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车上, 叶牧懊恼地抓着头发。
姜天照转过头，“别薅了，一会儿再秃一块儿, 这是怎么了？”
“太丢脸了！！！”叶牧从膝盖之间发出声音。
“没有啊, 我爸妈不知道多喜欢你。”姜天照轻笑着安慰。
“你认真的？”叶牧抬起脸，“可是我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成功！”
“你本来想说什么？”
“想让你爸妈把你放心交给我啊！”
汽车一个急刹, 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 两人都紧张地愣住了。
司机恍惚看向后视镜, “不好意思, 一激动踩错了骚瑞……”
“噫唔……”叶牧重新哀嚎着把头埋回膝盖。
姜天照试探着伸出手，抚上了叶牧圆滚滚的后脑勺。
发丝柔顺绵软，像小型动物的毛发，还有一缕滑稽地翘起来，是被叶牧自己抓的。姜天照目光幽深，将手指插进了发丝之间，轻轻用力抓揉着。
“别怕, 最喜欢你了。”
他的声音很克制，不敢用力，以至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出来了，也可能只是在心里说的。
快到酒店的时候, 漆黑的天空里打起了闷雷。
叶牧听到雷声, 忽地来了精神，探头向车窗外看了看, 对司机说，“师傅, 不用开到门口了，麻烦就在前面停车。”
说着, 他摇醒身边睡成狗的姜天照，“下车了！”
姜天照惺忪地睁开眼，稀里糊涂地跟着下了车。
距离酒店还有一段路程，姜天照站在路边茫然四顾，“这是哪？咱们是不是被拐卖了？”
“不是，是我单方面拐卖你。”叶牧走进了前面公路边的一条小道，“跟我来！”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整片空气像一块吸满水的巨大海绵，附在皮肤上面，水汽重得很。
姜天照举着手机照明，深一脚浅一脚紧张地跟着叶牧，“去哪儿啊？不回酒店了？”
“酒店就在前面不远，带你去看好东西！”
走出去不远，连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也没有了，只剩无数看不清的藤蔓和树枝，以及蚊虫。
姜天照一边用举着手机的手赶蚊子，一边去抓叶牧的胳膊，“看样子快下雨了，咱们要不明天来看吧？咱可没带伞啊！”
叶牧扭头，指了指前方，比了个“嘘”的手势。
顺着叶牧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姜天照：“别吓我……求求了。”
叶牧走上前两部，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什么东西上，声音听上去倒像是很厚的塑料布。
姜天照被他吓了一跳，可紧接着，四周星星点点的萤火带着微弱的流光缓缓起飞，从地面升上了半空，绿油油的，一闪一闪。
姜天照看呆了，“哇……”
“怎么样！萤火虫一定要在这种快下雨的晚上才能看清！”
无数萤火虫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带着微不足道的光四散奔逃，绕过两人的肩膀，照亮了小小一片天地。
“真的是萤火虫！我从来没见过！”姜天照激动地张开手，试图抓一只凑近了瞧瞧，“这是什么好地方！”
“这里据说以前是个大棚，后来修路，主人都搬走了，就废弃了。我也是以前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叶牧又向前走了两步，从地上的杂草里捞了两把，带出几只躲藏的萤火虫顺着指尖逃逸。
“前面有个棚还没倒，里面说不定有更多！”叶牧说着继续往前走，中途被姜天照宽大的手掌捉住了手，手指交叉握住，掌心干燥温暖。
“我走前面吧。”
在手指触碰的刹那，叶牧的脖颈起了一层细汗，热腾腾的，心口鼓噪起来。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萤火虫？”
跟前姜天照的声音响起，低沉稳重，但是却被叶牧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慌乱。
叶牧笑了笑，没说话。
夏夜的雨总是又急又猛，刚才还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转眼就像瀑布一样砸下来了。
姜天照等叶牧也钻进大棚，抬手掖好了塑料布，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啊？”
叶牧：“什么？”
“我说，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萤火虫？”
水滴从姜天照的额发滑下来，顺着额头滑到眉间，在他漆黑的，像一排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上聚集起来，水滴后的眼睛里藏着灼热的光。
这样的目光盯着叶牧，盯得他周围的空气都要沸腾了。
他躲开眼神，“呃……突然来看萤火虫这个行为，看似刻意，其实不然！”
姜天照挑起一侧嘴唇，“嗯。”
“因为夏天晚上，潮湿，草木茂盛的地方，就会有很多萤火虫，而且很漂亮！”
姜天照眯起眼，睫毛上的雨滴掉落下去，锋利的眼神没了遮挡，“是很漂亮。”
“是吧！其实早就想带你来看了，一直没机会。”叶牧嘴上叭叭说着，脸像脱离身体组织存在似的独自滚烫。
“我倒觉得还好，”姜天照躬身，凑近了叶牧的脸，“要是没有你站在中间，就不够漂亮。”
叶牧：？！
雨水砸在棚顶上，连绵不绝地响成一片，刚好可以掩盖叶牧心里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其实是……是想给你看好看的东西。”叶牧垂着头磕巴起来，“想把……我觉得好看的东西都给你看。”
