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已经窥见了夏天的炎热,江昼把自行车骑得歪歪斜斜的,好几次都差点撞到树上。
春末夏初的风吹过耳边,带着一丝丝热气,江昼感觉自己浑身燥热,树影斑驳,少年的身躯被拉得很长、很长。
“褚荀,要是当初你没有捡我回家,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也挺不错的。”褚荀说:“你会找到别的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不是的。
当初他只想找个楼跳一下。
可是江昼没有反驳,而是很慢很慢地笑起来,点头道:“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路灯一盏盏被点亮,前方的路一片光亮。
江昼又说:“那你怎么会想着把我捡回去?”
褚荀很严肃地说:“捡回去了就有可能得到一个老婆,我又不傻,为什么不捡?”
“我一直想接近你,但你都不理我。他们不要你,我要。”
江昼喉咙发紧,“你……”
“你知道思春期吗?”
“什么?”
“就是有这么个阶段,只要看不见你我就会想念你,看见你我就会脸红,我想把全世界的爱都捧到你面前,我想和你牵手走在小路上,我想你能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褚荀的脸一贯的冷清正经,一板一眼道:“可惜我脸皮好像比一般人厚一点,脸红了也看不出来。”
江昼笑了,“你也知道你脸皮厚啊?”
“不厚就追不到你了。”褚荀挑起眉头,轻飘飘地笑起来,“还好骗到手了。”
也许少年时期都会有这样一段思春期,蠢蠢欲动的爱恋,易碎的骄傲的,躲在榕树后偷看对方投篮的一瞬间,又害怕被发现,又害怕不被发现。
他突然踩下刹车,很急促,停在路边。
江昼也跟着停下来,“干什么?”
褚荀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根铁丝,拿出打火机点燃顶端的燃料,黑夜里,热烈的火焰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江昼说:“这什么东西?”
褚荀垂着眼:“虽然可能早了点……”
火焰即将熄灭,一眨眼,铁丝上就多了一朵艳红的玫瑰花。
江昼给逗笑了,“好老套的魔术,你哪里学的啊?怎么想着哪里泡我?你不怕我骂你老土啊?”
褚荀说:“你猜。”
他把玫瑰花塞到江昼手里,瞳孔清透,细碎的树影间,他的脸庞是一块暖玉,嗓音似吹过的风:
“明人不搞暗恋,我喜欢你。”
江昼接过玫瑰花,像是拥抱着一团火焰,抱在怀里,低声笑,“可惜我胆小如鼠,只敢偷偷看你。”
下一秒,褚荀拉过他的左手,一枚冰凉的小巧的戒指就这样套进了他的手指间,被推到指根,牢牢地套住了。
江昼愣住了。
他在这一秒失声了,盯着自己手指间的戒指,瞳孔闪烁。
“我光明正大,不仅要表白,还要求婚。”褚荀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江昼这才发现,他竟然早就戴上了戒指。
两个人的戒指抵在一块。
“小满,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在逗你。不是,我没有逗你,我想过跟你求婚。”
褚荀慢慢说:“你年纪还小,我想着,等你毕业了再求婚吧。未来很长,我们可以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一起去看梁雁的演唱会,前提是他真的能火。”
江昼憋了一整晚的眼泪差点没绷住,他慌乱地垂下眼,“妈的……”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本来今天毕业了就想哭,你怎么选今天啊?我不哭一场你心里难受吗?谁让你今天求婚啊!你这样我到底该笑还是该哭啊!”
“你可以又哭又笑,也可以哭笑不得,还可以笑得比哭还难看。”
“滚蛋啊!”
江昼很快平复下来情绪,伸出手指,“那就说好了,等梁雁火了,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
“万一他不火怎么办?”
“那你砸钱捧他啊!”
褚荀说:“他家庭背景那么强大,轮不到我给他砸钱。”
江昼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戒指,不得不说,褚荀真的好古板,就连求婚都只会用最庸俗的红玫瑰。
还好他也是个庸俗的人,喜欢红玫瑰。
以前他觉得褚荀是个逼王,总有一天他要褚荀跪着给他唱征服。
现在他发现,他以前的看法真的没错。
这个人就是个逼王,还是那种装逼装得毫无痕迹,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怎么装逼的逼王。
他仰起头,再次迎着风,自行车如利箭般冲出去。
大道宽敞,随便他跑,随便他跳。
褚荀也跟上来,和他并行,“骑这么快?”
江昼没吭声,只一股脑往前冲。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快也没关系,反正褚荀跟得上。
前方是个坡度很大的下坡路,江昼却选择了松开手,任由自行车快速冲出去。风从他的衣摆灌进去,衣服鼓鼓囊囊一大块,他的背影那么洒脱而轻快,是一只脱离了牢笼的水鸟。
再见,雅颂。
再见,我的少年时代。
再见,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
他冲出去好远,褚荀紧跟其后,没他那么放纵,开得很平稳。
江昼是雅颂大魔王,褚荀就得是雅颂明珠。
江昼是公主,褚荀就得是继母。
江昼是牛逼哥,褚荀就得是保送哥。
就像某些很奇妙的缘分,在少年最躁动的时期,他们诡异地看对眼,一个在台上发光,另一个在台下偷看。
又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同时移开眼。
前方的路很长很长,不过不是回家的路。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嘈杂的市中心,华灯初上,人潮涌动。
江昼车速归于平稳,他扭过头,眉梢眼尾都在笑,“人间太吵,去看旷野的风吧!一起啊,褚荀。”
—正文完—
番外 一夜暴富梦1
时隔三年,江昼接到了周蕴情的电话。
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联系了,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她又跳出来了,阴魂不散,时刻提醒着江昼那些不堪的过去。
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江昼原本是想直接挂了,结果周蕴情说,他奶奶给他留了点东西,叫他回去拿。
他的软肋就是奶奶,听见是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江昼动摇了。
这段时间褚荀很忙,白天要上课,空闲时间要跟着他爸去见各种人,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他人。
而且最近褚荀的曝光量越来越大,两个人都不敢光明正大约会了。
江昼思来想去,准备自己回去一趟。
褚荀是晚上快十二点才回家的。他们两个没有住寝室,而是在学校附近全款拿下一套一百三十平的学区房。
这也是方便褚荀,因为这个人有洁癖,而且强迫症严重,看见一点脏乱他都受不了,会把所有人逼疯。
这种人住寝室会被打死的。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量身定做的西装衬得他气质矜贵散漫,轮廓硬朗挺拔。
褚荀要比江昼先一步褪去少年人青涩的外表,抢先踏进大人的世界。
江昼听见开门声就去接他,一见他这模样就忍不住瞪大眼,“啧,你小子……挺帅啊!”
褚荀眉眼间有些疲倦,修长的手指搭在鞋柜上,微微偏头,眸光清冷,“帅吗?”
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很哀怨,“我长这么帅也没人扑上来亲一口。”
又开始装了。
江昼赶忙走上前,抬手捧住他脸,亲了一口又一口,“行了行了,知道你帅,这不是没来得及亲你吗?”
