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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玉戈(40)

心匣[刑侦] 初禾二 3790 2024-01-15 17:12:03

梁问弦叹了口气, “季队的身世问题也被挑出来了,喻潜明昨晚亲口说, 觉得季队可能就是喻家丢失的孩子。而且……”

凌猎猜到了关键, “而且我和他的关系也是个麻烦。”

“不止。”梁问弦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季队去丰市找你,你们还顺道破了几桩案子?”

“当然记得。”

“那时谢队给季队放假,让他把这些年积攒的假期全都休了, 其实那不是单纯的放假。”

凌猎正色道:“怎么,上面想找季沉蛟麻烦?”

“也不是找麻烦, 但督察队当时就想查季队。”梁问弦对这事也很郁闷, “季诺城夫妇出事, 他们是季队名义上的父母, 所以……”

凌猎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小季什么都不知道!人是小季抓的,案子是小季破的!脏水说来就来?”

“我们都清楚季队的为人, 但督察队非要查,正好他们来的那天, 季队已经去丰市找你, 谢队就把事情压了下来, 以他身上的制服为季队担保,又保证刑侦支队内部会查清楚季队,暂时不会让季队参与重案队的工作。”

原来那个漫长的假期是这么来的, 凌猎一个局外人听着都恼火不已。

“小季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但季队是个聪明人,这次一被带走, 想想前因后果, 应该也明白了。”

凌猎又问:“那谢队那边呢?能帮季沉蛟做点什么吗?”

“放心, 谢队护自个儿队员是出了名了。”梁问弦换上轻松的语气, “再说,季队和谢队关系还更深一步,他们都是宁协琛的徒弟。谢队肯定会不遗余力。被调查是很憋屈,但我们都知道你们没问题,很快就会归队。”

提到宁协琛,凌猎便想到柏岭雪说的话。这本来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他原计划回来就告诉季沉蛟。没想到昨晚季沉蛟发疯,今天人还见到,就被督察队给杠上了。

基本情况已经说清楚,梁问弦看看时间,“我送你下去。”

凌猎点头,一想到季沉蛟已经先一步面对督察队,他对面对那些人就没了多少排斥。倒是喻夜生一百个不情愿,拉住凌猎不让走。

凌猎嗤笑道:“你爸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儿子。我看你比我还更像是捡的。”

喻夜生懵逼,“啊?”

凌猎说:“除了‘浮光’,喻潜明就是这场博弈里最大的赢家。喻氏会收缩,但你们这些小少爷一辈子的衣食无忧算是保住了。”

喻夜生还是不明白,凌猎已经潇洒地下楼,往警车走去。

看着督察队的车驶离,梁问弦脸色沉下来,从兜里摸出一盒烟。

情况并没有他刚才说的那么乐观。

半夜,凌猎一个人回来,季沉蛟将消息带到重案队时,每个人都松了口气,席晚激动得都掉眼泪了。但季沉蛟状态很不对,沮丧、愤怒、心事重重。

梁问弦猜到他们吵架了,凌猎独自行动,换成他是季沉蛟,他也会生气。他安慰了季沉蛟两句,季沉蛟却忧心忡忡道:“梁哥,凌猎可能会有麻烦。”

搜救耗费了太多心力,梁问弦当时没转过弯,“麻烦?”

季沉蛟:“他回来得太奇怪了。两个幸存者,喻夜生是喻家人,他也算是半个喻家人。喻夜生好歹爆炸时还在榕美,他被莫名带走,又被莫名送回来。”

梁问弦倒吸一口凉气,“凌猎会被怀疑!”

季沉蛟看向夜色,那是县医院的方向,救护车已经将凌猎送过去了。也许督察队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但凌猎有各项体检要做,他们就算要带走凌猎,也要等到天亮,县医院的医生出证明。

而此时,督察队只能冲着和凌猎关系匪浅的他来。

夜里一切都在混乱中,没人知道爆炸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喻勤的人为什么会死光,喻夜生为什么会被丢出来,凌猎为什么被带走又被送回。季沉蛟只能克制着对凌猎的愤怒和记挂,一边坚守在岗位上,一边为可能发生的事做准备。

技侦那边已经发现凌猎和“浮光”曾经出现在玉容叹歌,特警立即封锁了半座山,锁定柏岭雪所在的别墅,但别墅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浮光”为什么不杀了凌猎,还把他送回来,这着实引人联想。

