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砚心里“咯噔”一下,宋君辞可别是拿了玉佩又不想给他解药了。
卫砚吓得哆哆嗦嗦着嘴唇,正思忖着要怎么开口,只听那端宋君辞又幽幽开了口。
“既然是无虞所求,本相又岂有不肯之理?”
宋君辞自嘲一笑,这笑容里头带着些苦涩。
这话虽是说给卫砚听的,可更像是宋君辞对自己说的。
对于江无虞,他心有亏欠,所以他只能是一个输字。
“多谢宋丞相!”卫砚闻言面上一喜,立刻拱手抱拳。
宋君辞好不容易才让卫澜霆放松警惕中了毒,自然是不肯交出解药救卫澜霆的,否则岂不是自相矛盾?
他肯给,完完全全是看在了江无虞的情面上。
宋君辞不大情愿的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正准备递给卫砚。
结果“砰”的一声,有人从外头直接推门闯了进来,“不可!”
来人身披盔甲,腰佩大刀,一脸胡髯,大步流星,一看便知是个粗犷的将领。
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卫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请自来的人多半没安好心。
“丞相,解药万万不可交出去!”来正白溪城的大将军——赫连章。
“为何?”宋君辞冷着脸反问,眼神冷漠空傲,显然并不把此人放在眼里。
虽然他也不想给,但是既然他下定了决心要给,那就谁都无法更改他的决定。
赫连章比谁都明白宋君辞是个极其有主见之人,并且十分坚持自己的主见。
“丞相,卫澜霆是离朝此次的主将,他中毒对我们而言只有天大的好处而无坏处啊!”
赫连章一番慷概激昂的陈词还没有说完,宋君辞就已经十分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他。
“够了,赫连章,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本相顾虑不到吗?卫澜霆是怎么中毒的,你最清楚不过。
没有本相你们谁能给卫澜霆下毒?本相既然有本事令他中毒,自然也可以为他解毒。你们,没有资格插手此事。”
宋君辞一改方才在卫面前的儒将形象,句句狠厉霸道,不容置喙。
硬是让一介武夫的赫连章不敢回嘴。
武夫嘴笨,却也性子执拗,不肯轻易放弃。
赫连章又是苦口婆心地说道:“丞相,若是此时叫王上知道了,定会责怪下来的啊!”
“你不必拿王上压本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吗?
到时候就算王上责怪下来,本相一人承担,断不会连累你赫连大将军!”
宋君辞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冷冽上几分,说是冷若冰霜都不为过。
卫砚在一旁瞧着是一头雾水,这宋君辞还挺有脾气?
不过想想也是,江鸿那样的庸碌君王,的确驾驭不了像宋君辞这样智勇双全的臣子。
宋君辞将装有解药的小瓷瓶塞进卫砚的手里,“去吧。”
卫砚感激地点点头。
他方才还在心里想着,这两人会不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到最后就是不打算把解药给他了?
这下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了宋君辞的君子之腹。
“那这玉佩?”
卫砚也不是贪财之人,只是那玉佩毕竟是江公子的贴身之物对吧,留在别的男人手上,卫砚总觉得太子爷会不高兴。
宋君辞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握住玉佩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将玉佩收入囊中,生怕卫砚还要拿回去似的。
卫砚悻悻闭了嘴,拿着解药就乖乖告退了。
赫连章急得不行,扭头就想去追卫砚,把解药讨回来。
宋君辞足尖轻点,一个空翻,稳稳落于门前,伸手一把将房门给拦住。
“赫连章,不要挑战本相的任何决定,你只是辅佐本相的副将而已,莫非你眼里只要王命,没有军令?”
宋君辞微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眼中寒光凛冽,满是肃杀之气。
赫连章只得放弃追出去,总不能和宋君辞大打出手吧。
卫砚带回了解药,由邹回春检验无误后配着温水给卫澜霆送服了下去。
结果卫澜霆吃下解药没多久,便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而后昏迷不醒。
“太子爷!邹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卫砚慌了,这解药别是有什么问题,亦或者是被宋君辞做了什么手脚?
邹回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耐着性子回答:
“太子这是把毒血都逼出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太子就会醒过来的。”
众人目不转睛的守了他一炷香后,卫澜霆才逐渐醒转,缓缓睁开了眼眸。
“太子爷!”
