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宿舍之内，唯一能让他们依稀看见彼此身影的，只有一盏微弱的、在城堡不断遭受冲击的过程中跟着不断摇晃着的橘黄色的灯。

宋问看着他的少年扒着大门喘了口气，平息之后才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之前去哪了？”西弗勒斯黑亮的眼里闪动着淡淡的怒意：“这个时候了，你偏偏……”

“西弗勒斯。”宋问上前抱住对方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害怕了。”

“没关系，只是下一次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陪着你。”西弗勒斯皱了皱眉，城堡隐隐地在不断抖动着，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而他轻轻拍了拍宋问的后背：“别害怕，有我在。”

宋问将下巴放到西弗勒斯的肩头怅然道：“其实我想，战争结束之后有机会啊，带你去一次我的家乡，带你去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吃遍各种美食……可现在看上去是很难、很难的了。”

“总会有机会的。”西弗勒斯说：“我会保护你…以及你想要保护的。”

“我知道……毕竟你那么聪明。”宋问笑了笑，“可也许你不该来的，西弗勒斯。”

“什么意思？”

“你做的最错误的事情之一，就是让我爱上你，西弗勒斯，因为我的本质，实质上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 分院帽大概也是考虑了这一点，才会放心将我放入斯莱特林。”

宋问缓慢地靠近了西弗勒斯，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你……你说什么？”西弗勒斯呼吸一顿，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我说，我爱你。西弗勒斯。”

宋问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他的左手温柔地捧起西弗勒斯的脸，轻轻地亲吻着对方因为剧烈奔跑而变得有些殷红的唇瓣。

似乎感觉到对方并无任何的抗拒惊吓之意，宋问便大着胆子张开口，含住对方的下唇，而后试探性地于对方微微张开的唇隙中轻柔地勾勒着。

西弗勒斯的喉结难耐地滚了一滚，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抚摸着宋问滚烫的侧脸，然后开始反客为主，热情又激动地回应对方，火热柔软的舌头疯狂又失控地在宋问的口腔内扫荡起来，迫得宋问有些呼吸不畅，不自知地发出难耐的吞咽声。

“唔……”

宋问睁着眼凝视着对方，感觉到对方正认真且投入地压迫摩擦着他的唇瓣，丝毫没有留意到他握着魔杖的右手。似乎是完全沉溺迷失在所爱之人甜蜜的深吻之中一样。

而趁着换气微微撤离的空档，宋问目光凌厉了起来，他一瞬间挥出了那道蓄势待发的咒语，却没想到被西弗勒斯几乎是同时瞬发的盔甲护身抵消掉了。

宋问眉头一蹙，他擦了擦自己有些麻痒的嘴唇，目光暗沉地盯着对方。

“你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吗？”西弗勒斯的眼眸之中盛满了怒焰：“一反常态亲吻我，说爱我，我说是为了什么……原来不是中了夺魂咒，你纯粹就是为了攻击我吗？宋问？”

宋问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攥住自己的魔杖，目光盯着西弗勒斯面色苍白的样子，试图在他情绪波动的时候再一次的找到漏洞。

“你想做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不好意思，是非常规类型的遗忘咒？”西弗勒斯看着宋问，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宋问。我需要一个解释。”

然而西弗勒斯等来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速速禁锢。

西弗勒斯再次闪避躲掉，可没想到宋问竟完全是以对敌的态度来对待他，在三强争霸赛之前，他在公会内作为候选者所经历的地狱训练所获得的经验，宋问没能用到食死徒身上，却首先全都用来招呼在了西弗勒斯身上。

而西弗勒斯，他怎么也做不到向对方发送恶咒，只能被动防御、躲避。

在盔甲护身失效之后，接二连三的恶咒被西弗勒斯躲开，可毕竟因为日以继夜的魔药研制消减了他的精神，最后西弗勒斯仍然是中了对方的锁腿咒。

“我是你的敌人吗宋问？”西弗勒斯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他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哽咽：“为什么？”

宋问仍然不肯说多余的话，为了以防万一，他补上了一个速速禁锢，将对方的双手也一同束缚住。

西弗勒斯一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眼眸之中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犹豫，对方像是预谋已久的一样。

而来此之前，比尔森便私下告诫过他，之前在公会基地时，宋问曾明里暗里地打探过洛哈特遗忘咒的各种用法，再加上亲眼所见有求必应室内昏迷的花孔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理智上虽然能够明白，可情感上却无法理解。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问稳稳地抬起了魔杖，对准了他的额头。

“你是想……想要杀死我吗，宋问？杀死如今的我？”西弗勒斯惨然一笑，他一边笑着一边声音嘶哑着说，眼眶通红地死死瞪视对方，宛如从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这么做，你眼前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便是彻底死了，他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宋问，你真的执意要这么做吗？”

“对不起，西弗勒斯。”宋问平静地看着他：“但是我不得不……”

“我不想听这个，宋问，我一直爱着你，你呢？”西弗勒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宋问的内心，他咬牙切齿地说：“而你，竟然连告白都是用来骗我的。”

