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周训练营就要结束了, 随着决赛日临近，训练营里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节目组就召集全体选手开会, 公布了最后两周的流程和分组决定。
叶牧坐在会议室, 环顾四周，发现比起第一次分组时熙熙攘攘的会议室, 现在的空位多了很多。
很多人跟他们一起出发, 最后停在了半路上。
偏偏他这个不着四六的半吊子竟然撑到了决赛前夕。
杨巅峰清了清嗓子, 拿起话筒, “经过一个多月的角逐，各个组都经历了人员的流动和重组，咱们原本的五个组，现在已经缩减到了三个，换句话说，就是有两组选手都已经被淘汰了。”
“目前ABC三组的人数，依次是10人, 12人，和8人，在最后两场比赛里，将不再有人会被淘汰, 我们会将大家都合并为一个组, 按照观众投票的排名决定最后的出道资格。”
叶牧用膝盖磕碰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姜天照，笑得一脸满足。
姜天照：？
叶牧：基本工资到手。
“再换句话说, 最后两轮，不再考虑人气导师等评分因素, 完全由观众投票决定大家是否可以出道。当然，大家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 合理拉票，注意我说的是合理拉票，如果出现恶意竞争，或者作弊行为，出道资格将被取消。本周的题目，是单人表演，大家可以尽自己所能展示出自己的优势……”
后面的话叶牧没有留意，在心里默默算着到手的工钱。
毕竟出道对他来说不现实，虽然这一个多月好像半只脚都在娱乐圈里，但是娱乐圈失去了叶牧，就像天文界失去了个张怀民。
问题不大。
现在只需要再赚一笔，应付过老叶要给他开娱乐公司的要求，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能无忧无虑地在法医界里徜徉了。
等老叶反应过来，他已经是业界法医之王，到处破案，到处解剖，老叶就再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你现在排第7。”
从会议室出来，姜天照拉过叶牧，忧心忡忡地说。
叶牧扭头，“？”
“我说，你现在排在第7，出道只有5个名额，你有点悬。”
“哦。”叶牧耸肩，“无所谓啊，好不容易熬到终点了，拿个参与奖嘛！”
姜天照还想说什么，眉毛拧成了一团，慢慢松开了手。
“诶！”叶牧叫住他，“你呢？第几？”
姜天照脚步没停下，好像没听到叶牧说话。
叶牧又问了一句，“姜天照，你还是第一吗？出道稳了吗？”
姜天照扭头，看了看叶牧，叹了口气，没说话。
接下来一整天，姜天照都活得跟釜山行似的，双目无神，行尸走肉。
排练的时候叶牧找他说话，他就抬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哼唧两声当做应答，叶牧跑远了，他就垂着头坐在原地。
因为有了显性排名竞争，排练室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大家从队友变成对手，隐隐地都有些目露凶光。
除了姜天照。
傍晚排练结束，无聊了一天的叶牧在电梯前拦住了姜天照，“怎么了？一整天都没精打彩，哪里不舒服吗？”
姜天照深深地看了叶牧一眼，摇了摇头，走进了电梯。
叶牧也跟着进去，还想继续问，又进来几个人，叶牧只好闭上嘴。
姜天照站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靠着墙发呆，电梯一到他的楼层，就穿过人群出去了。
从头到尾，跟叶牧没有发生一次眼神交集。
“陈世美……”叶牧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真情代入秦香莲的行为。
回到房间，叶牧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姜月宁。
叶牧有些好奇地接起来，“喂？姜老师？”
电话另一头有点吵，姜月宁扯着嗓子，“叶牧！叶牧！你稍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那边好像上车了，叶牧又“喂”了一声，听到一个车门关掉的动静。
姜月宁：“叶牧，我现在在片场，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叶牧：“有啊，姜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有兴趣在电视剧里客串一个角色吗？定好的演员突然有事来不了，我跟导演推荐了你，你要不要来试试？这几场戏的场景就在江城本地，离你不远。”
“我？演戏？”叶牧觉得有点荒唐，“姜老师，我……没学过表演。”
姜月宁的语气倒是很轻松，“没关系，价钱好商量，我听姜天照说了，你正好急需一笔钱，如果不忙的话就过来试试，不行也没关系嘛。”
叶牧不想承认，“钱”这个字现在已经刻进他的DNA里了，他的DNA脏了。
“好的姜老师，那我明天晚上排练结束就过去，您给我个地址吧。”
“好，我顺便把人设和台词发给你看看，其实没什么台词，你看了就知道啦！”
电话挂断，微信显示收到文件。
叶牧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坐在沙发上点开文件。
【T先生（青年时期）：瘦削，寡言，专注，神经质。
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面对血腥时会显示出近乎偏执的狂热。】
“……面对血腥？这人干嘛的？”叶牧往下翻，在剧本最后找到了故事梗概，具体没看清，只看清了关于T先生的那一行——
反一，变态杀手，连续杀人碎尸案的凶手。
……
虽然只是青年时期……
手机嗡嗡震动，叶牧点开微信：
【姜老师：先看着剧本感受一下，揣摩一下人物心理，演员的信念感，辛苦啦！明天见哟^^】
叶牧颤抖地闭上眼。
杀人碎尸……还连续……这下好了，宋慈还没当上，就要去揣摩汉尼拔的心理了。
姜月宁是懂杀人诛心的。
没关系，赚钱嘛，不寒碜。