褚荀被他亲得痒痒,眉眼带笑,低头揽住他腰,“这么多天不见我,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
的确很高兴。
不过江昼本来性子就内敛,再怎么激动也不可能扑上去嗷嗷大哭,他肯这样出来迎接已经是给脸了,“那你也是这么多天没见我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高兴?”
被反将一军了。
毕业以后,褚荀竟然还能长高,肩宽腰窄,不是很夸张的肌肉,身形有些年轻人的单薄,低声说:“我想你。”
江昼勾住他脖子,再次吻上他嘴唇。
细密的吻从眉心落到脖颈,江昼被亲得痒,他推开褚荀,“今天就算了吧,你刚刚才回来,休息一天。”
褚荀说:“明天放假呢。”
“对啊,今天休息,明天再——不行,明天也不行。”江昼话说到一半转了个弯,抬手想帮褚荀解开领带,解了半天都解不开,皱眉道:“什么破领带,这么难解……”
褚荀低头看着他,觉得他这种苦恼的样子也好可爱。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来吧。”褚荀握住他手,更关心为什么明天也不能上床,“你明天有事?”
江昼点头,“明天我回一趟麓城,周蕴情找我,我得去处理一些事。”
“所以就把我丢下了吗?”
江昼很容易被人骗,立刻慌乱地解释,“不是啊不是啊,我想着你太忙了,想让你休息一天,我最多就去一天,很快就回来。”
真好逗。
褚荀绷着脸,恰到好处地垂下眼,“那我怎么办呢?”
“你好好休息一天呗。”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江昼很无措,好半天才说:“周蕴情他们很难缠,而且说话难听,我怕你听了会不高兴。再说现在挺敏感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会对你造成影响的。”
本来褚荀还没想跟着去,听完这番话改主意了,目光沉沉,“那我也要去。”
番外 一夜暴富梦2
江昼拿他没办法,“你要去也行,在车里等着我,我拿到东西就走。”
褚荀说:“我见不得光?”
“的确不怎么见得光啊。”江昼心直口快地承认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
褚荀郁闷了。
当天夜里就给他妹打了个电话,问对方学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不回来,江昼都不肯承认他们两个的关系了。
在德国留学的三年是褚湘五年里最难忘的七年。
她说:“有种你来德国留学。”
第二天江昼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褚荀哀怨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也跟着上车了。
他要去,江昼也不可能不让他去,“你为什么不利用今天好好休息呢?”
褚荀垂着眼,“万一周蕴情求你原谅她,你又是个心软的,说不定就跟着她跑了。妈妈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会伤心,你只能有一个妈妈。”
江昼都无语了,“我承认我有时候的确挺宽容的,但那也是有限度的。拜托,她抛弃我这多年,不管如何,我都不可能回头好吧?”
“谁知道你呢……”褚荀轻轻地瞥眼,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哎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哪里心软了?该硬的时候我很硬的。”
褚荀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你要是敢抛弃我和妈妈,我们两个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说点符合你小褚总身份的话?”江昼无奈地笑起来,别看褚荀现在人模狗样的,被别人尊称一声小褚总,在他面前,褚荀依然很幼稚,时不时就冒出来一句弱智发言。
“我是你对象啊,在你面前我需要装正经人吗?”
江昼说:“你最开始追我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了。”
褚荀凑近了些,眼睫毛快抵到他脸上,轻笑道:“那你说,我最开始是什么样子?我变回去。”
“老古董,不对,爱装逼的老古董。”
褚荀握住他手,低低地笑,“那可难办了,以前没开过荤,见到你还能忍,现在忍不住了,怎么办呢?”
“憋着。”
坐车到机场坐飞机,褚荀小眯了一会儿就到机场了,跟着江昼一起上去,江昼问他有票吗?这小子才慢吞吞地买了张头等舱的票,
还好票没卖完,褚荀又直接帮江昼升舱了。
下午三点,他们回到了麓城。
小半年没回来,麓城变化不大,但江昼还是有些恍惚。车经过雅颂的校门,江昼不由自主地看了几眼。
以前他是坐在里面的学生。
现在他是路过的行人。
褚荀短暂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都毕业这么久了……”
“嗯。”江昼闭眼道:“感觉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结果我都毕业了这么多年了。”
“下个周梁雁的演唱会你去看吗?他给我寄了两张票,内场的。”
“你下个周不是有事吗?”
“嗯。如果你想去,我就去请假。”
江昼知道褚荀从来不会做勉强的事,请假应该不会造成影响,就点头,“去吧,好久没见他了。”
番外 一夜暴富梦3
几经周折,江昼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铁门前,依稀还记得自己读书时流落街头,他来这里祈求收留的情景。
时过境迁,他有自己的家了。
他按响门铃,没过几秒,周蕴情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打开门,“哎呀江昼来了啊,怎么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呢?”
她态度太热情了,江昼鸡皮疙瘩掉一地,扯起嘴角,他年过二十,身子有了成年男人的挺拔坚韧,俯视着周蕴情,“别搞这套,把我奶奶的东西给我,我要回去了。”
周蕴情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都是一家人,站在门口说话干啥呢?快进来,快进来。”
江昼不想进去,他以前想踏进去成为他们的一家人,不过现在他不需要了。
“不用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奶奶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你先给我。”
“你进来坐坐。”
褚荀悄无声息地站在江昼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墨镜,他身量特别高,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唬人。
明明江昼就很高了,他竟然比江昼还要高半个脑袋。
周蕴情不认识他,被他的气势给唬住了,“这位是……”
褚荀冷冷地开口道:“您好,我是江先生的保镖,我有义务保证江先生的安全。”
换言之,他觉得周蕴情不安好心。
周蕴情是个人精,不可能听不懂,尬笑道:“我是他妈妈,怎么可能害他呢……”
江昼也不知道褚荀又在闹什么,好整以暇,就等着看他的表演。
“抱歉,据我所知,江先生的母亲如今在维也纳参加音乐会,您似乎不太符合。”褚荀一板一眼地说。
江昼没忍住笑起来。
这一家子都是醋罐子。
“江昼,诶,我们一家人的事,你叫这个什么保镖在门外等着吧。”周蕴情明显感受到褚荀不喜欢她,生怕褚荀坏了好事。
江昼轻笑道:“我一个月给他开八万工资,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的安全。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有危险,保镖不能离开我半步。”
说罢,他大步跨进屋,“保镖先生,跟上来。”
褚荀面不改色,朝周蕴情冷冰冰地说:“打扰了。”
眼看他们进屋,周蕴情也不敢多嘴,手在围裙上尴尬地摩擦,快步跟上去。
江昼自己找了条板凳坐下,这个屋子不算大,布置得还算温馨。只是跟他和褚荀住的房子比起来,这个屋子就显得那么逊色。
可他以前那么期盼能够住进来。
褚荀那么好的房子都留不住他。
大概是因为周蕴情是他名义上的生母,身为孩子,他本能地期盼母爱。
他想起来很多事,一时间思绪万千,苦笑一声,说:“别绕关子了,我挺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吧。”
周蕴情咬着嘴唇,“江昼,不是妈妈不爱你,只是妈妈已经改嫁了,而且小禹也还小,我得为他考虑。你是哥哥,让着弟弟是你应该的……”
江昼听这套说辞都快听吐了,没什么反应,“哦。那又怎么样?”
