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躲了西弗勒斯足足一个星期。
二月初，各个科目相继开始进行期中考试考试，而得益于不敢回宿舍天天泡图书馆或者有求必应室的功劳，宋问这一次的魔药学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和莉莉对了对答案，应该是能拿到一个E的。
“明天我们就要恢复公会集训啦。”莉莉伸了伸懒腰，合上书：“宋问，你最近是和西弗勒斯吵架了吗？”
宋问身体一僵，本能地否认：“没有啊。”
“是吗？”莉莉喃喃道：“这就奇怪了，西弗勒斯通过勋章询问过我好几次有没有看到你，而且听语气，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没有，真的没…”
“我们没有吵架。”
宋问听到从身后传来的熟悉男声，浑身的寒毛瞬间竖起，他缓慢地侧过头，看着西弗勒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没有最好。”莉莉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好了，我得去给西比妮补习一下四年级的魔咒学，她的基础不是很好。先走了。明天公会见！”
“再见莉莉。”
“再见莉莉…”
宋问用手捂住脸，有些懊丧地咬了咬牙：“我也还有事……”
但西弗勒斯明显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他伸出手抓住了宋问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们谈谈。”
宋问有些紧张地看着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抬起头跟着站了起来：“我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见你一面居然会用上你送给我的福灵剂。宋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逃避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吗？”
“当然不是了，”宋问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在四周巡视的平斯夫人，对着西弗勒斯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
『你会死，宋问，如果你不尽快离开霍格沃茨的话，你会死的，而且死得很惨、死无全尸的那种。』
『你是一个变数。我看到，代表黑魔王的那颗恒星会因为你的那颗星星的消亡而变得无比虚弱黯淡。但是同样的……』
『宋问，但是这样一来，你深爱着的、同时也是深爱着你的那个人，会因为你的死亡而陷入最黑暗的深渊。』
宋问走在前方，脑海内回荡着西比尔的声音。虽然他明白预言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对方预言他的归宿，与他设想当中的归宿无不相同。
所以接下来无论西弗勒斯说什么，喝下再多福灵剂，他也不可能同意他的。
就算只是以防万一也好……
以防……身后执拗跟着他的黑发少年，会因为他而陷入深渊。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是可能。
宋问带着西弗勒斯走上八楼，来到了有求必应室。
西弗勒斯环视了屋内一周：“所以你之前一直都躲在这个地方？难怪找不到你。”
“坐下说吧，这里没别人，也不会被偷听。”宋问看着西弗勒斯，对方的脸色暗沉，眼圈青黑，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宋问有些不忍心，但该说的话始终得说，有的决定，他也必须帮彼此做。
“西弗勒斯。”
“宋问。”
安静的室内，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
宋问叹了一口气：“你先说吧。”
“五年级下半期，我就十七岁……成年了。宋问，你说过的，我现在想向你提前索要一份生日礼物。”西弗勒斯轻轻地说。
宋问的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中的羽毛笔上，他蘸了蘸墨水，有些心不在焉地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你说。”
“宋问，等O.W.L.s等级测验结束之后，我们一起离开霍格沃茨……一起离开英国吧。”西弗勒斯郑重地说：“这样一来，我们到世界各地的巫师学校求学也非常方便，而且可以避开战争——当然，我不是想要做逃兵，只是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实在是做不了什么，与其平白牺牲……不如安分提升了实力之后再回去。”
宋问有些愕然地看着对方，手中的羽毛笔啪地落在了桌面上。
“西弗勒斯，这种话，你敢同莉莉、娜塔、敢同公会里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再说一遍吗？”
“我非常尊重你的意愿，宋问，可是比起外面那些麻瓜，甚至比起霍格沃茨……我更在意你的安危。我想了想，你之所以不愿意答应我，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黑魔王的缘故吗？”西弗勒斯急促地说：“我可以的……我可以和他们周旋，甚至想办法离开英国，到其他和平的国家。宋问，比起理想，你更重要。”
宋问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皱起眉头盯着西弗勒斯，声音第一次有些严厉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你不是最不愿意看到像你母亲一样的人吗？你是怎么想的？想要走你母亲的老路？”
“我……”
