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电影如火如荼地放映着, 就像爆米花机如火如荼地爆着热乎的玉米花。

叶牧：“你觉得恐怖吗？”

姜天照：“我觉得有点想吃爆米花。”

叶牧扭头，姜天照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底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 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 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 才产生的生理反应, 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电影进行到关键时刻, 主角终于发现身边的人都是鬼, 紧张地躲在厨房观察玻璃上映出的鬼影。

叶牧的心思百转千回，他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抬手向姜天照的手抓去……

“啊烫！！！”

叶牧惊叫一声，低头看去，抓住的是一根热腾腾的烤肠。

石总站在后排，拿着两根烤肠, “呃……您二位，吃点烤肠吗？”

姜天照礼貌地摆摆手，“谢谢，刚喝了大半桶可乐, 这会儿挺撑的。”

叶牧低头看看满手的烤肠油脂, 人都快碎了。

“刚才那个小孩儿说什么？”姜天照问。

叶牧摇摇头，他抓着烤肠, 根本没看屏幕，“我也没……”

身后石总的声音响起, “往回倒一分钟，倒一分钟, over！”

姜天照：“这也行？！”

叶牧安静地戴上墨镜，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去趟洗手间，可乐喝太多了。”姜天照说着站起身。

走出没两步，只见石总拿着对讲机：“放映暂停一下，暂停一下，over。”

画面好死不死停在了主角正脸特写上，主角的眼睛要眨不眨，对着屏幕翻出个又丑又好笑的白眼。

姜天照看了眼屏幕，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全完了。

对着这样的主角，整个电影后续都变得滑稽起来。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吊桥效应里，都不包含叶家造的这座吊桥。

叶牧记得自己看过一本名叫《幸福之路》的书，里面说过，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就像给他第二颗子弹，弥补他第一枪没把你打死。

整整一天时间，他亲手设计的两次吊桥效应里，现实都提着枪冲出来想把他打死。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一种被回旋镖击中的无力感。

从影院出来，坐在石总安排的车上，叶牧戴着墨镜一言不发。

如果姜天照这个时候不长眼地摘下他的墨镜，会发现里面两只眼睛蓄满了两包泪。

好在姜天照不太喜欢作明面上的死。

他只是偷偷在车座下握住了叶牧的手：“谢谢，电影很好看。”

叶牧：“嗯？”

“饭也很好吃！”

叶牧：“啊？”

“唔……鬼屋的小火车也很有意思！”

叶牧：“你在说什么？”

姜天照笑着转过头，“我说……”眼前的姜天照陡然放大，“我喜欢今天的约会！嘿嘿！”

“约……约会吗……”叶牧指尖一震，尽量维持着平静的神色。

姜天照倾斜了一下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叶牧手上，“送你的！”

叶牧怔愣着接过，“谢谢……”

打开盒子，是一只只有大拇指长短的银色小骷髅，头顶上连着一截钥匙扣。

“哇！”叶牧惊叹一声，抬手开了车顶灯，把小骷髅拎出来对着车灯看，“关节都能动！”

“对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姜天照身后隐形的大尾巴疯狂摇晃。

小骷髅周身都贴了碎钻，只有关节的地方用精致的螺丝固定，几乎就是个骨骼模型的缩小版。

叶牧捏着小骷髅笑弯了眉眼，“超爱！”

-

回到酒店，叶牧刚一进大堂，就被守在这里的杨巅峰导演截住了。

见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下了车，杨导面色凝重地迎上来。

叶牧：“杨导？有事吗？”

杨导欲言又止，憋了半晌，似乎狠了狠心，说：“你们跟我来一下。”

叶牧跟姜天照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是不明就里。

来到工作间，工作人员大多回去休息了，只剩零散几个剪辑师还在电脑前忙碌。

杨导客气地给叶牧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姜天照也自己找地方坐，从自己的工作台拿了个笔记本电脑过来，放在两人面前。

“网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言论……目前是冲着你们俩来的。”杨导打开网页，翻了几个页面出来，将屏幕转向两人，“看上去像是内部传出去的，因为涉及到了咱们节目内部人员才知道的信息。”

叶牧：“我们俩？我跟姜天照？”

杨导点头，指着这一页上营销号的标题。

【秀人划水，上位全靠麦麸】

姜天照问：“麦麸……吃的东西吗？”

“就是卖腐，就是……呃……大肆营销同性CP？”

叶牧皱着眉，赞同地摸着下巴，“这么说倒也没错……”

杨导：“啊……？”

“不是，他们说谁划水？”

比起叶牧，姜天照表现得有点急躁。

杨导翻到下一页：“不是说你，主要针对的是叶牧。你们看这里。”

