢心树几乎都可以想象到杨致做完手术以后一个人躺在基地里,看他们比赛的场景。
这人就没有老实的时候!
杨致没办法,笑着应下来。
他又被带去做超声,然后跟医生聊了两个多小时。
聊完,确定预约手术,杨致得交钱。他刚想把装着信用卡医保卡的钱夹拿出来,医生就抬眸,“不用了。你家属已经给你交过钱了。”
杨致一愣。
“啊。”他把钱夹塞了回去,“行,谢谢。”
杨致一出来就看到谢心树窝在小沙发上。
头顶白炽灯打在他肩膀上,谢心树已经睡着了。
身体缩着,两手环抱,歪着脑袋,看上去很乖,呼吸平稳,从眼底的小圈青色里可以看出他很疲惫。
陪杨致去市医院检查,又开车来私立医院,前后等了杨致六七个小时。
在杨致跟医生聊手术的时候,谢心树没撑住,还是累得闭上了眼睛。
他刚打完异常激烈的国选赛,沈流双他们这会儿在基地睡得和猪一样,还没醒,谢心树却陪着杨致奔波。
杨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他拿出手机拍了照,设置成锁屏壁纸,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谢心树肩膀。
“醒一醒宝宝。”杨致低哑,眼底情绪深沉,“别在这睡,去车上。”
“安排好了吗?”谢心树揉了揉眼睛,秒醒。
他本来睡得也不深,因为一直担心杨致的情况,不敢睡死了。
“好了。”杨致捞起谢心树,就这么站着抱住他,“回家?”
“嗯。”谢心树也揽上他腰。
两人站在原地抱了两分钟,感受对方的柔软和体温。
杨致低头看怀里的人,看了没几秒,没忍住,凑下去往谢心树脸上亲了口。
谢心树打盹了片刻,精神比之前好了些许。
他两换着开,这回杨致抢着上了驾驶座。
透过余光,杨致瞥见谢心树系好安全带后打了个哈欠。
眼睛都哈出点泪了,他又好笑又感动。
“辛苦了。”杨致说。
“不辛苦。”谢心树继续揣手,靠在座椅上放空自己,“男朋友,应该的。”
闻言杨致挑起眉。
他发现了,谢心树就喜欢那他说过的话堵他。
萌。
车开到一半,谢心树手机响了起来。
他窸窸窣窣地动了动,从裤兜里拿出来一看。
“谁?”杨致开着车问。
“我妈。”谢心树一下坐直了身子。
“接。”杨致说。
暮色四垂,道路陷入一片深蓝里,连夕阳都看不到,整个天空暗下来。
这会儿他很安逸,也很放松,车内温度正好。
谢心树有预感这通电话非比寻常,吸了吸鼻子,接了。
“儿子。”徐雅女士可能又在炸厨房,那边乒乒乓乓一顿响,“我看新闻了,说你要带队伍去打亚洲赛了,挺厉害,真给我长脸。”
“嗯。妈你有事吗。”谢心树了解徐雅,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还真有。”徐雅那头忽然寂静,她顿了顿问,“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进展如何?”
“.....”谢心树想把头塞进中控台里。
杨致闻言乐得不行,噗嗤一声,在旁边笑。
甚至越笑越放肆。
徐雅警觉:“谁在你旁边?”
看杨致这么事不关己只凑热闹的样子,谢心树语出惊人:“妈,我谈恋爱了。”
“草!”徐雅说。
谢心树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
“和谁?!?!”她果然扯着嗓子尖叫问。
杨致以为谢心树会说什么好玩的话出来逗逗岳母。
结果谢心树说:“杨致。”
车差点弹出去,杨致手一抖,震惊地看向谢心树。
“谁?????”电话里响起徐雅的咆哮。
就这么..就这么说了?
杨致疯狂用眼神示意谢心树,谢心树干脆用膝盖撞了他大腿。
“开你的车。”谢心树镇定自若。
杨致这下真的不敢动了,紧张得不停咽口水。
“杨致?是我认识的那个杨致吗?你们俱乐部教练?你爸那个电竞偶像?就上次过年来我们家的那个杨致?”
“嗯,是他。”谢心树知道徐雅的性格,说完开始道歉,“对不起妈。”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徐雅冷静了点,转而问。
“我问我姐,她说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谢心树垂眸,“但是我不想瞒着你们。”
今天他来陪杨致看病,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更明显了。
他们在俱乐部有队友宠着,队里几个人都不会说什么,甚至心照不宣地调侃他们,用平常心对待他们。
打比赛有粉丝宠着,半真半假地嗑,只要开心就好,实际他们私下到底有没有在谈,没有人深究。
目前除了他们自己,身边几乎没有人明确地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是揣测,只是看破不说破。
他们没有对外说过,公开过。
谢心树不想和杨致分开,他愿意承担风险和责任,去正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
杨致的家庭情况谢心树已经知道了,那边肯定很难搞。
那就从谢心树这里先开始。
“妈,我是认真的。”谢心树坐在车上,听着耳边杨致紧张得都忘记吐气的呼吸声,“我之后回家肯定好好和你说。”
“不用啊。”徐雅更是反手打他个措不及防,“我能接受啊。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姐为了一个女孩儿封心锁爱出国留学深造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了吗。你太小瞧你妈了吧!”
“啊?”谢心树愣了,“你接受了?”
“啊。”徐雅冷笑。
电话两端寂静几秒。
“...哦。”谢心树眨眨眼。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徐雅问。
谢心树说是。
“多久?”
谢心树想了想,“没多久,我也有点数不过来。”
天天训练,他满脑子只有训练数据。
“好吧。行吧。”徐雅的消化能力很强,姜还是老的辣,她忽然又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呢,儿子。”
谢心树看了看旁边的人。
杨致笑了声,颔首。
意思是随便。
于是谢心树没关免提,说:“你问吧。”
“你们谁是攻谁是受?”徐雅问。
...靠!
谢心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旁边杨致又是噗一声,手抵着嘴唇不停地笑,差点笑漏气。
“...妈妈。”谢心树两眼一黑,“你真的很冒昧。”
“那怎么了,我是女的你爸是男的你不也知道吗。”
谢心树:“那是一回事吗...”
“我不管,我是你妈,我问你什么你就给我快点如实招来。”徐雅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杨致。我看他敢不敢直视我。”
谢心树捂住手机往旁边看。
“我能好个面儿吗?”谢心树抿唇。
“可以。”杨致打着方向盘,“你想怎么个好面儿法?”
说杨致是受?
谢心树手松开,低头看着通话界面,呵气如兰:
“我们互攻。”
车里瞬间传出杨致的笑声,他快要笑倒在驾驶座上了,谢心树耳朵发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徐雅半分钟后给了回应:“哦?是吗?”
“我不信。”徐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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