宋问打断了西弗勒斯的话：“别把爱情放在首位，一个人的生命里很多很多东西都比爱情重要得多。西弗勒斯，你不是也不希望看到像你母亲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吗？那就去源头阻止——主观方面，你的母亲毫无底线的爱着你的父亲。而客观方面，黑魔王的要求令普林斯害死了你的母亲。而你——绝不能重蹈覆辙。”
“不是这样的……和爱情没有关系。宋问，哪怕不在一起，但至少你得活着。甚至你先行离开，我能同他们周旋！我如果一定要有取舍的话，我只有这一个选择，我只会选择你。”西弗勒斯垂眸，“因为你在我的生命里很重要、太重要了…比很多很多东西，都更加重要。”
宋问的心跟着对方的微微沙哑的温柔声线颤抖了一下，他闭上眼，非常无奈地说：“可是西弗勒斯，你才十六岁。你现在并没有树立较为完整的价值观，即便没有战争，我也不适合你。你以后会遇到更加喜欢、更加合适你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宋问？”西弗勒斯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眉眼：“如果你不想离开，也可以，我换一个生日愿望——我们这里十七岁成年，我希望，成年之后能和喜欢的人订婚。你说过要帮我实现的。”
“西弗勒斯！”宋问恼怒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
“你不是说我以后会遇到更加喜欢、更加适合的人选吗？你激动什么？毕竟那人选不一定是你，不是吗？”西弗勒斯眯起眼，看到宋问狼狈地被自己设下的限制所套住，非常愉悦地勾起唇。
“成年也不代表价值取向健全全面了，哪怕你比普通人都要聪颖，但感情的事情不一样……”宋问神色艰难地说：“我真的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拥有伴侣，你放过我吧，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不好吗？”
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不能让对方陷入深渊。
宋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失衡的心率再度冷静了下来。
西弗勒斯微微蹙了蹙眉，他察觉到宋问又想逃跑，便一把将宋问的手扣在桌面上：“听我说完——宋问，如果你觉得太早，我们可以二十岁再订婚。”
“不行！”宋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被西弗勒斯牢牢地扣在桌面，怎么也动弹不得。
“松手！”宋问咬牙切齿地说，“西弗勒斯……”
“不松，”西弗勒斯也倔了上来，他执拗地看着宋问，“除非你答应。”
“你别逼我……你……”宋问用另一只手拿出魔杖，然而对上西弗勒斯的眼睛，他的动作又停住了。
黑发少年的眼瞳里不知何时竟然蓄满了泪，他就这样安静又哀伤的看着自己，仿佛是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被他毫不留情地踩碎了一样。
“你哭什么？”宋问粗声粗气地说：“你少来这套，这……”这套还是他自己玩剩下的。
“宋问，我喜欢你。”黑发少年缓慢地松开了挟制住对方的手，纤长的眼睫上凝结着氤氲水汽：“除了你，我已经再看不到旁人了。哪怕你不喜欢，我请求你…别再说我未来会遇到更适合更喜欢的人这样的话好吗？实在是太过荒谬也太敷衍了，我非常清楚的知道我不会再遇到的。”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以取替的……我最喜欢的宋问。”
宋问不吱声了。
『人渴了会喝水，饿了想要吃饭。爱也一样，是人的本能之一，人无法抵御的除了出生和死亡，便是本能了。宋问，你知道控制本能是一件多么愚蠢又不切实际的事情吗？』
宋问有一些绝望地意识到，西比尔·特里劳妮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001：宿主！
听到001的提醒，宋问回过神来，发现西弗勒斯越过长桌，非常缓慢地贴近了他的脸颊。最后在他的耳畔轻轻地问：“宋问，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码？”
宋问的鼻尖瞬间捕获到了少年长年在地窖侵染的苦涩药味以及他本人青涩的湿热呼吸，他不知道怎么了身体有些微微发热发软，因此他连忙后退了一步，用手不着痕迹的撑住桌面，神情紧绷地看着对方仍然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他怕对方靠近、又怕对方伤心。
就像左右两边都是悬崖一样，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宋问暗暗咬牙，没办法了，只能使用拖字诀——他涨红了脸，头疼不已地伸出手替对方擦掉眼角的湿痕：“我不是一个好选择，西弗勒斯，等到你二十……二十二岁了，你再决定，好吗？如果那个时候你仍然喜欢我，我……”
眼泪可真是个好东西，西弗勒斯暗暗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唇角过分上扬，但仍然忍不住炯炯有神地盯着宋问：“你就怎样？”
宋问垂下眼眸，没敢直视对方的目光：“我就……答应你。”
“可以，你放心，在这期间，我们仍然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六年的时间，我会努力变成更好的人，让你只能看着我。宋问，如果你现在还不够喜欢我，那么至少…继续没心没肺吧，也不要喜欢上别人。”
黑发少年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那双纯黑的眼眸之中透出一丝幽暗的波光：
“不然的话……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所以我们约定好了，你要等着我。”
