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叶牧抬头。
姜天照皱皱巴巴地站在过道里, 随着大巴颠簸轻微摇晃着。
“你看，我说什么了。”韩杉讪笑着起身，指着姜天照对叶牧说, “这家伙肯定在你身上装雷达了, 方圆五里之内人畜勿近。”
姜天照捶了韩杉一拳，一屁股坐在叶牧身边, 揉着脸含糊道, “刚才颠了一下, 就颠醒了。”
叶牧笑了笑, 继续低头玩儿起了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姜天照看CP超话里的微博。
路灯跳跃着从车窗上经过，光影忽明忽暗地落在叶牧脸上，折射出一些温和的线条，而剩下的那些光，就全都漏在姜天照眼底了。
见叶牧的背包上插着那朵舞台上送他的玫瑰花，姜天照眼睛一亮, 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个……没扔啊……怎么不放包里？”
叶牧拿起包检查了一下，“哦，放包里容易折断, 插在这里回去找个花瓶。”
“嗯！”姜天照仰靠在椅背上, 只应了一声，听上去倒像是要跳起来。
“诶！”叶牧用胳膊撞了撞姜天照。
“嗯？”
“你真厉害！”
姜天照不明就里地转过头, “？”
叶牧直起身，小心地看了一眼前后座, 凑到姜天照耳边，用极小的气声说, “炒CP啊！牛逼！”
说完，叶牧冲姜天照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幸好光线昏暗，看不清姜天照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是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以牙还牙地也凑到叶牧耳边，咬牙切齿，“我可不是炒！”
叶牧：？
姜天照：！
叶牧的心陡然剧烈震动起来，震得他耳膜鼓噪，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心跳过快……这是窦性心律不齐！
姜天照还没结束，趴在叶牧耳边继续说：“没事，不影响你炒，加油！”
窦性心律不齐是由精神紧张、焦虑、恐惧、疲劳、睡眠不足等引起的！
姜天照伏在叶牧肩头，随着车厢晃动，顺势侧过脸，鼻尖蹭到了叶牧的耳垂，“我也很喜欢你……炒。”
深呼吸！深呼吸！避免情绪波动！
叶牧满眼金星，指尖收拢捏着裤子，掌心全是汗。
等他终于平复了呼吸，阴恻恻地抬起眼，从嘴唇里吐出三个字——
“姜天照……”
“嘻嘻！”
姜天照猛地弹射起身，欢快地垫着步子跳回了最后一排。
到底谁来收拾收拾这个小癫孩！！！这他妈是吃菌闹着了？！
回到酒店，叶牧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姜天照一起走，一个人从停车场一路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滑坐到了地上。
“完了，我心跳那么快干嘛？不会真的心脏出问题了吧？”
叶牧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听诊器，在耳朵上挂好，匀速走到沙发上，直直坐下，捏着听筒靠近心脏。
“这会儿又正常了……”
叶牧纳闷，“时好时坏啊？”
等会儿……
叶牧忐忑地拿起手机，给姜天照发信息，“可以麻烦你来我房间一下吗……”
几乎是秒回，“来啦！(*^▽^*)”
不知道姜天照是不是走安全通道上来的，或者开了瞬间移动挂，消息收到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叶牧打开门，只见姜天照捂着嘴，看了他一眼，就冲进洗手间吐了。
叶牧：……
姜天照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刚刷牙刷一半，满嘴都是泡沫。”
从洗手间出来，姜天照有些新奇地看着叶牧，指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你这是……大晚上的想玩过家家了？还有这个嗜好？是cosplay吗？你扮医生？那我要演个帅气的病人！”
“不是……”
“我可以选一个比较有层次的背景稍微复杂点的病人角色吗？”
“你现在就像个有层次的复杂病人……”
叶牧白了姜天照一眼，转身抬了抬下巴，指着沙发，“过来，坐下。”
“哦。”
叶牧把听诊器在耳朵上重新夹好，坐在姜天照身边，捏着听筒对准自己，说：“别说话，看着我。”
“啊？哦……”
姜天照听话地闭上嘴，一双眼直勾盯着叶牧。
盯了足有几十秒，叶牧觉得脸有点热，从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他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呃……你再靠近一点。”
跟前沙发微微摇晃，两人的膝盖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处。
