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砚这马屁拍得委婉含蓄,卫澜霆听了果然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眉梢,微微翘起嘴角,显然心情大好的样子。
卫砚舒了一口气,就知道自己问江公子要这件衣服的决定没错,果然自家太子爷还是很好哄的。
卫澜霆养了养精神,喝了汤药,又用了一些邹回春让膳房准备的药膳,便让人把唐武昭叫了过来。
卫澜霆披上外裳束起发冠,让卫砚扶着他坐在主位上。
虽然气色不是很好,但卫澜霆往那儿一坐便自有一股气势,威严凛飒。
“太子殿下,您好些了?小将就知道您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可喜可贺!”
唐武昭一进门,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脸上谄媚的笑容就没淡过。
卫砚是不喜欢这种人的,太过趋炎附势,巴结谄媚,看不惯。
此行随卫澜霆一同出征的,还有贺勤风,作为此次的阵前先锋。
贺勤风紧随着唐武昭后面进来,面容冷峻。
卫澜霆轻轻颔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武昭。
修长分明的手指搭在椅背上若有若无地敲击着,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众人心上。
“孤大难不死还多亏了你啊,唐将军。孤可没有忘记,是谁一意孤行,等来了清江士兵。”
卫澜霆看向唐武昭的眼神凛然含笑。
了解他的卫砚深知,卫澜霆越是露出这种笑容,就越是说明有人要倒霉。
太子爷是把这人给记恨上了。
唐武昭听完,脸上扬着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很快,他又笑得更为狗腿地说道:“太子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小将当时也是为了奔波多日的弟兄们着想,哪里会料到卑鄙无耻的清江人竟然还趁机偷袭?实在可恨!”
开玩笑,卫澜霆此番定然是察觉到了他些什么,所以唐武昭是宁死也不肯承认,否则必定难逃一个“死”字。
卫澜霆点了点头,就当做是相信了唐武昭这番狗屁不通的说辞。
“唐将军,你的心思和小算盘,孤都清楚得很。明人不说暗话,你愿不愿意跟着孤做一番大事业?
孤保你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卫澜霆眼尾低垂,敛下所有的情绪和野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向唐武昭抛出了一枝橄榄枝。
唐武昭:“!!!”
卫砚:“???”
唐武昭眨巴眨巴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卫澜霆。
他以为,卫澜霆将他召过来是兴师问罪的,万万没想到卫澜霆居然会想要拉拢自己。
卫砚也是觉得惊诧不已,太子爷居然要和这个二流子将军唐武昭为伍?
“怎么,唐将军觉得孤不配与你为伍?”
见唐武昭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白,卫澜霆眉的眼陡然转冷,杀意毕露。
唐武昭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拱手道:
“小将单凭太子殿下差遣!日后必定会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呵,”卫澜霆满意地轻笑出声,“那孤就多多仰仗唐将军了。”
卫澜霆不是不清楚唐武昭与清江国之人有所勾结,但唐武昭还没有蠢到要通敌卖国的地步,所以卫澜霆还愿意利用他一把。
待唐武昭没有了用武之地,再无半点利用价值,卫澜霆就会毫不犹豫的废除抛弃这颗棋子。
然后,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别的姑且不论,卫澜霆看中了唐武昭在大军中的号召力。
既然唐武昭说一句话比他说十句话还管用,那何不让唐武昭成为他手底下的狗,为他所用?
卫澜霆向贺勤风抬了抬下颚,向贺勤风使了个眼色。
贺勤风微微颔首,让四个士兵抬进来一张四四方方的长桌,桌上堆满了沙砾,堆成了清江国的地形。
卫澜霆一个眼神,卫砚就乖乖上前扶着卫澜霆走了下来,在长桌前站立。
卫澜霆走了过来,其余几人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围了过来。
“清江国地势低平,可以说十分容易被攻破,因此清江国也开挖了多条护城河。
所以我们不能强攻,从这儿,一支队伍从这里发起正面进攻。敌军定会惊慌失措,着急应对。
再从那里,两支弓箭手绕到后面的山坡射杀城楼上的守兵……”
卫澜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会儿指着这处的护城河,一会儿指着那边的山丘,头脑清醒,有条不紊,说着他的想法思路。
言简意赅地说完,卫澜霆眉眼低垂,里头藏着的是如滔天海浪般汹涌的野心与抱负。
不过,此时他并不急于让别人发现亦或是察觉他的野心。
卫砚和贺勤风都深知自家主子头脑聪明,所以并不惊讶。
反倒是与卫澜霆接触不多的唐武昭,心中惊叹不已。
他一直以为卫澜霆是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太子,却没想到竟然在领兵作战方面毫不畏手畏脚,敢于亮剑。
可是这样一位太子,为何要拉拢自己呢?卫澜霆完全有实力靠着自己赢得这场战事,何须用他?