“小禹现在读大学要很多钱,一年学费都要四万……”
江昼挑起眉,“哦,大专啊?难怪这么烧钱。”
周蕴情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管怎么样,小禹也算是你弟弟……兄弟齐心,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帮点忙吧?”
江昼笑了,“我姓江,他姓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他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能不管呢?”
说白了是要钱啊。
江昼站起身,漠然道:“奶奶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你拿不出来我就走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眼看他转眼就要走,周蕴情着急了,一把抓住他衣袖,“你奶奶之前给过我一个手镯,你要不要?”
应该是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奶奶给的见面礼。
江昼冷声说:“那是奶奶给你的,不是我的,你拿这个骗我回来?”
“那个镯子是你奶奶结婚的时候买的,对她来说意义很大。你爷爷走得早,你奶奶这些年一直孤苦无依的,这个手镯你真的不打算要回去?”周蕴情声音颤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奶奶的遗物……
江昼手指蜷缩,他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回去,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要什么?”
“……你奶奶不是在老城区那边有个小房子吗?正好小禹就在那附近读书,你把那个房子过户给我,这个手镯就给你。”
奶奶年轻的时候还算有些资产,只是爷爷死后,财产被江复临那个畜牲败光了。她死的时候乡下有一套房子,老城区还有一个危房,因为太廉价没有卖出去,死后全部给了江昼。
这些年江昼也没怎么回来,那两个房子没住人,恐怕都快塌了。
他眉心跳动,咬牙道:“那是奶奶给我的房子,你他妈想要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就算是危房,他也不可能给。
周蕴情急了,“这个镯子你不要了吗?这可是玉做的!那个破房子值几个钱?要不是小禹在那读书,我才不稀罕呢!”
江昼笑了,“我宁愿那个房子塌了都不会送给你。”
褚荀站在一旁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为什么不花钱租个房子呢?
他低下头拿出手机,给他爸发了个消息,看到他爸回复的信息,瞬间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他抬手拍上江昼的肩膀,轻轻说:“女士,老城区那边快拆迁了,拆迁款恐怕有七位数。您想用这个镯子换取七位数的钱财,未免太贪心了。”
周蕴情脸色瞬间惨白。
老城区要拆迁的消息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啊!
她老公都是偷听到一些高层谈论才知道的,江昼怎么会知道?
眼看阴谋曝光,周蕴情也不装了,“不管如何,那个房子你得给我!不然这个镯子你别想要!”
番外 一夜暴富梦4
简直是无理取闹。
江昼都给气笑了,拍案而起,“你要我就得给你?你脸是多大?”
同时,褚荀也往前了一步,他戴了墨镜,只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轮廓锋利清晰,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乍一看真的像个黑社会。
周蕴情知道来硬的不行,一改刚才凶恶的态度,语气软了不少,“你还这么小,你拿着我不放心,害怕你被骗。你交给妈妈帮你保管,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还给你。”
褚荀说:“褚家有专业的团队管理资产,不劳您费心。”
周蕴情瞪着他,理直气壮,“江昼是我儿子,他的钱就该归我管!他才二十来岁,哪里管得住这么多钱?就该全部给我,我又不会害他!”
她抓住江昼的手腕,力气很大,捏得人生疼,“你听我的,等你以后长大了,妈再把钱还给你……”
江昼面无表情,瞳孔漆黑锐利,“你把我当傻子?”
他强硬地把手抽出来,字字玑珠,“就算那个房子不会拆迁,我也不会给你。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当初奶奶病重,我找你借钱,你不肯借。现在奶奶走了,你又开始算计她的遗产,做人要有良心。”
周蕴情脸色变了又变,“我是你妈,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江昼平静道:“你不是我妈。我四岁的时候,你就离开我了。”
他抬眼看着天色,语调没什么起伏,“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晚上两个人在雅颂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之前他们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聚餐。
小店的装修没变,褚荀有点小洁癖,拿出消毒纸巾开始擦桌子擦板凳,忙活好一阵,才说:“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昼一直在走神,被周蕴情的无耻给气得头疼,“我觉得她们太神经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应该没骂过她什么吧,也没抱怨过自己受到的不公。”褚荀慢慢说:“你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扛,所以她觉得你受委屈是理所当然,人都是欺软怕硬,你总是退让,她以为你好欺负。”
江昼叹了口气,“不可能给她的。”
话是如此,江昼的脸上却不太好看,眉头紧锁,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在烦心什么?”褚荀耐着性子问。
江昼抬起眼,小心翼翼道:“奶奶的镯子,我想要回来。”
“我会派人去和她谈判的。”褚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先吃点东西吧,我会把镯子给你要回来的。”
“对了,老城区那边拆迁真的假的?”
“真的,预计明年才拆,现在还在规划。”
江昼闷闷地吃着菜,隔了会儿,他说:“我这算不算一夜暴富?”
“算吧,起码七位数呢。”
江昼有点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表情说不出的落寞,“这笔钱……来得太突然了。”
不像是一夜暴富后开心的样子。
“是你奶奶留给你的礼物,你想想这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吧。”褚荀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声音很温柔。
江昼说:“我想想吧。”
当天夜里两个人又坐飞机回京城了。
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江昼简单地洗个澡,躺到床上看手机,“梁雁那演唱会是义演啊?给山区孩子筹款的……”
毕业以后,梁雁选了一个国内很有名的戏剧学院。他背靠资本,加上本身有实力,出演了几个配角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后就演了一部大制作的男主,一炮而红。
随后他又出了几首歌,几场路演下来,成了无数少女心中的完美男神。
大家偶尔还会有联系,但最终都会各奔东西。
褚荀没太关注,“是义演吗?他给我寄了票,没说别的。”
“说是演唱会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会捐给山区孩子。”
“我也有捐,每年爸妈给我的钱我都有定期捐款的。”褚荀默默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从背后抱住江昼的腰,下巴自然地搁在江昼地肩头,低声细语:“小满,那个房子是奶奶留给你的,你不用有任何负罪感。”
江昼身子僵硬,翻过身,脸埋进褚荀胸口,闷闷不乐,“我只是觉得奶奶一天福都没享过,她走了这么久了,突然给我这么大一笔钱,我很茫然。”
褚荀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椎骨慢慢下滑,所过之处像是有一把火,酥酥麻麻的,“小满,奶奶会因为有你这个孙子而骄傲的。”
“别摸我……”
“不碰你,明天要上班……”褚荀一提到上班,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江昼凑上去亲他一口,“行了,别愁眉苦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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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过审啦!前面的章节为了过审出现了很多bug,茶正在紧急修改中!