果然,凌晨两点多时,谢倾打来电话,让季沉蛟有个心理准备,刑侦支队会力保他和凌猎,且已经联络特别行动队,但对他也有一个要求——不可为了凌猎而有所隐瞒。

不久,督察队的车到了。梁问弦送季沉蛟上车,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季沉蛟说:“梁哥,有件事要拜托你。”

梁问弦说:“别跟我客气。”

周围有外人,季沉蛟顾不上那么多,当着他们的面凑到梁问弦耳边:“明早去一趟县医院,我担心凌猎反感督察队,拿特别行动队的身份去压他们,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问弦郑重道:“包在我身上。”

连着把季沉蛟和凌猎都送走了,梁问弦觉得空落落的,不杀喻夜生,把凌猎毫发无伤地送回来,恐怕是“浮光”的另一个阴谋。

凌猎到达市局时,季沉蛟已经熬了一宿。当然,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几个房间,却暂时没有见面的机会。

谢倾是刑侦支队现在为数不多能够见季沉蛟的人,督察给他打开门,他将一个纸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一个汉堡,一杯冰咖啡。

季沉蛟眼下浮着一圈青紫,胡茬也冒出来了,虽然刚去洗了把脸,但看着还是不太有精神。

“谢队。”季沉蛟想说点什么。

谢倾却示意他赶紧把早餐吃了,“知道你们这些臭美的在意身材,不爱吃汉堡,但我想来想去也就它能量最高。”

季沉蛟拿出汉堡,无可避免地想到凌猎——过去的这一天,他总是想到凌猎,从担心得发疯,到生气得想把凌猎生吞活剥,到勉强冷静下来,却又思考起凌猎将面临的调查。

他想说,爱屋及乌,现在自己已经不讨厌汉堡了。

“你吃着,听我说就行。”谢倾道:“你的问题不大,主要就是你可能是喻家丢失的孩子,喻潜明说他和你一见如故,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他很希望你能够回到喻家,继承属于你的那一份家业。”

季沉蛟斩钉截铁,“不可能。”

一切的变数都集中在他的身世,和凌猎藏在家中的那份亲缘鉴定上。但从昨天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分出心思来思考这件事。他是喻戈也好,不是也好,这不重要,凌猎背着他涉险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

“你先别急着表态,正式的亲缘鉴定还没出来。”谢倾说:“昨天在喻勤、凌猎失踪的情况下,喻潜明突然告知我们这条线索,他的用心很值得探究。师弟,我不觉得他真是觉得血浓于水,想在生命的倒计时里找回亲人。”

季沉蛟:“他想要让我在公安系统里爬不起来。”

“你心里有这个数就好,你们的家务事我实在没立场干预。另外。”谢倾顿了顿,“那份灰色机构的鉴定结果对你很不利。它至少证明,你和凌猎早就对你和喻家的关系有了猜测,但是你们没有主动避嫌,也没有将这条线索上报。”

季沉蛟垂下视线,片刻说:“这事责任在我,我接受处分。”

“我理解你的心理,我也会向督察队解释。”见季沉蛟吃完早餐,谢倾把纸袋拿过来,准备离开,“师弟,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过就是面对督察队而已,我、宁队,哪个在重案队队长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经历过?”

季沉蛟明白谢倾是来安慰自己,起身向谢倾敬了个礼,“师兄,谢谢。”

谢倾笑道:“别这么见外。”

季沉蛟却说,“是上次我休假的事。”

谢倾愣住片刻,旋即明白季沉蛟被关这一晚上,已经把那次不同寻常的休假想明白了。

谢倾叹口气,走过去抱住季沉蛟,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当领导的不就是扛事儿的吗,我这又不上一线又不拼命,什么事都不给你们挡,怎么配得上你们叫我一声谢队?”

门即将关上,季沉蛟终于忍不住问:“凌猎……他怎么样?”