卫澜霆惯会察言观色,旁人一丝一毫的情绪转变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见到唐武昭神情有异,卫澜霆特意看着唐武昭颇为谦逊地说道:
“孤所说的只是孤才疏学浅的片面之词,至于可不可行,可行度有几分?还需要唐将军开口指教。”
“不不不,太子殿下过谦了!”
唐武昭连忙摇手否认,他琢磨不透卫澜霆的心思,便只好愈加奉承。
而且他也的确是对卫澜霆所说的战术表示认可,确实是可行的,而且可行度还很高。
“殿下虽然之前从未领过兵打过仗,但是却敢打敢上,也不会纸上谈兵,说一下大而空洞之语,延误战机。
小将对太子殿下是真的心服口服!”
唐武昭也意识到从前是他低估了这位太子殿下。
也许跟着太子,他真的可以建功立业、荣华富贵也说不定?
“嗯,卫砚、贺勤风,你们俩可有什么想法?”
卫澜霆转过头,视线从一旁的卫砚和贺勤风脸上扫过。
“属下皆以太子之令,前赴后继,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卫砚和贺勤风两个人拱手抱拳,异口同声地说道。
见所有人都支持他的想法,卫澜霆心情大好,满脸倨傲,气势逼人。
“好!既然如此三日后,孤要看见,在白溪城楼上遍插离朝战旗!”
卫澜霆举起一面小巧的战旗,一把插在了沙桌上高高耸起的白溪城楼上,衣袖挥飒,霸气凛然。
卫澜霆之所以拉拢唐武昭,而不是想方设法把唐武昭除去,也是因为他想速战速决,不想再耽搁太多时间。
他可以多在威州耗些时日,可他的无虞却未必能等。
他赶着回到江无虞的身边,所以选择和他厌恶的唐武昭合作。
江无虞在山洞里养了些时日,手指已然痊愈,可以拿些较轻的物件了。
可是他的左腿,尽管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可是仍然不能独立行走。
他还是,瘸了一条腿。
这几日江无虞的情绪不高,兴致缺缺,甚至可以说是颓废沮丧。
曾经长袖善舞、轻功不凡的江无虞,如今瘸了一条腿,他的舞、他的轻功乃至他平日的行走都有了缺陷。
叫他如何开心得起来?
魏家兄弟察觉到江无虞的心情低落,便想着法儿的逗他高兴。
这一日,魏鹤唳砍了几棵树,替江无虞做了一个简单的木轮椅。
“公子,您看试试,看看怎么样?”魏鹤唳把木轮椅推到江无虞面前,
江无虞看了,也只是苦笑一声。
“鹤唳,你做木工很出色很有天赋,可是你知道对于一个跛了腿的人而言,再轻巧灵活的轮椅,都不会喜欢的。
一看到轮椅,我就会想起自己是个残废之人,如何还能满意呢?”
江无虞说话的语气很柔很轻,就像从前的他一样。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不再似以前那般轻松慵懒,带着明媚的笑意。
现在的江无虞只是嘴角勉强挂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浮于表面的笑。
“对不起,公子。”
魏鹤唳以为是他好心办坏事,误惹了公子不高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着头道歉。
江无虞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魏风声在一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努力缓解氛围。
“公子不想坐轮椅,你这轮椅还是留着等我老了给我使吧。”
“去你的,少占我便宜。”
魏风声将一只手搭在了魏鹤唳的肩膀上,魏鹤唳没好气地用胳膊推了退他。
江无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旋即又抬起明眸望着魏鹤唳说道:
“鹤唳,给我做根拐杖吧。我不能坐轮椅,否则我就会丧失斗志,接受我是个废人的事实了。
我不认,我情愿拄着拐杖,也不愿坐在轮椅上虚度。”
魏家兄弟闻言皆是一阵沉默。
良久,魏鹤唳才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我们兄弟俩陪着公子,公子的腿早晚会恢复如常的!”魏风声也跟着说道。
江无虞的眼中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似是欣慰又似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