现在,所有人目光看向我,恭喜我出小黑屋了!
番外 一夜暴富梦5
梁雁的演唱会地址选在了一个临海城市,票价定的很低,最便宜的票只要128,最贵的内场票也才328,算是同级别里面最便宜的歌手了。
一万张票被一抢而空。
梁雁让粉丝不要花高价去买黄牛票,因为这次是义演,不如把钱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江昼给他发消息,“兄弟牛逼,膜拜膜拜。”
梁雁回了个笑脸。
“每天累得想死,好想毁灭世界。”
江昼说:“你怎么想着开义演啊?”
对面敲敲打打,许久,才说:“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吧。一天到晚又唱又跳的,没什么意思。”
江昼很久没和谢京宥联系了,他们毕业以后就基本上失去了联系,偶尔想起那段小时光,还会觉得恍惚。他莫名其妙觉得谢京宥也应该来这场演唱会,“你邀请老谢没?”
梁雁回复:“老谢是谁?”
没等江昼说话,他自己笑起来,“他要订婚了,我怕他以后让我去他婚礼上演唱,还是不叫他了吧。”
谢京宥快订婚了?
他不是才二十岁出头吗?
江昼问:“还是林初叶?”
“嗯,还是她,宥子挺专情的。”
华灯初上,今天没有晚课,江昼从学校回来,围上围裙开始做饭。其实他手艺还算不错,只是褚荀把所有事情都包办了,让江昼毫无用武之地。
今天阿姨放月假,江昼终于有机会自己做饭了,他还没给褚荀做过饭。
很奇妙的心情。
江昼干事情一贯利落,把菜都端到桌子上了,也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他坐到桌边,给褚荀打电话过去,对面接得很快,声音压低,“怎么了?”
“什么时候回来?”
褚荀说:“这个会开完就回来。”
“哦。”江昼挂了电话,他摸了下自己的脸,脸颊有些烫。
都这么久了,他跟褚荀说话还是容易脸红。
太丢人了。
没多久褚荀回来了,一进屋就开始装柔弱,趴在江昼身上不起来,“怎么办呢?不想上班了,他们好凶,我有点害怕。”
江昼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逗人还是在倾诉,一愣一愣的,搂住他腰,稳稳当当地抱住他,“谁凶你啊?”
又上当了。
褚荀憋着笑,好哀怨,“董事会那群老头子,他们说我年纪小,不堪重任。”
“那是他们狗眼看人低,怎么能用年纪来评判一个人的能力?你,你可是雅颂明珠啊,你肯定比他们厉害……”江昼磕磕巴巴地安慰他,脑子飞速运转,才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都是他们的错,你,你没错!”
根本就不会安慰人。
褚荀强忍着笑,脸上表情依然很沮丧,眉眼耷拉着,“是不是我太糟糕了……”
“不是不是,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江昼果然上套,手忙脚乱地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在他脸上使劲儿亲,“你没问题,你绝对没问题,谁说你有问题我跟谁急……”
他越亲褚荀越来劲儿,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趴在他肩头不起来了。
两个人在玄关处推搡半天,江昼又是个容易上当的,被他骗得团团转,“别哭了别哭了,谁骂你啊?你爸不管管吗?哎实在不行你就当个小职员吧,我也不需要你养我,以后我出去赚钱养你……”
褚荀这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
江昼瞬间反应过来了,把他推开,冷若冰霜,“你又骗我。”
褚荀低下头,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一点也不害臊,“只有这样你才会主动亲我啊。”
“你就为了让我亲你一下编这么多理由?”
“不然呢?还有什么比让你亲我更重要的?”褚荀抬手揉他脸颊,像在搓一个面团,笑意从眼尾溜出来,“小满你怎么还是傻乎乎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烦死了!”江昼不让他碰自己,“你怎么天天逗我?你再这样我就不信你说的话了。”
事实证明,不管上了多少次当,江昼都会无条件相信褚荀说的话。
褚荀不逗他了,再次伸手,一把搂住他腰把他拉回来,抱在怀里,“那我跟你说谢谢,谢谢江昼大人肯配合我演这么幼稚的戏,你对我真好。”
江昼绷着脸,“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你对我最好了。”
“一点都不好。”
“好。”
“不好。”
褚荀又给逗笑了,低头在他颈侧吻了一下,“我给你带了份礼物,要不要?”
“又骗我。”
“没有。”褚荀说:“在我衣服口袋里,你自己摸。”
江昼都不理他,觉得这肯定是骗人的。哪有人连着上当两次啊?
他撇过脸,“不摸。”
“摸一下?”
“不摸!”
褚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语气放软,“真的是礼物,你会喜欢的。不骗你,骗你我不能挨着你睡觉。”
好恐怖的誓言。
江昼面无表情,心里却动摇了,只是死撑着不肯摸,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摸一下吧?”褚荀低眉顺眼的,“真的不要吗?”
“不要。”
“真的……不要吗?”褚荀自己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玉镯。
江昼眼睛瞪大,“这……”
“真不要?”
江昼顾不得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奶奶的嫁妆……你拿到手了?”
“嗯,周蕴情卖给我了。”
“多少钱啊?”
“比市值高一万。”
“她肯卖?”
褚荀勾起唇角,“不卖也得卖。”
江昼捧着镯子,生怕摔碎了,左看右看,还是放回盒子里,躲进了房间里藏起来了。
等他出来以后,一改刚才的态度,“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从来不骗人。我给你做了晚餐,快来吃饭。”
变脸比翻书还快。
褚荀忍不住笑,“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江昼假装听不懂,“我什么时候桀骜不驯了?我最听你话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内向……”
褚荀脱了外套,慢悠悠地晃到饭桌旁,看着满满一桌的菜,“真的假的?你做的?”
“对啊!”
“你这么厉害?”
江昼仰着头,“你以为?”
“我认识一个人,他老婆用外卖来骗他,说是自己做的。”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褚荀用力抱住他,眸子里闪动着珍珠般的荧光,“我很喜欢,谢谢你。”
江昼又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我还给你做……”
一顿饭江昼被夸上了天,褚荀嘴巴就是甜,夸人一套又一套,江昼被他忽悠得真以为自己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走路都是飘的。
番外 一夜暴富梦6
江昼还是没想好那笔拆迁款该怎么处理。
说真的,他现在不差钱。
褚荀人傻钱多,毫无防备地把钱财全部交给江昼了。他可以随便刷褚荀的卡,根本刷不完。而且妈妈总是偷偷摸摸给他开小灶,动不动就给他打钱,他刚刚上大学,妈妈就闹着要给他一辆迈巴赫,把他吓得够呛。
这笔拆迁款意义非凡,是奶奶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直到他坐上了去滨海小城的飞机,来到了梁雁演唱会现场,他都没能想清楚。
演唱会人多眼杂,褚荀全副武装,戴了口罩和墨镜,比明星还像明星。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江昼都无语了,“你用得着这样打扮吗?”
