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姐弟对话
林朔坐在了火炕上面，底下传来的这种热度让他立刻就勾起了嘴角。
孟九思跟着一起坐在了旁边，眼睛里面带着笑意的看着林朔。
“看来以后晚上睡觉都不用担心寒冷的事情了，今年的冬天应该会冷的时间比较长，在这方面大家是还是要多注意的。”
孟九思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林朔早就已经提醒过他们了，说是今年的冬天，冷的时间比较长。这从夏天就能够看得出来，夏天炎热的时间比较长，冬天基本上也就冷得比较长。
这都算是一种自然规律了，询问一些老人的话，他们基本上也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来。
躺在了这张火炕上面，反正林朔这边没多久就睡着了。
孟九思倒是没陪着对方一起睡觉，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毕竟有那么长的时间没回来了，他总要具体了解一下这里的现在。
林朔这一休息就是三天的时间，并不是说他就睡了三天的时间，而是这三天里头他基本上没有管公务的事情，就是用来好好的消息，这其中也的确是睡觉的时间最多，因为这对他来讲，是恢复身体的最好的方法。
在外面的时间长了，回到家里头之后，用睡眠来补充在路上的那些消耗的力气。这对现代人来讲是很经常的一种方法，也是很有效的一种方法。
而经过这三天时间之后，林朔的经精力果然就养回来了。
现在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神清气爽，更有一种用不完的劲。
原药师更是在这段时间里面给林朔看了两次。
本来是要林朔喝一点补身的药的，但是被他给拒绝了，这几天他虽然都在休息，但是练拳之类的并没有放下，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
他已经把早晚两套拳给捡了起来。
锻炼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在路上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在路上的时候，他锻炼的时间并不多，只能稍稍锻炼一下，有时也会大白天的就在马车里头锻炼一下。
可那个时候身体算是属于一种比较紧绷的状态，所以在路上的锻炼效果自然也就比较一般。
现在回来则是不一样的概念。
总之经过三天时间的休养，林朔这边可以说已经恢复了。
于是他也终于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和孟九思一起来到了这里的县衙。
当他来到这里之后，在这里的官员自然是要过来见礼的。
林朔也就正式进入了忙碌状态当中。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当他这边忙着的时候，孟九思终于去见了秦芙蓉，这算是这段时间里面这姐弟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
秦芙蓉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孟九思进入对方的院子，就看到对方在院子里面走路。
对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那个丫鬟虚虚的扶着对方的胳膊。
看着大着肚子的长姐，孟九思的眼神有一瞬间是比较恍惚的。
他的神色之中更是难免有一丝复杂。
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正在散步的秦芙蓉也就朝着孟九思这边看了过来。
秦芙蓉在看到孟九思的时候就微微扬了扬嘴角。
孟九思走到了秦芙蓉的跟前。
然后这姐弟两个走向了秦芙蓉的房间。
秦芙蓉身边的丫鬟被秦芙蓉叫下去了。
这个院子里面自然也是有影卫的，在这里守着的影卫也被孟九思打发到了其他的地方。
姐弟两个在桌前坐了下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不过秦芙蓉在盯着孟九思看。
孟九思则是微微垂着眼睑，许久的时间过去之后两人还是谁都没有开口。最终还是秦芙蓉缓缓地掀开了口，而对方在开口的时候投下的就是一枚炸弹。
“这是你姐夫的孩子，我不可能生下别人的孩子。”
孟九思有些错愕的看向了秦芙蓉，一路上对方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情，而他也一直以为他姐姐肚子里面的孩子是那个平阳王世子的。
秦芙蓉微微笑了笑。
“是不是觉得时间对不上其实也很简单，我用了一点药，被那个世子抢回去之后，我就用了一点药。”
孟九思深唿吸了一口气。
“让长姐遭罪了。”
秦芙蓉摇了摇头。“能够活下一条命来已经很好了，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能够把这孩子留下来，这也已经很好了，只是我毕竟用了那个药，我也不能保证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定会是完全健康的，这算是我目前比较担心的事情吧。”
“我让血衣圣手过来给长姐看一看，他在这方面比较有研究。”
秦芙蓉并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已经很大了，在我的肚子里面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即便这孩子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也是不舍得把这孩子流掉的，这是我和你姐夫唯一的血脉，你姐夫全家都死在了那场祸乱里面，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了，就算身体不是很健康，但只要他能够平安的长大，就能够把血脉延续下去，这是我对你姐夫唯一的交代。”
孟九思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支持长姐的。”
“那就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真的决定以后就和大掌柜的在一起了吗？”
孟九思垂下了眼睑，这个时候并没有跟秦芙蓉对视。
他在林朔的面前说的很好，他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在面对唯一的这个亲人的时候，他就真的能够那么的理直气壮。
他知道自己对于秦家的意义，所以这个时候不敢看秦芙蓉的眼睛，虽然他知道长姐一定是开明的，可是开明的人就没有自己真正的想法了吗？更何况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看不到他和林朔的前路，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能够走到最后一件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情。他又如何来说服他的长姐，说服他这唯一的亲人。
所以这段时间里面他们姐弟两个并没有好好谈过，自己也是一直都避着这边的。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避开，这几天林朔在休息的时候他是比较担心的，毕竟对方有过前车之鉴，他是真的担心对方的身体出问题，所以也没心情过来这里，直到林朔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现在已经可以去衙门。
