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裴慢慢是不想养狗了。
他们试图安排的生日惊喜才到“惊”这步就结束了。
再接下去没有喜, 只有他们为不尴尬而努力地救场了。
万万没想到，还出现了比不要狗更可怕的情况。
裴慢慢说哭就哭，还是嚎啕大哭。
凌玥跟陆泓景顿时手足无措。
想给小孩安排一场生日惊喜还真挺有难度, 陆时祈是这样就算了, 没想到裴慢慢也会这样，这场大哭根本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慢慢别哭啊，叔叔阿姨答应过你的，当然不会忘记啊。”
“好了好了，不哭了，今天就为你过生日。”
“我们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不哭了不哭了……”
但裴慢慢是安心的哭，终于能放下担忧的哭, 泪水在此刻并没有悲伤的含义，只是单纯用来发泄之前积压的所有情绪罢了。
哇哇大哭一会儿，将情绪释放出来就好了。
陆时祈对裴慢慢的眼泪倒不意外。
大少爷全程淡定，安慰的话交给父母讲，自己则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竟抽出块手绢，帮裴慢慢擦着眼睛。
裴慢慢哭够后，红着眼眶跟鼻尖，抽抽噎噎地回答：“……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 我一直, 没有等到。”
“……”
这么一解释，凌玥跟陆泓景又开始双双心疼。
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放在心上。
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最近又很忙，也没有谁提起过相关的话题, 他们还以为裴慢慢年纪小，早不记得这件事了。
所以才敢再次挑战生日惊喜，誓要弥补没能在陆时祈身上实现的遗憾。
心里还想着，裴慢慢又不是陆时祈，肯定会是他们想象中的反应。
这势必成为一场真正的生日惊喜。
结果裴慢慢记得。
他一直惦记着，一直期待着，一直在等着。
在他幼小有限的记忆里，这成为了一件很重要，能时刻挂在心头上的事。
叫人如何不心软内疚呢。
凌玥摸摸小家伙的脸颊，指尖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以后都要说出来，不要藏在心底好吗？”
即便裴慢慢不说沉默隐瞒的理由，凌玥都已经猜到了。
“万一叔叔阿姨真忘了呢？”
“叔叔阿姨可不想忘记啊，我们很需要慢慢的提醒……以后慢慢一定要记得提醒我们，好不好？”
再换种说法，裴慢慢能接受的程度也直线升高。
如果是叔叔阿姨有需要，他是在完成一项任务的话，那裴慢慢就敢说了。
“……嗯。”他点了点头，满眼写着认真，“那我以后，会记得提醒……”
“好，真乖。”凌玥呼出口气，“那以后就麻烦慢慢了。”
裴慢慢还在抽鼻子，但就是能做到句句有回应，这会儿又回道：“……我不麻烦的。”
前一面还是令人心疼的小可怜，这一秒又成了令人心软的小可爱。
总之怎么样都招人疼就对了。
“好了，那我们擦干眼泪，缓缓情绪，就不再哭了。”
“今天是给慢慢补过生日的一天，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而等情绪发泄过后，生日的惊喜感还是渐渐在心头浮现了。
“……嗯！”裴慢慢点了点脑袋，很诚实地说，“眼泪还有，一点点……我再流一会会儿，就好了……”
虽然心里想明白了，但躯体反应没这么快就消散。
他这么说，连臭脸的陆时祈都被逗笑。
凌玥则是更怜爱地摸摸他脑袋：“好好，没关系，那就再流一会儿吧……”
总不能剥夺小孩哭的权利吧。
几分钟后，裴慢慢的情绪才缓平。
眼泪不流了，小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
并且从陆时祈怀里跳下去，要自己走着去挑狗了。
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退，在小家伙心里，这依然是幸福家庭不可缺少的一环。