褚荀说:“我跟我爸说我生病了,若是被他发现我不去开会跑来看演唱会,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可是你打扮成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褚荀取下墨镜,露出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这样吗?那我不戴墨镜了。”
人太多,毕竟现在褚荀身份特殊,两个人就没有牵手,只是一前一后地走进会场。他们两个的位置都在内场前排,而且是邻座,梁雁特意给他们俩安排的。
梁雁的粉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他们两个大男人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尤其是江昼,长得帅就算了,还坐在最前排,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很多人都以为他也是个爱豆,疯狂偷拍发在网上,询问这是哪个明星。
可惜江昼只是来打酱油的。
褚荀低下头说:“我戴口罩算是有先见之明。”
江昼没注意到周围的偷拍,“你又开始给自己加戏了是不是?”
“木头。”褚荀没解释原因,只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垂眼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牵你手?”
江昼却把手抽出来了,“别被其他人看到了。”
褚荀又不高兴了。
眉心微微蹙起,平直地看着舞台,一声不吭,摆明了要让江昼哄他。
可惜江昼眼瞎啊。
他自己气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自己的问题,如果他早年劝他妈妈多生一个,也许就轮不到他继承家产了。
都是自己的错。
江昼只是个木头,他能有什么错?
伴随着尖叫声,梁雁抱着吉他出现在舞台上。
烟雾缭绕,他从光影里走出来。
江昼好久没见他了,难掩激动,“出来了出来了!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矮啊?”
褚荀都笑了,挑眉问:“人家一米八三,你刚刚一米八,你怎么有资格说人家矮?”
江昼打不过就诋毁:“我是净身高一米八,他是穿鞋一米八三,有种让他把鞋脱了跟我比,他那鞋跟就有十八厘米高,不信的话一会儿我去找他比一比。”
“是吗?”褚荀轻轻地笑起来,薄唇轻启,吐出来四个字,“勇气可嘉。”
“……”
贱人褚荀。
江昼懒得跟他聊,转头看向梁雁。梁雁也注意到他们了,空出一只手,朝他们两个比心。
他生得妖艳,眼尾细长上挑,脸上贴了亮片,一颦一笑都好像在发光。
就连江昼这种不懂审美的直男都给他蛊惑了一瞬间,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比心,两只手在脑袋上拱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只一秒,江昼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红着脸把手放下来,特别羞耻,“我靠……下意识就比心了,好丢人。”
褚荀面不改色,“我可以假装没看到。”
台下一阵欢呼,粉丝们大声呼唤着梁雁的名字,随后不约而同地一起呐喊:“蛊王!蛊王!蛊王!”
梁雁抿着唇笑了笑,一如当年。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梁雁握紧麦克风,慢慢说:“今天有几位老朋友到了现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今天大家都能过得愉快。”
他唱了他的成名曲,歌曲名字叫做《北鸿雁南候鸟》,据说是写给他初恋的。
江昼觉得很震惊,他有个屁的初恋啊。
这首歌曲调很轻快,很有夏天的意境,歌词没提过一句喜欢,只在最后一段歌词里出现了一句:
“明人不搞暗恋,
胆小没有春天。”
江昼突然联想到什么,北鸿雁……南候鸟。
北,南。
南北双贱。
他错愕地看向梁雁,差点站起身,“他……”
褚荀说:“嗯。他喜欢谢京宥,一直没表白。听说谢京宥要订婚了,他在这个演唱会唱这首歌,应该是表示自己放下了吧。”
江昼一咯噔又坐回去了,不可思议道:“你早就知道了?”
褚荀看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又聋又瞎?”
江昼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会不会说话?你真是比南北双贱加起来都要贱。”
他又捂着脸,“这都什么事啊?他看起来那么花心,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平时又来者不拒,他怎么会喜欢谢京宥啊?”
“他要是不喜欢,他就不会想方设法靠近了。”
褚荀说:“就像当初的我一样,为了接近你,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他为了留在谢京宥身边,陪着谢京宥当班上的乐子,成了南北双贱之一。”
演唱渐渐收尾,全场寂静。
明明是这么欢快的曲调,被梁雁演唱出来,深情又温柔。
梁雁稳了稳气息,懒洋洋地笑起来,“大家勇敢一点啊,喜欢就趁年轻,听完这场演出,就去找喜欢的人告白好吗?”
全场轰动。
江昼闭上眼睛,许久,他说:“那笔钱,我想捐给慈善组织。”
“好。”
“然后,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嗯。”褚荀用力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淡色的瞳孔倒映着舞台璀璨的灯光,“我会珍惜你的喜欢。”
听完这场演出就去告白好吗?
好啊,这次要当个勇敢者。
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梁雁和谢京宥的故事。
认识梁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南北双贱之一了。
只不过故事的结尾,南北双贱各奔东西,许多年后,也许还会有人偶尔记起,当做一个笑话提起。而梁雁成了歌曲里的鸿雁,一点风响就惊慌失措。
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明人不搞暗恋,胆小没有春天。
番外 遇见爱
身为一个豪门千金,褚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当年眼瞎,误把哥哥当做宝,出国以后对各种帅哥疯狂挑剔,好不容易遇到个举世无敌帅得惊天动地的混血帅哥也不懂珍惜,结果男神心灰意冷,不告而归。
导致她追夫追得特别惨。
第二,当年误把江昼当成对手,搞得一家人关系紧张,自己还被送到德国整整十年。这么多年,她只在视频里见到过几次江昼和褚荀,关系生疏得可怕。
第三,当年脑子里进了水,出国留学选了地狱难度的德国。
总的来说,十年之期已到,褚湘邪魅一笑,霸总归来。她刚刚回国,就收到了褚荀的消息:“你回来接管家业,我跟江昼度个蜜月。”
褚湘:“你确定只是度个蜜月?”
褚荀隔了很久才回复:“度完蜜月还有生日旅游,热恋旅游,七夕旅游,国庆旅游……(以下省略1000字)”
消息长到根本看不过来。
换一句话说,褚荀打算带着江昼私奔了,他义正言辞,“哥哥已经替你扛了十年了,你哥老了,交给你了。”
说完就不见踪影了。
褚湘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昼大学毕业以后进了褚家的企业,他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的。他这个人特别能吃苦,肯加班,自身能力强,只是嘴笨,但技术能力很强,被调到软件开发做部门经理。
他性子相对来说内敛,很少说情话,也不会像褚荀那样臭不要脸地邀功。
千方百计混进褚家的公司,只是想站在褚荀身边罢了。
他以为自己不说,褚荀就不懂。
可惜褚荀就是懂,所以动不动就要叫他去办公室。他并不是归褚荀管,两个人的主攻方向不同,按理说他怎么样都和褚荀扯不上关系——除非是褚荀故意的。
今天也一样,江昼正在改方案,又收到了褚荀的消息:“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昼:“你有病吗?又来?”