宋问的呼吸有些凌乱，他飞快地‘嗯’了一声，然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摆脱了对方的触碰。
黑发少年看着对方狼狈快走的身影，眉眼之间盈满了喜悦和沉溺。
……
宋问越走越快，他一边走，一边打开公会勋章，联系了艾莉丝：“艾莉丝，马人那边有进展了吗？”
艾莉丝气喘吁吁地回到：“会长，太难搞了，除了费伦泽好说话以外，其他的马人都对人类非常有敌意，要不是因为它们不会伤害幼崽，我们恰巧还没成年，不然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禁林！”
宋问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辛苦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努力一下吧，我们孤立无援，必须集结一切可以集结起来的力量。”
艾莉丝：“我知道了！”
宋问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四面八方的压力席卷而来，他有些受不了在八楼的楼道内跑了起来。
001：宿主、宋问！学神他没有再追你……！
宋问：我知道！
001：刚刚你……是在骗他吗？
宋问：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对他使用暴力？这一次解决了那下一次呢？只好使用拖字诀了。
001小声哔哔：其实我觉得你们俩适配度挺高的，我之前匹配过……
宋问：你疯了吗？这一次黑魔王来势汹汹，就算战争之后我们仍然活着，可我总归是要回去的。细细，我会选择回去。
001：可是你回去做什么呀？虽然……你可以选择过去的时间段回去再次见到你的父母和丹心夫妇，但是你又不能改写他们的命运……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同这么在意喜欢你的人好好生活呢？
宋问：我做不到，细细，就算我喜欢他好了，可我的生命中有很多排序高于爱情、高于我的生命和自由的东西。欺骗他非我所愿，可如果西比尔的预言是真实的……
宋问：我会同我的本能抗争到底的，细细，我给不起承诺，不愿陷爱我的人入深渊，所以我宁愿没有所爱的人。对...我不会爱他的。哪怕要我做一个不守信诺的小人。
001：可你本不用选择这么艰难的一条路！宋问,你现在还是一个学生！错过了你喜欢的、同时又真心喜欢你的人，你知不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你真的、真的甘心吗？
宋问笑了笑，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细细，我的父母，宋毅和林涵，也是深深爱着我的。但他们仍然选择放弃我、离开我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
001：你父母是军人，但你不一样啊……
宋问摇了摇头：即便不是军人、即便他们活到退休，如果他们看到一个学校的学生们即将遭到屠戮和迫害，哪怕是再凶残的敌人，他们也会挺身而出、毫不犹豫的。你信吗？哪怕是普通的、平凡的成年人，哪怕他们受教育的程度不一样、家庭出身不一样，经济条件不一样，面对这样的时刻，也是有很多做出这样相同的决定的人。
宋问咬住牙，扯住胸口濒临心脏的衣服，手上的青筋隐隐颤动着：他们是放弃我了，可他们守护的是千千万万个‘我’。
至于你说……甘心不甘心？但不甘心的事太多了，何止爱情呢，我要选择最能让我甘心的方式去实现我的理想。
001：你放弃吧，我已经计算过了，你和黑魔王对抗的成功几率是0。
宋问：可是细细，西比尔·特里劳妮说过，黑魔王会因为我的死亡而变得虚弱无比。你是有什么还在瞒着我吧。
001有些心虚：我没有！
宋问：就好比，你有着可以保护霍格沃茨的手段，但因为风险太大，不肯告诉我。没关系，我会慢慢挖掘和猜测，直到我摸索出来或者你亲口告诉我。
001的声音颤了颤，变得有些尖利：宋问……！我的任务是要你活着！你不能将自己陷入险境……我的数据已经分析过了，就算邓布利多个人能和黑魔王打成平手甚至占据上风，但黑魔王此次联合的敌人数量太过庞大，霍格沃茨…霍格沃茨不是你能救得了的！哪怕你使用了最后一次魔力借贷也做不到——因为当武力悬殊过大，再多的计谋和取巧也不会作效！
宋问：可是细细，你应当尊重我。
001哽了一下：我就是太过尊重你了，什么公会都让你去折腾，可对方的联合军里有巨人部落和狼人甚至会有摄魂怪啊……你这是在送死……
宋问眯起眼，捕捉到了001话里的漏洞：所以，那个方法和公会有关是吗？
001：……
001完全自闭了。无论后续宋问怎么打探，它都一声不吭，再也不作任何回应了。
看来他应该回去多摸索一下公会里的其他设置了，当初001说过，公会基地的传送纽带是以霍格沃茨作依托。
既然如此，他应该去找一找，公会内和霍格沃茨城堡有没有疑似于他签订魔力借贷一样类似的契约书…但找起来一定非常麻烦。
宋问轻轻叹息了一声：告诉我吧，细细。哪怕是赴汤蹈火、有死无生……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哪怕代价是……他这辈子注定无法完成和西弗勒斯的约定。
宋问红着眼睛笑了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好像突然有点舍不得看不见对方了。
没关系，只是‘好像喜欢’就没关系，只要不是爱着对方，对方也没有深爱着他，那么对方便不会有危险的。
宋问来到了地窖，疲惫到美杜莎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到，便拖着疲惫地步伐回到了宿舍内。漆黑的宿舍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西弗勒斯。”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而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卷三：霍格沃茨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