这边关着的狗看上去都比较年幼，最大的可能也就刚成年，对陌生人的到来比较激动，狗叫声全程没停下过。
还有几窝小奶狗，一窝关在一个笼子里，看到生人没有大声汪汪汪，而是甩着尾巴嗷嗷叫唤。
虽然基本都是土狗，要不就是杂交到看不出品种的狗，但并不妨碍它们都是毛茸茸的可爱小狗。
“有慢慢喜欢的小狗吗？”
全家人陪着，将这里的狗一排一排看了个遍。
虽然莫名有种违背了裴慢慢本意的感觉——起初小家伙是心疼流浪狗没有家，冬天要在外面挨冷受冻，所以才想领养一只。
按照这个逻辑，那应该是他们去路边捡一只正巧在挨冷受冻的狗才对。
可惜现实没这个条件。
他们住的小区内没有流浪狗，外面也不是想捡就能遇到的。
而且因为工作忙，一直是抽空安排着这件事，凌玥最终才定在了这个救助站。
虽然本质也是流浪狗，但好歹这里的狗干净健康，都打过疫苗，还能看看性格脾气——总不至于领一只脾气暴躁，会抓人咬人的回去养吧？
裴慢慢抿着嘴唇，明显做不出选择。
凌玥以为他都不喜欢：“这里的不喜欢也没事，还有另外的场地呢，要不再去看看别的？”
裴慢慢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我喜欢的！”
“嗯？”凌玥问，“那慢慢有看中哪只小狗了吗？”
裴慢慢沉默半晌，很大胆地说：“……我，我全都喜欢！”
“……”
“……”
“……”
三方沉默。
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小朋友呢。
说他胆大吧，以为生日被遗忘却不敢提醒，只敢偷偷摸摸藏在心里难过。
但说他胆小吧，此时又敢直接表示他全都喜欢，比狮子还会狮子大开口。
凌玥欲言又止，抿抿嘴唇，看向陆泓景。
于是陆泓景又带着他的反派剧本登场了。
“慢慢，这些小狗是很可爱，叔叔能理解你全都喜欢的心情。”
做反派的次数多了，陆泓景做出了经验做出了花样，已经能尝试做个看上去像好人的反派了。
陆泓景说：“但今天慢慢只能领养一只，慢慢知道为什么吗？”
竟然还问为什么？
那裴慢慢必须得问了：“……为神莫？”
陆泓景自信开口，一听就是早早做好这些准备。
“因为饲养小狗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慢慢第一次做，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得一步步来。”
“所以我们今天只选一条小狗，等将来呢，慢慢能做好了，可以再多照顾几只了，我们再来选别的小狗。”
反正说得相当有道理，听上去就像那么回事。
“小猫也是这样。”
“之前慢慢还想养小猫对不对？等慢慢真能照顾好小狗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养小猫。”
事实证明，经过陆泓景润色改编的反派剧本非常有效。
裴慢慢第一次感受这招，当场吃下。
脸上摆出“原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并在几秒内做下了努力的目标，坚定说道：“……我，我知道了！那我会好好表现，好好照顾小狗的！”
这样以后他就能多保护几只小猫小狗了。
陆泓景顺利说服裴慢慢，也很得意，微笑抚摸他的脑袋：“对，很好，慢慢加油，叔叔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说清这项条件后，裴慢慢也就收起了幼小但博爱的想法。
尽管内心很舍不得，但还是认真挑选起能带回家的，唯一的小狗。
“这个吧，我想要这个小狗！”
最后仅多花费一分钟，他就做出了选择，决定要领养一条看上去只有三四个月大的小狗。
陆家三口立刻凑上去观看。
两秒后，三个人都像死了一般沉默。
裴慢慢的审美成迷，选中了在场最丑的一条小狗。
要知道，哪怕是土狗，幼崽时期也是很可爱的。
当幼崽期都能用“丑”字形容时，足够想象长大后会是多么惨烈了。
这条小土狗浑身黑白两色相间。
脸很长，像个自行车垫，但黑白两色分布得像个八卦两仪图。
眼睛又很小，像两颗绿豆大小的小黑豆。
身子长，四肢短，比例起码3:1，看上去跟腊肠犬差不多，但远远不如腊肠犬那么可爱。
凌玥看了会沉默，陆泓景看了会落泪。