猪苟:“我是你上司,你不能骂我。”
江昼烦他烦得要死,动不动就叫他去办公室,“不想来。”
猪苟:“想你了。”
猪苟:“三天没见你了。”
猪苟:“[哭]”
江昼回复:“……有病。”
“来,顺便跟你谈点事。”
江昼拧不过他,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部门的,实在是没理由见面。
这几天又是月末,大家忙得脚不沾地,两个人没时间见面。
于是褚荀就开始作妖了。
真的是矫情。
江昼在心里骂着褚荀,身体却很诚实地上了电梯,一路上都跟做贼一样,躲躲藏藏的,生怕被其他人看见他进了褚荀的办公室。
好不容易溜进去了,还没站稳,褚荀反手把门一关,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滚烫的吻就落下来了。
江昼只想揍他,怎么会有人工作的时候都要想方设法亲嘴?
他撇过脸不让亲,又被掐着脸颊,强行要跟他接吻。
“……褚荀,你……唔……妈的我……”他一句话都说不完全,脸颊被捏得生疼,逼着他张开嘴,舌尖被缠住。
肩胛骨抵着墙,江昼仰起头,好不容易躲开了一瞬,眼尾泛红,“你发情了吗?松开我!”
褚荀察觉到他生气了,赶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搂着他腰,“我想你了。”
“那你也不该把我叫过来啊!我们两个又不是一个部门的,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啊?”江昼脸色冷清,推开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褚荀跟过来,坐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他手,“的确有事跟你说。”
“那你说。”
“要你亲亲才能说。”
江昼对上他的眼眸,漠然道:“你是二十八不是十八,能不能正经一点?”
褚荀正色道:“很正经。”
“……不是你表情正经一点,我是让你说话做事正经一点。”
“小满,我上了十年班了。”
“所以呢?”
“我想让褚湘来接手,然后公开我们的关系。”
江昼沉默了一会儿,“别开玩笑。”
他们很早就去国外领了证,但是一直没公开。
褚荀眼神缱绻温柔,“小满,我不想你再这样受委屈了。”
江昼撇过脸,闷闷地说:“没什么委屈的。”
两个人的手指碰到一块,相似的银色戒指撞上,从毕业一直戴到现在,这两枚戒指却始终不会被联系到一块。
褚荀眼神变了又变,手指摩挲着江昼指间的戒指,轻轻道:“谢谢,小满。”
话是如此,交接工作依然很漫长。褚荀只是拿定主意要退位,但短时间内依然走不掉。
晚上褚湘约了他单独见面,江昼很久没见她了,都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了,请了假提前下班。
在餐厅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江昼有些失神。
褚湘真的长变了。
她剪了短发,侧脸凌厉干净。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哥。”她现在习惯性称呼江昼为哥,起身迎上来,笑靥如花,轻轻地揽住江昼的手臂,低眉笑,“好久不见。”
江昼稳住心神,闻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叛逆的小姑娘了,“好久不见,这些年怎么样?感觉你瘦了好多。”
“国外饭菜不好吃,妈妈又特别喜欢自己下厨,我被她折磨得要死。”褚湘抬手把自己鬓边的头发揽到耳后,笑着说:“那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江昼和她面对面坐下,“也就那样,普通人生活。”
褚湘给他倒了一杯酒,慢慢说:“这些年我一直不敢主动联系你,我总想着,等以后再跟你道歉。一直等你,一直等,等了这么久我才有胆子来找你。”
她弯起眼睛笑,“挺胆小的,拖了这么多年。”
江昼接过酒杯,低笑道:“不用道歉,都过去了。”
褚湘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你和哥哥感情怎么样?”
“还好。”
“有打算公开吗?”
“……以后再说吧。”江昼垂下眼眸,“最近查得严,不急这一时。”
“也行,我下个周进公司实习,你们可要带着我啊!”褚湘其实在国外学了很多东西,也去很多大公司实习过,她这话完全是谦虚。
江昼笑,“还是你带着我才对。”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褚湘又提起当年的事,“我是被哥哥带大的,你知道,哥哥长得帅,什么都会,对我又比较温柔,所以我小时候总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长大以后要嫁给哥哥。”
江昼点头,“能理解。”
褚湘喝得有些微醺,笑眯眯地说:“可是没人告诉我外面帅哥这么多啊!我跟你讲,当初我一出国,国外帅哥多得迷人眼,我妈还带我去看模特秀,那些男模特……八块腹肌大长腿,个个身高一米九,帅得我心花怒放。”
“那怎么不找一个男朋友?”
褚湘摇头,“太年轻了,分不清亲情和爱情,总觉得未来对象必须比哥哥更棒才行。现在想想,我哥简直是个机器人。”
她托着腮,慢慢地笑:“当初我出国的时候,哥哥跟我说,我还太小了,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我说那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江昼?”
“我哥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他还说,我对他只是占有欲太强,等我遇到更多人就明白了。”
于是褚湘就去见了外面的世界。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哥喜欢你什么。后来哥哥送我出国的时候,塞了一个玩具熊给我。”
玩具熊。
江昼都快记不清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孩微红的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那时候才懂,原来你对我哥才是真正的喜欢。我这样欺负你,你却担心我哥哥难过,选择自己受委屈也要和我搞好关系,我……”褚湘眼睛有些泛红,“我就明白了哥哥说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可她并不在乎江昼被赶走以后,哥哥心里会多难受,她只是自私地希望哥哥只看见她。
而江昼却选择包容她。
褚湘说:“我在你身上学会了爱。”
江昼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向来脸皮子薄,被人这样戳穿里心思,躁得要命,“不用提了,都过去了,过往云烟,就让它散了吧。”
褚湘咬着嘴唇,从包里拿出来那个玩具熊,“后来我遇到那么多人,我总分不清我喜不喜欢他。我就会想,如果我和那人有了矛盾,我会像你这样拥有一颗包容之心吗?我会舍不得他难过吗?他又会心疼我吗?就这样,我等了很多年,才遇到一个真正让我愿意喜欢的人。”
江昼看着那个毛绒小熊,十年,它依然光洁如初,可见褚湘把它保存得很好。
他以为这个小熊会被褚湘丢掉。
可实际上它陪伴着褚湘度过了十年。
“我以为爱是占有,爱是宠溺,爱是不择手段。其实爱还是一种包容,是一种放手,是一种成全,我以前都不懂,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
十年前女孩稚嫩而倔强的脸庞和眼前这个成熟温柔的女子慢慢重叠,她们的眼睛都这么明亮,嗓音真挚而轻柔,“谢谢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褚荀学的是制衡之道,收其锋芒,镇其势,以仁服人,知进退。而江昼散漫得惯,随心所欲,只从褚荀身上学到了一两点宽容。
这一两点容量已足够收纳人心。
江昼笑了起来,真心实意的,“我很庆幸当初我选择把你当成一个妹妹,而不是一味地恨你。小湘,欢迎回家,你长大了。”
关于爱这个话题,他们都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还好余生的时间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去遇见爱。
番外 绛唇吻我
读大学的时候,江昼和褚荀虽然是同一个学校,但两个人不同专业,平时也没机会见面。
褚荀一进校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主要原因是太帅了。华清人才济济,群英荟萃,褚荀最大的优势就是在那张脸上。生得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无欲无求,偏偏眼神温柔,惹来不少女孩子暗恋。
生得菩萨相,骨清神秀,绝世无双。
而且他这个人还特别低调,一声不吭地把学校的各种奖项都拿遍了,悄悄地卷死了所有人。
和假装低调的褚荀相反,江昼进校以后才是真低调,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比较浅,独来独往惯了。
他少年时期长相还有些少年的凌厉,随着年龄增大,五官越发清秀沉静。
如果少年时期的江昼可以用酷来形容,那经历了时间沉淀的他多了一份静。
这份静是从褚荀身上学来的。
梁雁还曾经调侃他们俩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平时两个人都在木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他们五百万。
今天是校庆,一直努力当个透明人的江昼再次被抓上台。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找到了他们以前表演的照片,江昼穿公主裙的照片在校园贴吧里流传,众人恶趣味发作,又一次把他拉去当公主。
这次演灰姑娘。
江昼演变身后的公主。
他面如死灰地坐在化妆间,话剧社的学姐正在给他涂口红,“你唇形真漂亮啊。”
江昼唇瓣水润饱满,一抹水红色,他自己不知道这样的唇形有多吸引人,冷淡道:“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夸我。”
“所以你跟人亲过嘴没有?”学姐一脸八卦地问。
江昼不自然地攥紧了衣裙,“……我有对象啊。”
“你有对象了啊?”