而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到这里来一趟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你是已经做好决定了，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呢？是否是因为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连你自己都看不到你和他的以后。”
不得不说，这真不愧是姐弟两个，对于孟九思的心理，秦芙蓉拿捏得非常的准确。
也可以说秦芙蓉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很是了解，所以才能够一针见血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孟九思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
秦芙蓉叹息了一声，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起来。
“我自然是尊重你的选择的，我们家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你若能够快乐的过完一生，不管你选择怎样的人，姐姐都是真心祝福的，我只怕你现在投入的太深，可最后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秦芙蓉的声音低低的。
孟九思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他这时候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我并没有想过会和他走到一起，而等我和他走到一起，之后有些事情已经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武功，可以控制自己的内力，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思想，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沦陷的人。在我不认为自己会沦陷的时候，我却已经沦陷很深了。”
“铜九把姐姐的消息带了回来那时候我就想要亲自去把姐姐带出来，是他阻止了我，他告诉我，他有更好的办法。”
秦芙蓉有些诧异的看着孟九思。
先前秦芙蓉还觉得有些奇怪，就以林朔的身份，对方为何要去东洲那样的地方，而且距离西洲这个对方的大本营是那么的遥远。
以自己的身份，她的弟弟去救自己，不管是冒着多大的风险，那都是应该的一件事情，可是林朔……
秦芙蓉就认为这并不那么应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朔要做的事情是造反的大事，对方谋求的位置是那个至高的位置，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对方更不应该冒这样的风险才对。
“是，他去那里是因为我，而我则告诉他，平阳王府并不是那么好动的，如果不能有完全的把握，他可以放弃姐姐。”
秦芙蓉并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如果是自己的弟弟去救自己，却为此搭上了性命。那么她只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哪怕自己还怀着丈夫的孩子。
但是人总归都是自私的，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和弟弟相比的话，秦芙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因为自己的弟弟是自己所在家族的延续，因为自己的弟弟会比自己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发挥的作用更大，至于自己，她可以陪着孩子一起死去。
这是自己对孩子的交代，也是对丈夫的交代。
可这个交代当中，绝不包括让自己的弟弟去遇险。
“这一路过来的时候，他对那些流民很好，是真的很好很好，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出来，那并不是对方在故意的作秀，对方就是真的对那些流民很好很好。”
孟九思缓缓点了点头。
“姐姐对于我的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早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背叛我的话，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的。”
秦芙蓉对于这一点并不意外，因为她的确是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的。
只是对方既然现在这么说，那就代表对方已经改变主意了。
秦芙蓉的心脏也刺痛了一下，忍不住的看向了面前的孟九思。
“可是他能为了姐姐那么去冒险。”
“他能为了姐姐走那么远的路，姐姐知道吗？他连骑马都不太会骑，至少对方骑马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
孟九思扯了一下嘴角。
“可那么多里的路，他就这么走下来了，他还把姐姐成功的带了回来。”
“如果只是这样，我依然可以不改变我之前的想法，但是他对百姓太好了，姐姐应当记得我们家的家训。”
秦芙蓉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
“他对百盛真的太好了，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无法跟他走到最后的话，那个被摧毁的人只会是我自己，我却没有了对他下手的勇气，我也不能那么做，只要他能够一直对百姓这么好。”
“现在的这个世道真的太让人绝望了，如果他能够登上那个龙椅，如果他登上那个龙椅之后还能够不改初心，那他将会是全天下百姓的福音。”
“所以纵然有一天他背叛我，纵然有一天他娶妻生子，纵然有一天他的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能杀了他。”
秦芙蓉缓缓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只觉得自己的弟弟太苦了。
选择怎样的人不好，为何会是那最后会要登上至高位置的人。
可秦芙蓉又知道林朔是真的很适合那个位置，如果对方能走到最后的话，那么这对全天下的百姓才是最好的。
想到秦家的家训。
想到自己出来的家族，地下的父母，地下的祖父。
这些都让秦芙蓉哪怕心脏刺痛，却也无法对自己的弟弟说出你应当自私一点这样的话来。很多很多时候作为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尤其是他们秦家的子弟本来就没有太多任性的资格。
她的弟弟现在做这样的选择，本来就已经比较自私了，可这已然是对方的选择。所以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似乎也只有对方能够自己承担，对方也必须自己承担。