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潮湿的吻。
叶牧呆住了……
“我觉得你最好看！”姜天照说完，觉得不太够，“全世界你最好看！”
姜天照……好会。
“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停！先进去躲躲！”
棚外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叶牧一惊，拽着姜天照往大棚深处跑，两人刚在一排碎裂的瓦盆后躲好，就听到塑料布被掀开的声音。
“真的惨！好不容易来打卡竟然碰上下大雨！”
“我以为酒店能进呢，没想到是他们包下来的。”
“好可惜，我明天的飞机就要回去了，你呢？”
“我也是……明天下午。”
“诶让我看看你刚拍的照片。”
姜天照悄悄直起腰，越过瓦盆上方看过去，两个女孩子头碰头地在看照相机。
“什么情况？”叶牧用气声问。
姜天照蹲回原地，“不知道，好像是来旅游的。”
“那咱们躲什么？”叶牧迷惑。
“你先跑的。”
……
“呜哇！！是我想多了！我竟然幻想能碰到朝暮要个双签！！！”其中一个女孩子发出哀嚎，“我在想屁吃！”
“也不知道牧牧现在心情好不好，我要是他前阵子被黑成那样肯定超难受。”
“对啊……但是他有小男孩！小男孩能do得他忘记一切！小男孩最补了！”画风逐渐离谱。
“哇……195的黑皮体育生还不把叶牧do得三天三夜下不了……”
叶牧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
那个黑皮体育生正蹲在他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听上去他叶牧才是那个需要把监护权交出去的角色。
“好像是粉丝。”姜天照说，虽然是气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了掩藏不了的窃喜。
爽到你了是吗？
叶牧剜了他一眼。
他当然听出来了，车轱辘都碾到他脸上了。
“哦我跟你说！据说男生看鼻子就能看出那个方面的强度，你看姜天照的鼻子，又高又挺真的！卧槽……我都不敢想……牧牧受得了吗……”
“但是我觉得叶牧应该能hold住，因为看上去就很软啊，就那种，你懂，就很容易一字马啊什么的，轻轻松松，就接纳了。”
……
你们CP粉平时非得聊得如此涉凰吗？
叶牧愤怒地转过头，只见姜天照正在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鼻梁。
更气了。
叶牧气急败坏地拍掉了姜天照正在抚摸自己鼻梁的手，姜天照无辜地看过来，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摸鼻子干嘛！”
“有点痒。”
“不许痒！”
“……而且牧牧真的好漂亮！还是冷白皮，你发现了吗，他那种关节，指尖啊什么的，都是粉色！我的天……慕了！”
“说明他X欲强啊！这种地方颜色是粉色的男人就是X欲很强！”
“啧，幸好姜天照是体育生，体力跟得上……身体不行的不一定遭得住……”
……
胡扯！！！
谁X欲强了！！
叶牧忍无可忍，推了姜天照一把，“你出去！让她们住脑！”
姜天照正听得兴起，茫然地转过头，“？”
“好希望他俩都能顺利出道啊，以后有公开的活动行程，咱们就不用跑来这种地方蹲偶遇了。”
“是哦……不过我其实又不太想，他俩当个练习生都这么腥风血雨了，以后出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离谱，已经有点担心了。”
叶牧的心瞬间软化下来，重新蹲了回去，静静听着女孩子们的交谈。
“而且是我们发现的宝藏，有点不希望被大家发现，想偷偷藏着。”
“可是不红的话也很容易被人搞，你看连时凌这种段位的咖都能随便搞他们，真的烦。都给我火！”
“对！给我顺利出道！然后大火！！！”
“然后给我开巡回！全球场的那种！！”
“强度太大了哈哈哈哈他俩晚上还要do，白天牧牧爬不起来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是哦……一边唱歌一边腿还在发抖哈哈哈……”
……
你们粉别人去吧要不。
又过了十多分钟，叶牧生不如死地听着粉丝的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过，腿麻了，心也麻了。
“诶！雨好像停了！我叫车！”
“那我们去外面等着吧，去大路上！”
“嗯嗯走！”
一阵塑料布被掀开的声音，大棚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姜天照的脸上五光十色，挠了挠头，“那个……她们好像走了。”
叶牧扶着瓦盆艰难地站起身，黑着脸走出来。
“好巧啊，竟然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咱俩的粉丝。”姜天照昧着良心没话找话。
可不么，像是老天爷专门安排两个姑娘跑来把他俩扒-光了强行科普生理知识似的！
叶牧忿忿地停下脚步，“我X欲才不强！”
说罢扭头迈开大步往外走。
姜天照一怔，红着脸追了上去，“我强，我强行了吧，我最强。”
“你也没有很强！”
“好好好，没你强……”
“我不强！”
“我强我强……”
雷阵雨后的夜色清朗湿润，趁着月光，一对吵闹的小人逐渐变成两个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萤火虫重新亮起灯，落回了瓦盆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