“嗯。”
学姐叹了口气,很夸张地说:“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对象了呢?也不给学姐留个机会。你们这届除了你,还有个褚荀长得很帅,他好像没对象,学姐只能忍痛放弃你,追求他了。”
江昼笑了,“不要这么饥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嘀咕,“再说,褚荀有对象啊。”
化完妆,江昼走出化妆间,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贴吧,原来大家真的以为褚荀没对象,隔三差五就有人跟他表白。
他还以为褚荀没人要呢!
江昼沉吟片刻,给褚荀发了消息,“有空吗?你来一趟话剧社。”
猪苟:【好。】
深吸一口气,江昼控制好自己的心情。他发现自己其实挺小气的,要是那么多人喜欢褚荀,他会很焦虑。
褚荀来得很快,白衣黑裤,身段清丽挺拔,远远地瞧见江昼,挑眉道:“是戏服吗?”
江昼穿的是繁重的宫廷礼裙,他的相貌本就有些男女莫辨,化了妆以后更加难认。他红着脸,声音压低,“不好看吗?”
“好看。”
褚荀伸手想抱他,走廊尽头走过来几个学生,便克制地收回手,目光沉沉,“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江昼想了想,“戏剧社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
“好。”褚荀打断他,拉住他手腕,二话不说就把他扯进去,立刻把门给反锁了。
杂物间很狭小,堆满了没用的戏服和道具。两个成年男人站在里面显得格外拥挤,胸腔相贴,彼此呼吸都在耳边。
江昼脸红心跳,讷讷道:“好挤……”
褚荀一手揽住他腰,垂眼道:“是有点挤,不过这样也好,能有理由抱你。”
杂物间里有一张矮桌子,褚荀实在是找不到地方落脚,只好屈身坐到桌子上,把江昼抱到自己腿上,这样才勉强容下他们。
江昼手撑在他肩头,下意识想要拉开点距离,褚荀闷闷笑,“这里就这么大,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江昼躁得脸皮滴血,又把脸埋在他颈窝,很弱地哀求,“你别摸我屁股……”
褚荀收敛了些,只扶住他腰,眉目低沉,“叫我过来做什么?为了调戏我?”
“就是……想让你看看。”
褚荀的气息擦过他的耳畔,“嗯。看到了,然后呢?”
“……”
江昼知道他是故意的,声音僵硬,“你自己看着办啊……”
褚荀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只是这样一碰,指尖就染上一点胭脂红。
“涂了口红……”褚荀说:“我要是亲你,把口红给你吃掉了怎么办?你一会儿要上台吧?”
江昼又不好意思说想接吻,两颊嫣红,纠结着说:“我可以重新涂的。”
褚荀有意逗他,手指依旧缓慢地在他脸颊上抚摸,“好久没见你这副模样了,怎么今天想着来调戏我?”
“……”
提起这事儿江昼就不开心了,漂亮的唇形都扁下来了,“为什么大家会以为你单身?”
褚荀有些不明所以,“单身?”
“校园论坛上,那么多人都说你没对象,你为什么不解释?”江昼硬着头皮询问,他知道这样挺小气的,可当初是褚荀自己不分手,他给过褚荀机会了,是褚荀自己不要。
既然答应了要和他在一起,那么他就不会给褚荀任何逃避的机会。
这个人一定从头到尾都是他的。
褚荀舒展开眉目,笑道:“因为这件事你吃醋了?”
他原本以为江昼会否认,结果这个人沉默了一会,闷闷不乐地点了脑袋。
“我不希望那么多人围着你,我可以接受不公开,但起码你不能对外宣称是单身。”江昼有些忐忑,他害怕褚荀觉得他无理取闹。
褚荀思忖片刻,“我知道了。”
两个人靠得太近,热气环绕,彼此滚烫的体温交织,江昼闻到褚荀身上淡淡的香味,很舒适清雅的味道,继续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如果再有人觉得你单身,我一定会揍你。”
“嗯。”
褚荀低下头,嘴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艳丽的口红在褚荀唇上也留下一道痕迹,唇舌交缠间,江昼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恍惚之间,见他白皙的脸庞上印了不少红痕,皆是口红留下来的印记,顿时躁得无所从容。
唇刚刚分开,又被拽回去再一次吻住,辗转反侧,江昼唇上的口红的确被蹭完了。
大部分都蹭到褚荀脸上去了。
还有一部分蹭到了衣领和脖子上,江昼被他啃了半天,嘴唇都肿了,咬紧下唇不让亲了,“够了……”
褚荀按住他肩膀,眸色深沉,“为什么你不涂口红,嘴唇也这么红?”
江昼羞得抬不起头,“我怎么知道!”
还不是被褚荀啃出来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褚荀,少年神清气爽,冰雪消融,像菩萨一样端正清冷的人被他勾了心,落了满脸唇印。
把他这么好看的脸弄脏了。
终于弄脏了。
江昼如愿以偿地笑了,手指摸上褚荀脸上的口红印,“你是我的,知道吗?”
