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个老实点啊, 都坐好！”
东陂区派出所里，叶牧，姜天照, 百特曼, 三人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都低垂着头。
“看你们是初犯, 对方也同意调解了, 知道吗？把那两棵盆栽和一个那什么玩意儿, 那个小工艺品的钱给人赔了, 一棵树258，两棵一共516块，那个工艺品308块，一共是……824块，人家一分都不多要你们的，然后写个保证书，叫你们家里来领人。”
百特曼小声举手, “警察大哥，我家不在江城，家人都在屿……”
说话的警察眼神锐利，刚刚看向这边, 百特曼就丧失了继续发言的勇气。
见姜天照和叶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警察还是问了一句，“你们俩呢？怎么个情况？家人能来吗？”
“应该可以。”叶牧表面平静地答道, 其实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老叶不用抓他了，警察抓到他直接交给老叶, 效率都提升了。
“给家里电话都打过了吗？”警察又问。
三人齐齐点头，各自伏案疾书。
叶牧一个学医的再怎么唯物也不得不有点相信, 冥冥之中好像命运不想让他从商，好好一场商战，出师未捷先被捕。
当时查地图的时候也没想过，就在他们袭击的这家经纪公司的马路对面，怎么就那么巧能有个派出所呢？
偶尔有值班的警察小哥经过桌前，躬身下来看他们填的表格，也忍不住调侃两句。
“哦豁！读博呢？！你说你一个博，闲着没事儿跑人公司里偷盆栽是几个意思？这玩意儿有研究价值还是怎么的？”
“一个个长得挺精神，干出来的事儿怎么跟嗑-药了似的？诶！小张，给他们验了么？确实没嗑吧？”
三人一笔一划，努力认真地写着保证书，都不太有脸抬起头来。
正写着，门口传来一声“少爷？”
叶牧抬头一看，刘叔正一脸兴奋地站在门外。
“这儿哪儿来的少爷！你是来领人的吗？”刚才负责对三人进行批评教育的警察大哥皱着眉起身，“谁的家属？”
刘叔走过来，“警察同志您好，我是叶家的管家，叶牧的父母近期工作原因都不在国内，吩咐我来接人。”
警察大哥点点头，看了眼叶牧的保证书，字迹端方，比较满意，对叶牧说，“那你可以走了，回去以后好好反省反省，知道吗？”说着又转向刘叔：“还有你们家人也要注意，多批评教育，不要有侥幸心理！”
刘叔连连点头，“给同志添麻烦了，我们回去一定多沟通，孩子学习好，精神压力大……”
“行了，你们谁把赔偿金给人家出了？姜天照，牛小玉，你俩家人呢？”
“谁是牛小玉？”姜天照疑惑地看向叶牧，用眼神询问道。
叶牧指了指百特曼的表格，上面姓名那一栏里，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大字，牛小玉。
“噗嗤……噗！”姜天照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把笑憋回了嗓子。
刘叔掏出手机，走去桌子另一边，“赔偿的问题我来负责处理，您跟我说就行。”
“姜，天，照。”一个高个子男人出现在刘叔身后，叶牧循声抬眼望去，以为看到了三十年以后的姜天照。
之前住在姜天照家里的时候总能看到客厅挂着的全家福，当时不觉得，没想到照片上的男人动起来，竟然跟姜天照一模一样。
“爸。”姜天照瘪着嘴，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
“诶？！您不是那个……那个……姜……”警察大哥绕过刘叔，新奇地看着姜天照的父亲。
“您好，我就是他爸爸，我叫姜慎禾。”
“噢噢！！！对对对！是个明星啊！！您好您好！”
姜慎禾礼貌地微笑，“您过奖，就是普通的文艺工作者，因为我跟他妈妈平时比较忙，疏忽了子女教育，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诶姜老师我妈特别喜欢您！”执勤小哥凑过来在前辈身后探出头。
“啊谢谢谢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姜慎禾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连叶牧也看愣了。
明明用了同一张脸，怎么只是多了几条皱纹，气质看上去就温和那么多呢？
姜天照要死不活地写完了保证书，交给警察大哥，回头看了眼叶牧，用口型问，“你好了吗？”
叶牧点点头，捅咕了百特曼一下，“你好了吗？”
百特曼苦着脸，“早好了，但是家人来不了。”
“你跟我们走呗。”叶牧说。
百特曼点点头，三人一齐上交了保证书，等待发落。
警局外，并排停着两辆车，刘叔已经先上车去了，姜慎禾还在警局里跟慕名跑来看明星的警员寒暄。
三人灰头土脸地站在大门口，叶牧跟姜天照同时向百特曼问出了一句，“牛小玉，你跟谁走？”
问完两人憋不住同时笑了，百特曼一脸别扭，“你俩像离婚的夫妻问儿子跟谁似的。”
“跟我走吧，咱们酒店门口见。”叶牧拍了拍姜天照的背，示意自己先上车了。
