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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失声雨(23)

心匣[刑侦] 初禾二 3972 2024-01-15 17:12:03

季沉蛟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 芦荟成分,夏天治晒伤的。

虎口烫得发红发痛的地方忽然被冰凉的触感覆盖, 凌猎缩了下, 季沉蛟将他的手指抓得很紧,“别动!”

灼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肌理的凉意, 很舒服。

处理好烫伤,凌猎说:“我去一趟东城分局。”

季沉蛟本想说自己也去, 但重案队这边还有别的事, 只得放凌猎一个人去, “有事及时联系我。”

凌猎赶到东城分局时, 差点在走廊上撞上中队长。中队长一见是他, 连忙说:“凌老师,我正要找你们重案队!尸体一拉回来我们就做了DNA比对, 你猜死的是谁?”

凌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和中队长异口同声:“是邢永旦。”

中队长噎住, “你知道了?”

凌猎大步向法医鉴定室走去, “多亏你们发来的现场照片。”

中队长跟上, 一拍脑门,“哦对,还有照片, 难怪我这还没通知季队,你就过来了!”

法医鉴定室,尸检正在进行。阿旦躺在解剖台上, 半个脑袋都摔碎了, 弹孔在右额, 浑身上下多处骨折, 内脏破裂,而作为高坠的尸体,他没有肢体分离,已经算是幸运。

凌猎想到上次见面时,阿旦还是个活泼狡猾的老头儿,就连前几天打电话,声音也挺喜庆。转眼间,就成了这样一具没有任何尊严的尸体。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凌猎视线在尸体上扫动,发现阿旦脖子上有一圈不规则的勒痕,像是绳状物反复摩擦导致。

阿旦一直戴着一个三角形锦囊,用的是银链子。凌猎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发现了。很少有成年人会戴锦囊,一般都是小孩子戴着长命锁、本命符之类的东西,大人怕直接戴着弄丢,所以用锦囊装着。

凌猎当时就问过锦囊里装的是什么,阿旦说那是他的秘密。

秘密?

凌猎问:“他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呢?”

法医抬起头,“他脖子上有东西?”

凌猎在自己胸前划拉一下,“他以前戴着一个用银链子挂着的锦囊。现场没发现?”

法医紧紧皱眉,“没有。我赶到时,他没有戴任何首饰。”

凌猎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按压在阿旦的脖子上,“锦囊丢失,勒痕有生活反应,他和凶手发生肢体冲突,凶手强行从他脖子上把锦囊抢走。”

中队长思索,“那锦囊里面装的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吗?难道是劫财?”

凌猎摇头,“枪都用上了,就劫这么个老东西?”

中队长:“嗐,我这不是不知道他锦囊里装的什么吗?万一是什么不得了的财宝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凌猎觉得,锦囊里的东西可能不值钱,但是有某种重大的意义。

可这意义是什么?

他再次看向遗体。一个人或许只有死了之后,褪下所有的伪装,才能真正以本来的面目示人。

当阿旦穿着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时,他这一身的刀伤枪伤被完美地隐藏起来,他混迹在市井中,看上去和所有夏榕市的底层人民没有区别。他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他是个神棍。而或许神棍也只是他想要隐藏真正自己的一种伪装。

看着尸体腰部、腿部的枪伤和胸口一道长长的刀伤,凌猎眼神越来越冷。

它们都是很久以前的伤了,新的皮肤长起,轻易看不出这具身体曾经经受过什么,哪怕阿旦活着时打着赤膊,普通人也看不出那都是些什么伤,可以轻易用“手术”、“撞伤”敷衍过去。

但它们逃不过法医和凌猎的眼。

“这些伤至少有二十年了。”法医说:“死者年轻时不简单,我解剖过类似的尸体,全都是过去的帮会成员。这些年没再见过这种尸体了。”

凌猎联想到阿旦在L国生活过很久,他的身份恐怕不会像国内帮会成员那样简单。

凌猎绕到尸体头部,低头仔细观察弹孔,“弹壳找到了吗?”