叶牧安慰自己，“就当是复习犯罪心理学了，叶牧你可以的，你不脏，你缺钱。”
第二天一早，叶牧拎着早饭早早来到排练室等人。
没过多久，姜天照就飘过来了。
叶牧：“呐！给你带了早饭！”
姜天照机械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早饭，又缓慢地飘走了。
叶牧不死心，跟上去，跟姜天照一起坐在地板上，“诶，我跟你说，我今天排练结束要出去一趟。”
“去哪？”姜天照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姜老师的戏有个角色演员没来，让我去试试，就一个晚上，不耽误排练。”
“你要去拍戏了？”姜天照眼底的光忽闪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叶牧一看姜天照终于有了反应，立马趁热打铁地凑上来，“对啊！刚好能赚到钱去堵老叶的嘴！这样他就不能用钱要挟我了！我就自由了！”
“啊？”姜天照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段话，“……自由了？”
“嗯！生活费也有了，老叶也暂时管不到我，半个月以后就要开学了，时间刚刚好！”叶牧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对面姜天照眼里，刚才那点短暂的光重新黯淡下去了。
“那我陪你去。”姜天照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听上去无比坚定。
就跟叶牧说他要去死似的。
叶牧迟疑地应了声，惴惴不安地瞟了眼姜天照的侧脸……
竟然看到一滴眼泪从姜天照的脸颊滑到了下巴上。
“不是……怎么了这是？！”叶牧大惊失色。
“没事。”姜天照迅速转过身去往回走，抬手擦掉了下巴上的眼泪。
叶牧追了上去，“怎么还哭了？！”
姜天照瓮声瓮气，“没哭。”
接下来一整天排练，姜天照也没再跟平时一样，一休息就跑来围着叶牧打转。
-
片场在江城近郊，叶牧和姜天照赶到的时候，姜月宁正在走戏，两人在旁边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围观了一会儿。
姜月宁饰演的女二是一名女警，追查蛛丝马迹一路查到了凶手的老宅，凶手年轻时的戏份大部分都发生在老宅里，所以这座老宅就是扮演凶手青年时期的演员主要的拍摄场景。
见叶牧来了，姜月宁连忙招呼他，“叶牧！这里！”
叶牧第一次来到拍摄现场，有些不知所措，被姜月宁抓着去见了导演。
“周导，这就是您昨天说让今天来试戏的孩子，我跟您提过的，叶牧。”
叶牧拘谨地笑着伸出手，“周导您好。”
周导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肚子圆滚滚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非常和善，他看到叶牧，先是后退几步，眯起眼审视了片刻，一拍大腿，“我觉得行！诶！小马！小马呢！过来看看！”
叫小马的选角导演穿过人群挤到导演身边，“人来了吗？”
周导指着叶牧，“看看，青年T，怎么样？味儿是不是特别对。”
小马推了推眼镜，绕着叶牧上下打量，嘴里念念有词，“瘦削，俊美，苍白，外表人畜无害……”
叶牧在心里狠狠捂着脑袋大叫“妈耶原来我看上去像变态杀手！！！”
“就他！味儿对了！导儿，咱们直接试一场重头吧，过了就定，外形太对了，我怕错过了以后找不到这么合适的。”
“行！”周导拍了拍手，示意全场安静，“安静一下，咱们试一场戏啊！”
叶牧慌张地看了眼姜月宁，“马上就开始吗？”
姜月宁拍了拍叶牧的后背，“加油！”
周导拿给叶牧一张印着剧本的纸，“咱们试一下这场哈，你看一眼。”
【场景：老宅，
T第一次发现虐杀的快感，是在他切割尸体时，一刀慢慢地切下去，在反胃的感觉涌上来之前，眼中的恐惧逐渐变为惊喜和狂热。
台词：无。】
叶牧：……
不是，一上来就这么重头吗？
他求助地看了眼站在导演身后的姜月宁，“那……那我试试……”
叶牧被引着来到一个桌子前面，桌上凌乱堆放着几张纸和几个对讲机。
“好，走！”周导盯着叶牧叫道。
叶牧拿起一支马克笔装作是一把刀，脑子里默念着“先恐惧再狂热先恐惧再狂热”，缓缓举起了笔。
“cut！”周导摇了摇头，“是这样啊，这场是他发现自己对这个感觉着迷的过程，他的恐惧来自于对自己认知的不足，不用特别发愁，像考试答不出来似的，咱们再试一条哈。”
“来，走！”
叶牧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态，像个san值掉光的路人甲，举起马克笔砸向桌子。
“cut！”周导叹了口气，还是不想放弃这么贴角色外形的演员，拖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叶牧身边，“你不用着急，咱们慢慢来，你试想一下，你杀了人，很害怕，然后你怕别人发现吧？”
叶牧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就得把痕迹处理掉？在你处理的同时，你发现这个过程让你非常舒服。”
叶牧迟疑地点点头。
“然后你越来越喜欢这个过程，甚至迷恋上了。”
叶牧的头点不下去了。
“我走开一会儿，你一个人感受一下，咱们十分钟之后重新来，别紧张啊年轻人。”周导说着走开了。
叶牧捂着脸撑在桌子上，“钱也太难赚了……”
“渴了吗？”头顶上响起姜天照的声音。
“好……难……啊……”叶牧仰起头，偷偷瞥了眼姜天照的神色，带着点撒娇的意思抱怨道。
姜天照把瓶盖拧开，递到叶牧手边，“我还以为这种角色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叶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变态杀手？简单？”
“你不是说你们专业刚入门就有解剖课吗？平时上课不都是干这个？虽然目的不一样，姿势动作上来说……”
……
叶牧眼神瞬间清明。
第一次上解剖课，那时的他颤巍巍地举起手术刀……
“导演，我觉得我可以了。”叶牧举起手向不远处的导演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