“前几天他跟我说，让我不必担心我这边会缺少传承的事情，因为可以过继姐姐的孩子。”
秦芙蓉顿时微微一愣。
秦芙蓉的眼珠子略微转了转，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片刻的时间之后，秦芙蓉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行，这是你姐夫家里的，而且这个孩子可能不太健康。”秦芙蓉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听起来冷静到残酷。
“之后我不打算找一个和我们家差不多的，我只打算找一个能够乖乖听话的。”
孟九思缓缓看向了秦芙蓉。
“姐姐当初嫁给姐夫的时候就并不多么高兴，如果让姐姐自己选择的话，姐姐会想要独自一人吧？”
秦芙蓉笑了笑。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当时我还是一个少女，我在家中被娇宠着，长大自然不想要我的生活习惯发生改变，不想要去另一个人家的家里成为他们的主母，承担一大堆的责任，但是这些年来我已经承担下来了，所以想法早就不是少女时期。”
孟九思一愣。
“男人这种存在对我来说的确可有可无，那你该明白可有可无的意思，那就是可以有也可以无。我日后找的人如果对我们家是有利的，那自然不介意养一个在自己身边，但如果敢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敢对我们家不利，那么这样的男人就只有一个功用，那就是能让我生孩子。”
即便孟九思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有些想法是异于常人的，但是现在依然被对方这彪悍的言论震惊的不轻。
孟九思甚至在想，如果林朔在这里的话，恐怕会更加的被吓到。
孟九思一时之间略有点无奈，忍不住的看着秦芙蓉。
“姐姐这样的想法还是只在我面前说说就好，这万一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那可真是会吓坏一堆人的。”
秦芙蓉柔柔一笑。
“这是当然，你放心好了，你姐姐我从来都不傻，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我的这些想法的，你姐夫就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叛逆。”
孟九思哭笑不得，但是有些凝重的心情这时候的确是放松了不少。
“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那我还会再生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你的，是我秦家的骨血，是秦家延续下去的血脉，你要好好的教养。”
“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健康的，如果我的第二个孩子是男孩，那我只会生两个孩子，这第二个孩子就是你的。”
“因为姐姐要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是吗？”
秦芙蓉点了点头。
“是的，既然选择把他生下来，当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也是我给他用了药，那我就有责任照顾他。”
孟九思叹息的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辛苦姐姐了。”
秦芙蓉摇了摇头。
“我并不担心自己的情况，我只是比较担心你，我也只想告诉你，情爱从来不是人生的全部，不管你是否能和他走到最后，即便不能走到最后，如果能够和平的分开，那你依然有退路，你可以回到姐姐的身边，姐姐在，家族在。”
孟九思沉默了下来。
秦芙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孟九思摇了摇头。
“我也不想骗姐姐，就以我的性子，大概用不到退路的那一天，若有那一天，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就只能请姐姐好好照顾孩子了。”
秦芙蓉紧紧抿了抿嘴角。
但是最终秦芙蓉答应了下来，并没有再多劝什么，大概是对于自己的弟弟真的很了解，所以了解对方骨子里的一种偏执，这种偏执甚至像是天生的。
秦芙蓉更知道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其实有一种很强很强的占有欲。从小的时候就是如此，但凡是弟弟所珍惜的东西，对方是绝对不愿意别人去碰的，除非弟弟自己不在意了。
然而弟弟之后不在意的东西，对方也并不会收起来，而是会毁掉，如果是别人想要夺取的，那么弟弟更加会毁掉，从小就是如此，所以秦芙蓉很了解弟弟的那种偏执的占有欲。
这种偏执的占有欲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那自然就是杀人，所以她毫不怀疑她弟弟一开始说的，如果林朔敢背叛，那么对方就会杀人的事情。
然而林朔这个人真的太特殊了。
以对方如今的身份，以对方如今的所作所为，对方不只是那个和自己弟弟在一起的人，对方更是对百姓很好的天子，对方一定会是以后的天子，所以弟弟想要动手的话，杀的不只是自己的枕边人，更是百姓的希望是未来的天子，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不知什么时候孟九思已经离开了秦芙蓉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秦芙蓉也只能定定地看着院子外面走神。
秦芙蓉了解自己的弟弟，当对方真的选择一个人，对方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对方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人，对方更是讨厌，会有第三者插足到地底和对方所心爱的人之间。
然而自己的弟弟会这样，可是那个林大掌柜的会这样吗？现在对方只是大掌柜的，可有一天对方变成天子的时候，对方能够没有后宫吗？对方能够没有自己的血脉传承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跟他们姐弟两个一样想法的人真的太少了，准确的来讲，跟弟弟一样想法的男人几乎是没有第二个的。
如果林朔是一个能够被弟弟压制的人，那还能够凭借强权来压制，可偏偏林朔并不是。甚至让弟弟想要动手都不行，因为秦家的家训不允许，因为秦家的祖训不允许，埋在地下的祖父，父母的尸骨不允许。
秦芙蓉的眼中慢慢变得有些悲哀，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有一天走向绝路。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帮助到这唯一的弟弟。
孟九思来到了外头，然后看到了不远处的铜九，让影卫下去之后，自然就让铜九在这里守着了，也是为了不让人靠近这里。
孟九思朝着铜九淡淡的点头，铜九也就消失在了暗中，然后孟九思让之前撤开的影卫重新回来守护着院子。
孟九思朝着外面走去，离开了这一方院子，也将刚才和自己姐姐的对话抛在了脑后，不再想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