褚荀握住他的手,贴到在自己脸上慢慢摸索,湿润的唇在他手背上落下吻,“我知道,我是你的,独属于你的。”
“你只该爱我一个。”
“是。褚荀只爱你一人。”
他说什么,褚荀就应什么。
晚上江昼睡觉之前刷了下朋友圈,才看到万年不上号的褚荀竟然发了一张照片,是怼着脸拍的。
照片里的他微微侧过脸,半边衣服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左脸脸颊一直到修长的脖颈上都有着暧昧的口红印。
任谁看都知道这是张官宣图。
配文:【菩萨普渡众生,绛唇落我满身】
番外 昨日之光
众所周知,褚荀长了一张最清心寡欲的脸,干着最下流无耻的事。
他总是顶着那张让人不敢亵渎的脸去摸江昼屁股,被抓到了还死不悔改。
无数个被他骗上床的夜晚,江昼昏昏沉沉之际,就会想,褚荀一开始就是这个死样子吗?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这样困惑着,于是他也问了,“褚荀,你当初追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褚荀把他困在身下,眉眼漂亮得不似人间,气息凌乱,在他耳边轻轻地喘,“……想着怎么把你骗到手啊。”
江昼抱紧他后背,“你一开始那么讨厌我,你有想过会跟我在一起吗?”
“没。”褚荀掐着他的腰,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那时候我都准备毕业后就出家了。”
他本就长得无欲无求,两眼空空,出家当个和尚落得清净才是他的人生理想。
江昼闷闷地笑,“原来一开始不喜欢我啊……”
褚荀说:“这个也要跟我算账吗?”
“能算账吗?”
“我把自己掰弯总需要一些时间,我何罪之有?”
江昼被他逗笑,抬手慢慢擦过他的脸颊,“突然好想念那个时候的你,我还是更喜欢你不搭理人的样子。”
褚荀点头,“你喜欢我冷漠地对你吗?”
“不是……”江昼猝不及防地叫出声,咬牙道:“你干什么啊?轻点……”
“冷漠地对你,无视你的需求。”褚荀这样说着,低下头吻住他嘴唇,不让他再反抗。
闹到后半夜,江昼昏昏沉沉睡去。
梦境里有只蝴蝶盘旋着不肯离去,江昼跟着那只蝴蝶往前走,走过光的长廊,时光重溯,又回少年时期。
香樟树沿着小道蔓延,翠绿的树影在风里摇曳,车铃声叮铃作响,穿着校服的学生从身边擦过去。
江昼飘然不知所以,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见香樟树路尽头有一人骑车而来,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挺拔清韧,眉眼在大雾中渐渐清晰。
是褚荀。
哪怕没看清脸,江昼也知道那是褚荀。
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褚荀——”
那人骑着车,猛然打了个转,从他身边擦过去了。
不理人。
江昼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不对劲,梦中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一场梦。纵使早已毕业多年,他也没有真正地忘记这个地方。
他快步跟上去,“褚荀!跑什么啊!我会吃了你吗?”
被他追着,褚荀跑得更快了,生怕被他缠上。
江昼越想越气,怎么还躲着他呢?
他加快步伐,猛地跳到车面前,死死挡了去路,一脸不爽,“躲什么啊?”
褚荀刹住车,略带青涩的眉眼间尽是冷意,“江昼同学,我们不太熟吧?”
居然叫他同学!
江昼抬手按住他肩膀,皮笑肉不笑,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心里不舒服,“你为什么不等我?”
褚荀说:“为什么要等你?”
梦里的江昼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未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拦下这个死对头,只是遵循着本能解释,“我……你就该等我啊!”
褚荀深深地看他一眼,语出惊人,“你是要打劫我吗?”
“我打劫你……?”江昼沉默了。
褚荀说:“没钱。”
江昼摊开手说:“你都说没钱了,我打劫你干什么?”
褚荀盯着他,一脸不耐烦,“你还可以劫色。”
被他启发的江昼恍然大悟,果断伸手把他从车上拽下来,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强吻了他。
梦里的褚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样垂着眼看他,像是一个木头。
江昼脸红心跳地放开他,却发现褚荀面不改色,眼神毫无波澜,顿时羞涩不已,“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亲你。”
“哦。”褚荀古井无波地回答:“你等着警察抓你吧。”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完了!你完了!你亵玩了雅颂明珠!你要被抓去警察局了!死刑!立刻执行!”
吓得江昼浑身一激灵。
眼看褚荀转身又要走,江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拽着他手腕,“你不喜欢我吗?”
听到这话,褚荀又转过身,“不喜欢。我讨厌你。”
江昼瞬间气得发抖,尽管在他的潜意识里,两个人见面就掐架,按理来说是死对头,可他就是觉得他们两个是可以接吻拥抱的关系。
“猪苟我给你脸了是吧?我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跟我甩脸色,你信不信我告老师去?”
褚荀就笑了,“你去告啊,你看老师帮不帮你。”
好冷漠。
江昼浑身打了个寒颤,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两个怎么会这样呢?
褚荀的背影忽远忽近,香樟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茫茫白雾之中,褚荀忽然出现在雅颂的校门前,留给他一个颀长的背影。
他停在校门前,没再动过。
江昼脑海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褚荀这是在等他。
一个声音又说:“公主别去,那是恶毒继母,会妒忌你的美貌的!”
江昼就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想靠近,可他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他低下头,自己脚下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动不了?
为什么?
褚荀还在等他……
江昼在原地疯狂挣扎,他死死盯着褚荀的背影,在心里不停地呐喊,“褚荀等等,再等等,我马上过来了——”
“江昼!”
“公主!”
“小满!”
“昼哥!”
好多声音在耳边回荡,江昼回过头,只见昔日好友都从雾中走来,笑脸盈盈,声音雀跃。
梁雁走到他身边,拍着他肩膀,“走啊!愣着干嘛呢?”
他看见好多人都在朝他靠近。
谢京宥还是那副二愣子样,一摇一晃的,“走啊昼哥,上课了!”
沈凌雪抱着一沓卷子,一扶眼镜,“走啊,马上发卷子了,你不及格,等着挨骂吧!”
张飞手里拿着剪刀,“江昼,哥给你理个头发……”
褚湘脑袋上戴了个黑色头盔,看不清脸,只听见她说:“我靠,谁偷了老娘的机车!”
好多人。
形形色色,人影多到数不过来。
“走啊江昼!”
走啊!
……
江昼像是一个木偶跟着他们走,他听见大家的笑声,也看见路的终点是雅颂的校门,而有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在那等他。
“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坐好!”
龙傲天的声音猛然响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奔跑,肆意的,轻快的,朝着雅颂的校门跑去。
江昼被人群簇拥着,他回过头,被光拥抱着,终于一脚踏进了雅颂的校门。
褚荀板着脸说:“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再慢一点就不等你了。”
江昼鼻尖有点发酸,他再回头,身后只剩下一条宽敞的明亮的大道,一切都如泡沫,烟消云散。
他把手放到褚荀手里,“走吧,走吧,还有好长的路呢。”
“嗯。走吧。”
他闭着眼,却能看到身后的香樟小路投过来的光,蔓延着、蔓延着不肯熄灭。
……
江昼睁开眼,后背被冷汗打湿。
他的手被褚荀紧紧握着,即便睡着了也没有分开。
好一场庄周梦蝶。
梦中你我皆为蝴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