卫砚兴奋不已,高兴的像一只五十多斤的大胖狗,一把扑到了卫澜霆的床前,就差没欢快地摇着狗尾巴了。
邹回春看着忠心耿耿的卫砚,脑子里突然想到了那人养的大黄狗,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容逐渐消失。
卫澜霆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
虽说毒血是被逼出来了,但是所损耗的元气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找补得回来的,需得好生修养些时日才可以。
卫澜霆先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提着笔写滋补药方的邹回春身上。
“多谢邹大夫。”卫澜霆微微颔首,诚心感谢。
若不是邹回春日日为他针灸吊着他这口气,只怕他根本没命活到等来解药的这一天。
“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必谢。”
邹回春一副世外高人老神在在的样子,说完又默默低下头写方子。
卫砚这才觉得,这邹军医还挺有趣,不像寻常军医唯唯诺诺。
“辛苦你了。”卫澜霆望着可怜巴巴扑在他床边的卫砚,也微微勾了勾唇角。
卫砚摇了摇头,又看到卫澜霆的嘴角都有些起皮了,立马爬起来给卫澜霆倒了杯温水。
卫澜霆喝了些水,精气神也好了一些。
他问着卫砚:“宋君辞怎会轻易把解药给你?”
方才卫砚回来,卫澜霆还没有来得及细问。
“江公子托我带了信物给他,他自然是不肯的,全是看在江公子面子的份上。”
卫砚一五一十的据实相告,说完还偷偷观察着卫澜霆的神情有无什么异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卫澜霆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连嘴角也微微往下压了压。
“他果然和无虞关系不浅。”
连正忙着写药方的邹回春都嗅到了醋坛子打翻的味道,拱拱鼻子,与我无关,旁若无事的埋头继续写。
“咳咳,江公子好歹也是清江国的大殿下,宋君辞是清江国的贵族,相识相知也是寻常。”
卫砚是知道自家太子爷的脾气秉性的,万不可让他误会了江公子什么。
别的先不论,单单就说江公子不顾自己安危也要为太子爷求得解药的心思,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所以他卫砚,一千一百个希望两位主子能修成正果。
卫澜霆皱了皱剑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孤还没说什么,你哆哆嗦嗦紧张个什么劲?”
“啊?没有啊。”卫砚眨巴着眼睛否认,一脸坦诚地望着卫澜霆。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卫澜霆眼中疑虑之色愈发深重,盯着卫砚问道。
卫砚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嗯?”卫澜霆相信他就有鬼了,眼眸微眯起一抹警告的危险。
从喉间慵懒滚出的字音更是仿佛带了千斤重量,压得卫砚不得不低下头去。
“属下觉得,江公子和宋君辞曾经关系应该很是不错,宋君辞待公子有些不同寻常。
但公子提起宋君辞时,神色并不异样,想来对公子来说宋君辞不过是个普通的旧相识罢了。”
卫砚自知瞒不过卫澜霆,只好如实回答,但话里话外仍然不忘替江无虞撇清关系。
“罢了罢了,孤回头问无虞就是,问你你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卫澜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暂时不纠结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无虞现在怎么样了。”
卫澜霆叹了一口气,眉眼疏结,带着显而易见的愁绪。
“属下已经飞鸽传书过了,相信不日就能收到魏风声的回信。爷不必太过担心,好好调养身子,早日凯旋。”
卫砚这一番话说完,卫澜霆仍是兴致缺缺。
于是卫砚就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而且一脸神秘兮兮的神色。
“这是何物?”卫澜霆眉眼淡漠,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卫砚献宝似的解开包袱,取出了一件火红如枫的衣裙,是那日城楼江无虞为他迎风起舞时所穿的那件。
卫澜霆伸出手掌,轻柔地抚摸着衣料上,连刺绣的纹理都无一处遗漏,仿佛是在隔着衣服抚摸着江无虞的冰肌玉骨。
忽然间,卫澜霆摸出了衣服上有一块较为硌人的凸起。
翻过来一看,原是衣襟的反面,也就是紧贴着江无虞胸口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勾勒着小巧玲珑却自有风骨的四个字。
盼君如意。
不知不觉间,卫澜霆的眼尾染上了一抹好看醉人的绯红。
那眼尾的一抹红,就像是锦鲤的火红鱼尾,更衬得他整个人惊诧绝艳,灼然耀目。
卫砚凑近一看,也一拍大腿说道:
“属下向公子要的时候,公子还不大乐意,原来是害羞怕爷看到这四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