谢倾说:“身体没问题,正在和督察们‘聊天’。”

门将外面的动静隔开,季沉蛟放空地站了会儿,到桌边靠着。昨天发生的事倒带似的在头脑中重演,将凌猎推倒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气得失去理智,腿上一大片青色,是被凌猎给踹的,直到现在,他才隐约觉得痛。

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半是负气半是冷静地做出让凌猎一个人去县医院的决定。

那时他尚未完全梳理出脉络,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凌猎,本能地觉得最好不要和凌猎待在一起。

等救护车开走之后,他闻着风里的焦糊味和秋天降临的萧索,才清晰地想到后来他向梁问弦分析的可能。

督察队必然会查他和凌猎,但凌猎在医院接受观察,督察队半夜只能带走他一个,重案队和特别行动队都会有更多的应对空间。

昨天凌猎独自来到榕美时,也是在突发情况下做出的紧急判断吗?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季沉蛟疲惫地捋了下额发,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放下这件事。一想到凌猎可能葬身火海,神经就急促地紧绷起来。

甚至觉得,一条隔阂在他与凌猎之间横亘,他没办法越过去原谅凌猎。

“你们查我就查我,把季沉蛟关起来干什么?”凌猎抄手坐在椅子上,冷眉看着许将。

许将问:“你昨天为什么去榕美?”

凌猎把接到喻勤电话,从喻勤手下的子弹中死里逃生,意外救下喻夜生的事说了,没添油加醋,但也没提自己和柏岭雪的关系。

许将说:“那你的意思是,喻勤想把你引诱到榕美炸死,她同时约的还有‘浮光’和喻夜生?如果‘浮光’不到场,喻夜生就背锅?喻勤为什么非得灭你的口?”

“因为……”凌猎打住,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就必须提到季沉蛟的出身。他不想说给外人听。

许将步步紧逼,“因为什么?”

凌猎一句“无可奉告”已经到了嘴边,忽然想起在县医院时梁问弦的交待,喻潜明那老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既然说出季沉蛟可能是喻家人,那他在这儿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凌猎换了个姿势,坐得更加随意,“因为我怀疑季沉蛟就是喻戈。不用我介绍喻戈是谁了吧?”

许将冷笑,“是曾经的你,现在的季沉蛟。”

凌猎说:“季沉蛟不知情,是我单方面怀疑,两份鉴定都是我做的,鉴定结果揭示出一个喻勤掩饰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她不是真正的喻勤,为了掩饰这个秘密,她身上至少背着两桩命案。”

许将皱起眉,检察院还未能掌握这些信息。

凌猎哼了声,“专业的线索当然要交给专业的刑警才有用。你们检察院不了解,我不怪你们,但你们把我关在这儿,就是耽误查案。”

许将立即说:“那你怎么解释,想灭口的是喻勤,但最后却是她自己被灭口?”

凌猎:“当然是因为她菜。”

许将盯着凌猎的眼睛,良久,“你提供的线索,我会完整转交给重案队谢倾,但你和季沉蛟暂时不能参与调查。”

凌猎露出“老子不稀罕”的不屑神情。

“别高兴得太早。”许将又问:“你亲眼看到‘浮光’杀死喻勤及其手下?”

凌猎说:“没看到,但听到枪声,也看到血。我说许督察,在喻勤的死上我有没有撒谎,你不会看尸检报告吗?”

许将也不恼,“尸体都烧成那样的,有的还残缺不全,当然需要你这个‘当事人’来补充描述。既然‘浮光’和喻家是共犯,‘浮光’为什么要杀死喻勤?”

凌猎只说出了最浅层的原因,“喻潜明和‘浮光’切割,喻勤想嫁祸‘浮光’,这两边都想靠着警方的力量绞杀‘浮光’,尤其是喻勤。都被骑到头上了,‘浮光’会没行动?”

许将过了会儿才说:“凌猎,你没说实话。”

凌猎微微拧了下眉,“我句句属实。”

“但你有所隐瞒。”

“……”

许将又道:“但我最好奇的还是,全程你都是知情者,‘浮光’炸死喻勤众人,居然会在爆炸之前带着你离开。你和‘浮光’到底是什么关系?”

凌猎沉默。

许将说:“十年前,你加入特别行动队就是个阴谋?”

凌猎在片刻的安静后忽然笑出声来。

许将寒了神色,“你笑什么?”

“你这不是在羞辱我,是在羞辱特别行动队某些人的智商。”凌猎道:“你不如去问问符衷符队长……噢不对,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了。那你去打听一下冬邺市局的副局长萧遇安,看看他是不是个引狼入室的憨批?”

这话说得太粗俗也太不留情,许将一拍桌子,“凌猎,你这是在接受督察队的调查,我劝你注意言行。”

凌猎双手一摊,“我陈述事实,哪句话戳到您肺管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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