陆时祈看了两眼一闭，当场死了又死。
要领这么条丑东西回家，别人肯定会笑话他们。
凌玥跟陆泓景搜肠刮肚，寻找着婉拒的理由。
陆时祈直接问了出来：“你确定就是这条狗吗？真的不考虑其他狗了吗？”
凌玥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慢慢要不再看看吧，这里小狗这么多，不用这么着急就决定的。”
裴慢慢不着急，裴慢慢很坚定。
他看着那条小丑狗，眨眨眼后，更坚定地说道：“……不用看别的啦，我就要这条小狗！”
陆时祈：。
看看，快看看。
这就是看小企鹅的下场，这就是跟顾若闻做好朋友的下场。
看看本就不多的审美降级成什么样了，都直接降成负数了！
陆时祈很难不问：“为什么选择这条小狗？”
裴慢慢的回答也很干脆：“因为它，它长得最丑。”
“……”
陆家三口集体无语，但心里迸发出的想法达到了默契的统一：原来你也知道啊！！
给陆时祈整不会了。
极致单纯直白的小笨蛋就是小天才最大的克星。
陆泓景深呼吸一口气，在妻儿沉默无语的时刻，再次独挑重担，开口问道：“……慢慢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选它？”
难道你是有什么恋丑癖吗崽？
这种癖好可不兴有啊崽？
裴慢慢盯着笼子里安静丑陋的土狗小幼崽，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才缓缓说道：“……别的小狗都在叫，只有它没叫，它很安静。”
这个理由倒很像话，还很科学。
在所有小狗几乎都会叫几声的情况下，这条小狗确实从头到尾很安静。
哪怕他们全家都走到笼子面前了，小狗也没发出声音，只是睁着绿豆大的小眼睛看看他们。
所以裴慢慢是看中了这条小狗的性格？
“它长得那么丑，它如果还叫……它知道的，就不会有人带它回家了！”
裴慢慢说：“漂亮的小狗，会有别人喜欢的……它这么丑，我不带它走，它会在这里很久很久，可能没人要它了……”
“……”
等裴慢慢说完这条理由，其余三人的内心皆被羞愧之情填满。
是他们以貌取狗了。
而裴慢慢内心就是个善良柔软的小天使。
他会用自己丰富的情感去感受体谅，哪怕对方只是一条小狗，他都能够共情。
这还叫人怎么拒绝呢？
凌玥跟陆泓景对视一眼，这回陆泓景拒绝出演反派角色，并抢先一步答应：“好吧，那我们就领养这只小狗吧。”
赶紧独享一波巨大好感值。
裴慢慢果然瞬间高兴：“……太好啦，那带它回家吧！”
他们诚意领养，目标明确。
从进来到选中心仪的小狗离开，一共花费时间没超过一小时。
反而是来回车程更费时间。
家长也早在院子里偷偷布置好小狗的木屋，回到家后，先带着裴慢慢去看。
此刻，裴慢慢全身心被小狗虏获。
小狗待在笼子里的时候，他真心觉得这是条小丑狗。
可当这条小狗不吵不闹，不挣扎不反抗地被他抱进怀里，一路趴在他的手臂上，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奶声奶气的叫声后——
哪里丑了？！
根本一点都不丑！
就算真的丑，那也是丑萌丑萌的丑，重点绝对不能丢下“萌”这个字！
短短几小时，裴慢慢不仅将小丑狗看顺眼了，还迅速看出了感情。
他觉得自己该给小狗取个名字了，老是叫小狗也不行，还是得有个专属名字。
可他觉得自己取不出好听名字，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陆时祈来做。
想到这，裴慢慢终于从沉迷的小狗世界中抽离，准备找陆时祈商量。
哪想陆时祈已经不在身边。
不仅陆时祈不在，凌玥跟陆泓景都不在。
身边只剩管家陪着他。
“哥哥——咦？”
裴慢慢愣了愣。
刚才他太过专注，小嘴一直叭叭地没停过，还以为全程都在回应他的是陆时祈，现在回神一看，才惊觉原来这个人是管家。
害他叫了管家一声哥哥。
裴慢慢环顾一圈：“……哥哥呢？阿姨叔叔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管家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捧场大王，被叫哥哥也很淡定：“他们进去了。”
“……他们什么时候，进去的呀？”
管家看了眼手机，屏幕中央是条新收到的消息——OK。