姜天照顺势抓住了叶牧的手，“我害怕。”
叶牧：？
姜天照：“我爸会不会在路上弄死我啊……我跳舞的事儿瞒不住了。”
叶牧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姜慎禾正和煦地照耀着警局的每一个人，“不会吧？你爸看着挺好说话的。”
姜天照看上去都快哭了，“唔……你要是到了发现我没到，你就来我家看看我，给我送点吃的。”
“姜天照，上车。”
姜慎禾走出派出所，刚才还是人间四月天的脸瞬间切换到了冷酷模式。
影帝就是不一样。
叶牧目送姜天照上了车，才带百特曼上了自家的车。
关上车门，叶牧期期艾艾地问，“刘叔，能送我回训练营的吧？就算要抓我回去，也得先把我这个朋友送回……”
“当然啊少爷！你搞文艺活动老爷不知道多开心！放心！肯定把你们送到！”
叶牧松了一口气，仰靠在座位上，气还没喘匀，车载电话就响了。
刘叔按下接听，叶仅淮的声音就在车里炸裂开来：“人接出来了吗？”
刘叔看了眼叶牧，回应道：“接出来啦，不是什么大事，赔了几百块钱，现在在送回去的路上了。”
“人在车里是吧？”叶仅淮又确认了一次。
刘叔点头：“是的老爷。”
电话那头的叶仅淮明显深吸了一口气——
“小兔崽子谁他妈教你这样商战的你商战！！！商战学到狗身上去了！！！你他妈什么时候见过老子这样商战了？！！？把你能耐得！！你见老子什么时候去袭击人家发财树了！！！想学商战就回来跟你老子我学！！！一天天的……”
啪！
电话挂断。
刚才还新奇地四下摸索豪车的百特曼在座位上石化了，除了他，所有人都神色如常。
刘叔从副驾驶上转过头，“少爷，不消气也犯不着亲自动手啊，一个小明星而已。”
叶牧摇了摇头，“刘叔，我跟我爸定的一个月期限还没到，他不能这么快插手管我。”
刘叔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唉，爷俩一个脾气。”
百特曼缓慢地恢复了行动能力，心里有点后怕，叶牧家的车太吓人了，惊涛骇浪的，不知道姜天照那边怎么样了。
百特曼不知道的是，如果叶牧这边是惊涛骇浪，姜天照那边大概只能说是苦海无涯了。
姜天照一上车，发现他妈妈邹心语坐在副驾驶上，姐姐姜月宁坐在后座上，等姜慎禾上了车，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出发了。
车里的空气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寂，姜天照紧张地抠着坐垫上的流苏。
大约过去了半个世纪，姜慎禾终于发话了，“姜天照，我想为了咱们家最后问你一次。”
姜天照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咱们家是不是……真的没可能出个读书人了？”
姜天照一闭眼，“是。”
姜慎禾长出一口气，“行吧，我跟你妈也想通了。”
姜天照：“啊？”
邹心语转过身，“我跟你爸爸其实也看了几期你最近参加的这个节目，你姐姐早就跟我们说了，挺好的，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们也不拦着你。”
“真……”姜天照的惊喜来得太早……
“但是！”姜慎禾打断，“你要进娱乐圈，就必须挣个影帝回来！不然就给我滚回家继续读书！”
不是……影帝是什么很贱的奖项吗怎么人人都要弄影帝？？？
姜天照想起叶牧说过的，好像他爸也让他弄个影帝回去来着，“不是……爸，你们，你这……你自己也就弄了俩。”
姜月宁在一边插话，“爸爸，姜天照可以跳舞啊，他跳舞真的挺不错的，而且跟他玩儿得挺好的那个孩子，我看着也……”
“诶！”姜天照睁大了眼睛，想阻止姜月宁说走了嘴。
“不许打断你姐姐说话！”姜慎禾严肃。
姜天照：“嘤。”
“宁宁，你说的那个孩子，是刚才跟他从派出所一起出来的那个挺瘦的孩子吗？”邹心语转过头。
姜月宁瞥了眼姜天照，亲热地凑上去，“妈妈，那个孩子学习可好了！还是个博士呢！”
姜慎禾听到这话，声音也抬高了两分：“是嘛？！博士啊？！那你要多跟人家一起玩儿，多跟着人家熏陶熏陶，听见了吗？”
“可不嘛！不光要多在一起玩儿！就算把人带到家里玩儿，带到房间玩儿，带到床……”
“姐……”
“不许打断你姐姐说话！”
“嘤。”
临下车前，邹心语嘱咐道，“不要为非作歹，不要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既然选了这条路，不要让自己后悔，另外记得周末把博士请来家里吃顿饭。”
姜慎禾从驾驶座探出头，“博士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嘱咐完毕，车门一关，绝尘而去。
留下一个在夜色中独自凌乱的姜天照。
“诶，站在这里干嘛，进去了。”
身后叶牧和百特曼也到了，招呼姜天照。
“那个……”姜天照恍惚地转过脸。
叶牧：？
“我爸妈说，想请你去我家一起吃顿饭。”
叶牧后退半步，面带惶惑，“哦……这……这就见……见家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