“你……那个……你说一句……”叶牧捏着听筒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传声的橡胶管。
“说什么？”
“喜欢……”叶牧喉咙发紧，声音都颤抖起来。
姜天照瞳孔收缩，瞪圆了眼睛，“啊？！”
“说。”
“……我喜欢……”
“好了！！”叶牧抬手制止，慌乱地把听诊器摘了下来，“好了，大概了解了。”
姜天照紧张起来，“怎么说？医生，我是什么……不是，你是什么病？”
叶牧嘴巴抿成一条线，二话不说起身拉着姜天照就往门外推，期间根本没敢张开嘴，他怕嘴唇稍微分开一条缝隙，蹦迪的心脏就会顺着嗓子眼儿从胸腔里跳出来。
“诶？诶！不是啊医生！您看我还有救吗？医生！！”在最后关门前，姜天照顺着门缝问道。
……
这心跳都快160了。
是我没救了。
叶牧怔愣地靠在房门上。
好像……喜欢。
当天夜里，叶牧的搜索记录里出现了“喜欢上同性怎么办？”“同性之间怎样表白？”“如何判断一个男生是否喜欢同性”“跟好兄弟谈恋爱会尴尬吗”“跟比自己小的同性如何表白？”等等词条。
条条泣血。
他甚至一边搜一边试图制止自己再搜下去就不礼貌了。
喜欢上同性不是问题，喜欢上比自己小的同性也不是问题，喜欢上比自己小的好兄弟更不是问题，问题是“喜欢上”。
叶牧站在淋浴下，让水流疯狂冲刷自己的脸。
“说好要跟人家炒CP来着！”叶牧大喊，“人家炒得好好的！我怎么一上来强度就这么大啊！！！啊啊啊好刺激啊！！！我要阴暗爬行！！！”
洗完澡，叶牧花了两个小时，把客厅的人体模型们两两一对摆出了好几种互动姿势。
“喜欢上同性，要保持积极的生活态度，努力探索自我，进行艺术创作！”叶牧一边费力地扛着模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通过艺术形式表达自己的感情，是有效的情绪释放方式！”
一个肌肉模型用食指挑着另一个血管半身模型的下巴。
“通过文艺作品，了解同性恋文化和历史！接受和理解的自己性取向！”
骨骼模型的一条大腿被内脏模型抬起，一条胳膊挂在内脏模型的脖子上，上半身后仰。
“艺术模型！《Gone with the wind》！”
叶牧环顾自己一整个客厅的艺术创作成果，两秒钟后，瘪了瘪嘴，跪地放声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像个神经病啊！！！喜欢个人怎么……”
叫声戛然而止，又转而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怎么了？呵，你说喜欢就喜欢？你问过人家么？人家说不定嫌弃你呢！”
这一夜，叶牧的心绪患得患失。
一会儿翻着CP超话看两人的“爱情记录”，一会儿翻着自己的病例看姜天照对他的拳打脚踢。中间伴随着尖叫，蠕动，捶打，傻笑……
如果CP粉知道自己的正主之一正在因为莫名其妙开始的动心而癫狂的话，恐怕会比叶牧还癫狂。
不过也用不着知道，晚上的直播足够癫狂一阵子了。
在现场实时围观的热心粉丝姜小姐此时趴在床上，披上马甲手指翻飞，在超话里狠狠输入：
【我那个内部工作的朋友告诉我，排练的时候根本没有送花这个环节，是姜天照现场即兴发挥的，当时整个后台都震惊了！我觉得，一定是爱意太过汹涌澎湃，他年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一点，所以才迸发得这么直白！！！】
一条发完，姜月宁意犹未尽，不停地刷新着评论。
【@zzmm：会说多说！！！太太快给我们讲讲！！！现场是怎么样的？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啊啊啊！！！】
【@早do晚do都要do：竟然是修勾的临场发挥吗？怎么会有人把示爱搞得这么炸裂！这是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咆哮得人人皆知震耳欲聋振聋发聩声嘶力竭我都要炸啦！！！】
【@朝朝暮暮是真的：牧牧当时人都傻了，一看就是事先没有排练过的，修勾太敢了！这可是直播啊我的妈！】
【@zm12150211：联系早上的微博一起看，两人是什么先婚后爱的情节啊，都同床共枕了还跟第一次告白一样送花，救命！这对臭情侣！不管我们死活！】
姜月宁爽得很，挑了几个眼熟的ID回复评论。
评论完，想起她冲锋混战过的另一个超话，趾高气昂地点了进去：“呵……让我看看你们天还凌不凌”。
天凌凌超话一片沉寂，果然，由于今晚姜天照的神来之笔太过突然，天凌凌CP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掉粉掉得厉害。
“嘁……我就说！”
姜月宁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敢拆我CP，逼急了我给他们拉十个双人代言！官方下场糊你们一脸！”
……
“对哦！！！”姜月宁一轱辘坐起身，拍着大腿，“双代！我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