管家收起手机：“他们刚刚进去，你要进去找他们吗？”
“小狗也需要时间适应环境，让它独处一会儿也许会更好哦。”
裴慢慢舍不得小狗，可又很需要陆时祈为小狗取个名字。
纠结有半分钟后，他站起来：“……我先进去找哥哥，我等会儿再来哦！”
“好，我在这里看着小狗，它会很安全的。”
“嗯！”
有管家充当小狗保镖，裴慢慢很安心地朝屋内快步走去。
虽然心里还小小埋怨着，哥哥也太不厚道了，进去都不叫他一声，他还一直以为哥哥在身边呢。
刚才他因此叫错人，竟然叫了管家一声哥哥，真是太尴尬啦！
尴尬使崽脚步加速往前进。
但推开落地窗那瞬间，看到屋内的场景跟他们出门时截然两幅场景，裴慢慢呆愣住了。
浮夸的城堡在几小时内被装饰成了浮夸的冰雪城堡——是动画片里企鹅王子生活的地方。
虽然现实跟动画相比，差别不止一星半点，但能看出做到了最尽力还原，至少是能让裴慢慢一眼认出的程度。
地上跟天花板上，散落漂浮着无数气球。
角落里还摆了一台小小的造雪机，此刻正在拼命往外吐泡沫，视觉效果纷纷扬扬，跟真下雪了一样。
“哇——哇哇——”
裴慢慢根本控制不住激动又惊喜的心情，连连赞叹出声。
是魔法！
他就知道这个世上肯定有魔法！
一定是他的好朋友魔法小鹦鹉来过这里，所以房子才会突然大变样！
“哥哥，阿姨，叔叔——”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惊喜璀璨的梦幻场景。
“这是大贝壳——这是小人鱼——哇——哇哇——你们快来看呀！”
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一定分享给他们才行，可奇怪的是，屋内并不见这三人踪影。
难道他们也被施加魔法，变成其中的某样东西了？
“哥哥——阿姨——叔叔——你们快点出来呀——我找不到你们——”
“是魔法吗——你们能说话吗——你们在哪里呀——”
裴慢慢边找边在屋内转圈，心情也在兴奋惊喜跟着急寻找之间来回切换。
就在他笃定这一切绝对是魔法变的时候，凌玥跟陆泓景闪亮登场。
“锵锵！”
还自带背景音乐。
他们突然从沙发后面站起来，但都不再是出门时的打扮。
而是穿着定制的小企鹅玩偶服，只露出一张脸，完全颠覆了往日在裴慢慢心中的形象。
而夫妻二人身后，是穿着同款定制玩偶服，但脸色超级臭的陆时祈。
这套玩偶服算是裴慢慢的独家设计款。
之前他画过自己跟陆时祈的图画，图上他们就穿着这样的衣服。
凌玥觉得这个玩偶服设计的很不错，所以准备定制实物出来。
等补过生日时，让裴慢慢跟陆时祈穿成这样合照，也算是化图片为现实了。
光是听着，就很有意义很值得纪念。
但陆时祈极力拒绝：“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穿这么滑稽的衣服，我才不穿！”
凌玥劝说：“这是送给慢慢的礼物啊，你要能穿上跟慢慢合照，慢慢一定会很高兴的！”
“要穿你们自己穿，反正我不穿。”
“我们倒是想穿，可慢慢画的图片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呀。”
这种程度的借口根本不够用来说服陆时祈。
大少爷冷笑：“虽然画上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但你们要也能穿上同款衣服，最后拍成全家福的话……相信我，慢慢肯定会更圆满更高兴的。”
“……”
陆时祈以为这么说，凌玥跟陆泓景会知难而退了。
好歹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个知名影后，一个酷炫霸总。
要说出去两人会在家里穿着企鹅玩偶服哄小孩开心，谁会相信？
结果又是陆时祈小瞧了他们。
凌玥跟陆泓景选择了迎难而上——不，或许在他们的认知里，从来没觉得这事有哪里不行哪里难的。
拥有一个合理借口，不用担心被人嘲笑幼稚，他们反而玩得很开心很起劲。
等陆时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时，四套玩偶服已经全部做好，他直接失去反对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