“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宋问深吸了一口气，他摸到了西弗勒斯的颈项，将对方一直佩戴在身的戒指解了下来。

“相信我，你值得比我更好、更好的人。”宋问说：“这个世界很大，巫师的生命也还很漫长……”

“你是个无耻的骗子，明明是你亲口承诺过的事情，却骗了我。”西弗勒斯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动摇的态度，知道宋问不会手下留情，于是他恶狠狠地将自己的痛苦不留余地尽数倾泻给对方：“你说得对，还有比你更加值得的人，对吧？我可真希望从没遇到过你，我真后悔。”

“对不起，但是相信我，你会安然无恙的。”宋问手里的魔杖隐隐有些颤抖，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一丝一毫悲伤的表情，“你会获得自由，我已经拜托了邓布利多，让你去一个完全不会被战争所牵连的地方好好从事你喜欢的事业……那个地方，你会喜欢的。”

他听到他的少年打断了他的话，疲惫又嘶哑着说：

“但那个地方没有你，对吗？”

宋问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心所护的黑发少年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在了下颌，他伸出手轻轻地替对方擦拭了一下，可对方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怎么擦都止不住。

“宋问，你已经把我困住了，没有你的地方，于我而言处处都是囚笼。我没有自由可言。可只要你活着，哪怕我去捧起伏地魔的袍角，我也是自由的。”

“我求你了，别这么做。”

他哀求着说。

轰隆隆——

即便斯莱特林的地窖处于城堡的地下位置，也能感受到霍格沃茨的城堡再一次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宋问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我别无选择。”

“你明明有的，不过你从未曾相信过我，未曾将我看做是同伴和伴侣，你一直都把我当个孩子一样护着，宋问，当初你是怎么答应过我的？你这个骗……”

宋问靠近对方，以吻封缄，然后他凶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直到尝到了鲜血在口中蔓延，宋问才松开了对方，低低笑了起来：“我没骗你，西弗勒斯，答应你、同你订婚、同你有六年之约，不管我再怎么自欺欺人，那其实也是我的渴望。我有多想选择你，我自己最为清楚。可是只要伏地魔在一天，我便明白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只要他存在的一日，你我即便在一起，也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宁和自由。”

“可为什么是你去？”西弗勒斯用力地挣了挣，双手被藤蔓勒出血痕：“傲罗不行吗？邓布利多不行吗？魔法部那群饭桶也不行吗？为什么偏偏是你……”

“总有人要牺牲，那个人可以是我，可以是傲罗，可以是魔法部，我自私地认为，甚至可以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绝对不能是你。你有我们都没有的创造力。西弗勒斯，因为你是那百分之一，你是希望。”

“但仅仅只是局限于此是不行的，西弗勒斯，即便如今你以你的智惠在英国的巫师界能算得上是凤毛麟角，可还是远远不够。”宋问牢牢地看着西弗勒斯：“你要从百分之一的人里再朝前走……不，走的速度太慢了，你必须朝前跑，西弗勒斯，你必须要加油成为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乃至千万分之一的人才行！”

“你不能被困、不能被利用和束缚，你应当努力朝前，去成为千万分人之一里的那些推开历史进程的推门者之一，那样的话，等同于能解救千千万万的人。”宋问抿了抿唇：“我希望你去做这样的人。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去浪费糟践你的天赋。没有人配这样做，包括伏地魔、包括邓布利多、包括魔法部……同样也包括我。”

“这样的话，今日所有牺牲的人，都是值得的。”

“你能明白我、理解我吗？西弗勒斯，我不是去赴死，而是为了捍卫身为人的自由与希望，才做出这样的选择的。”宋问认真地看着对方：“你记得吗，我很早以前便对你许下过承诺，我要做你的守护骑士，不只是要守护你的生命，更是为了捍卫你自由选择理想与目标的权利。”

可他的黑发少年的眼眸之中溢满了痛苦，他拼命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宋问明白了他的答案。

如今的西弗勒斯·斯内普，虽然他一直试图去理解和尊重宋问，但他毕竟还太过年轻，他还不能真正的明白。

“那么，与其让你失望和痛苦，不如忘了它吧。”

“你说捍卫我自主选择的权利，可我想选择的是你！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你有什么！你凭什么！”西弗勒斯额角的青筋暴起，双手因为剧烈地挣扎而被藤蔓勒进了肉里，鲜血缓慢地渗透而出，可他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是双眼充斥着血丝地死死盯着宋问：“宋问……宋问！！”

“凭什么？西弗勒斯，你可能从未真正看明白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宋问轻轻笑了起来：“就凭……凭我是一个热衷于将利益最大化的斯莱特林；凭我，自始自终都在自私自利的爱着你。”

“原谅我吧，反正……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宋问面无表情说，无视西弗勒斯哀恸又绝望的眼神，他没有丝毫颤抖地抬起了魔杖：“Obliviate——”

那双他衷爱的纯黑眼瞳里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宋问知道，这是洛哈特教会他的清除特定记忆的遗忘咒语生效了。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宋问的目光坚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