【唱一句就能晋级，是谁在捧资本的丑孩子】

“怎么又说我是丑孩子啊……”叶牧抱怨道，“我有那么丑吗？”

杨导眼冒金星，“不是，这不是重点……”

“竟然说叶牧划水？！他什么时候划水了？！”姜天照忍不住音量抬高。

叶牧沉思，“诶？我是想划水来着……”

杨巅峰绷不住了，没见过这么不打自招的，努力给叶牧找补，“不是……你这怎么能是划水……”

“他都裂开了！还能坚持上台！怎么能说他划水呢？！他简直……”姜天照愤而起身，脑子里迅速组装词语，“他简直就是奋不顾身！一往无前！为了舞台献出生命！”

叶牧：“我怎么裂开了？”

“你骨头没裂开吗？骨裂不算裂开吗？！”姜天照激动。

叶牧正色：“我只是骨裂，从医学角度来讲呢，骨裂是……”

“不用医学角度！你就说裂开了没有！”

“我现在裂开了……”

杨巅峰看他俩吵吵嚷嚷，也快裂开了。

他起身拍了拍姜天照的肩，示意他坐下，“先别急先别急哈，都不是冲你来的，现在是叶牧的处境比较困难，咱们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为什么不冲我来？”姜天照仰头，“那现在能不能冲我来？发个微博，就说我划水，还卖吃的……”

叶牧瞪着姜天照，“别闹！”随后撑着下巴，默默地继续翻起了笔记本上的截图。

铺天盖地的恶评充斥着页面，叶牧一条条翻下去：

【求资本放过普通观众吧，上班被资本家剥削，下班想放松一下还要看资本家的丑孩子。】

【叶牧干啥啥不行，竟然一直有脸呆在A组，有钱真的了不起！我慕了……】

【有爆料说他排练期间多次缺席，拉着同组的队长在市区闲逛。】

【这还需要爆料吗？那个综艺是什么时候录的？难道是梦想巅峰开拍之前？】

【自己不行还想把姜天照也拉下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以姜天照的实力明明是最有希望出道成功的。】

【他又不缺钱，闲得无聊跑娱乐圈来麦麸，好好一个选秀都让他搅合了！好剑！】

【家人们别骂了，一会儿他说自己抑郁了咱们可赔不起！】

【如果下一场他还在A组，这个综艺我就弃了，是我等屁民不配看的了……】

【坚决抵制有叶牧的A组！！！！】

再往下，就是一水儿的抵制了。

叶牧看得有点发懵，对于满屏的骂声一时间有点消化困难，他看看屏幕，又无助地望向杨巅峰，“这……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之所以说，这个像是我们内部人员传出去的，是因为你缺席排练这件事，姜天照只跟我打过招呼，知道你缺席的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们组的成员和姜月宁老师，大家都在不同的排练室，所以几乎不太可能知道。”杨巅峰推了推眼镜。

继续说：“这个看上去像是冲你来，但是我们也不敢保证发酵下去会不会连带整个节目都受影响。”

“明天就是新一期的录制，这会儿已经快12点了，连夜找出这个内鬼是来不及了，我们商量了一天……”杨巅峰咽了口唾沫，“就是……那个……”

叶牧：“杨导您说吧。”

“就是……明天的节目里，导师打分和现场打分会给你故意拉低，让你先去到C组……”

“不行！”姜天照拍案而起，吓了杨巅峰一跳。

叶牧拽着姜天照的衣服，“你先听导演说完。”

“叶牧去C组我也去C组！”姜天照梗着脖子。

杨巅峰愁眉苦脸，“诶哟，攻击你俩麦麸的话题都上热搜了，咱好歹先堵一头啊。”

叶牧：“没关系，我在哪个组都行。”

“你能理解就最好了……”杨巅峰擦了擦汗，“就是叶总那边如果你可以帮忙解释一下……毕竟这个事儿是咱们节目组内部出问题，叶总要是……”

为了不影响叶氏投资，节目组因为这事一整天愁云惨淡，最后大家试图通过抓阄决定通知叶牧调组的事情还差点打起来，杨巅峰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叶牧安慰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叶氏没关系。”

“那我也去C组。”姜天照依然在垂死挣扎。

杨导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幼儿园老师，哄完一个转过头哄下一个，“比起去C组，你想想怎么能联系到他住院时的目击者出来帮叶牧澄清一下，说明他缺席是因为受伤，比什么都强！就因为他是医学生，连放个病例照片人家都得觉得是他能伪造出来的。”

姜天照瘪着嘴，一声不吭地生闷气，捏到第三个关节，“正好！你住院时遇到的那个！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