中队长说:“还在找,排查也正在做。”

弹道、子弹种类的鉴定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法医开始做毒理药理测试后,凌猎就离开了鉴定室。

桂水路热闹了一上午,看热闹的才终于消停。出事的单元楼周围拉着警戒带,顶楼则是完全对群众封闭了。

凌猎将车停在桂水路对面,步行进入桂水路。这一片的电线杆很多,枝枝蔓蔓,居民还在楼上、路上搭起木杆子,用于晾衣服,房屋之间的间隔本来就很小,这样一搞,就更显得空间狭小而压抑。

凌猎边观察边走,心里琢磨的是阿旦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阿旦住的地方离桂水路很远,都不在一个区,他是主动来到这里?还是被凶手强迫到这里?桂水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凌猎来到警戒带前,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单元楼的顶端。凌晨,阿旦就是从那里坠落下来。

桂水路的老房子有个特点——这也是很多老房子共同的特点,八楼往上还有半截楼梯,打开门,就能上到最顶上的平台。八楼的住户把平台划归己有,种花种菜,居然还修了个凉亭,远远看去生机勃勃,像个空中花园。

平台已经勘查过了,有阿旦的足迹,还有被破坏的残余足迹。一侧的水泥台上灰尘被擦落,有溅射、抹擦血迹。

凌猎站在水泥台边,想象阿旦遇害前的画面。

凶手用枪指着阿旦,一步一步将他逼到水泥台。阿旦恐惧求饶,双手不断在水泥台上抓挠。凶手没有立即杀死他,而是抓住了他的衣领,手指勾出那条银链子。

阿旦下意识阻止,但额头被枪抵住。凶手要得到锦囊,银链子十分碍事,他没有耐心好好解开银链子,粗鲁地扯下,以至于银链子在阿旦脖子上留下痕迹。

得到锦囊,凶手还和阿旦有过对话。他们会聊什么?和阿旦身上的旧伤有关吗?

被拿走锦囊,阿旦以为凶手要的只是锦囊,他跪下来,只求一条活路。但凶手再次将他提起,这次没有含糊,子弹打穿了他的头颅。凶手松开手,阿旦变成地上的一滩血。

案件发生在寂静的深夜,人们已经熟睡,凶手用的是消声消炎枪,加上阿旦坠地的动静,如果有人听见,应该会听见两声闷响。

敢在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作案,用的还是枪,凶手可能不太在乎这点动静,就算有人听到声音冲出来,他也无所谓,大不了再杀一人?

但要说凶手一点反侦察意识都没有,那也不准确。起码,他知道这里监控少、盲区多,作案后清除过足迹,而且人口密集对作案有利有弊,虽然容易被发现,但利用得好的话,群众会成为他的天然屏障。

分局正在做排查,八楼的住户是重点排查对象。这层一共四户人,其中两户是老人家,在这片生活了一辈子,晚上不到九点就睡觉了。一户没人住,铁门都落着灰。最后一户是个三口之家,他们正好就在坠楼位置的下方。

妻子吓得面如土色,丈夫紧张地说:“我,我确实听到声音了,我还叫她起来听,她说别管闲事。”

凌猎问:“什么声音?形容一下?”

“就是在跑,咚咚咚的。”丈夫说:“枪声我没听到,但掉下去的声音我听到了,但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人掉下去了啊!以前也没听过人掉下去是什么声音!”

凌猎说:“我听说这种平台都是默认属于顶楼住户,等于是你们自己的地盘。”

丈夫想了会儿,反应过来,接连摆手,“不是不是!跟我们啥关系都没有,我们也不认识那个人!而且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一家子没捞到顶楼的好处,那些菜园亭子你看到了吧?都是那两户老人家的,我们抢不过,也不敢抢,顶多上去晾晾衣服!”

妻子也说:“附近的混混都知道楼上不归我们管,老头老太晚上又管不着,所以经常跑来打架抽烟。有脚步声太常见了,所以我才跟他说别管闲事,惹不起。我,我以为昨晚也是混混打架。”

这倒是一条线索,凌猎又问:“其他楼上也这样吗?是哪些混混你们知道不?”

丈夫和妻子对视片刻,不太确定,“我们这种情况可能不常见,一般楼上平台都是四家共用,平时还上锁,四家各自一把钥匙。我们这儿两家老人,霸道得很,花园修好了吧,想显摆给街坊看,就没锁。哪些混混,嗐,不就是旁边那技校的吗?电视剧看多了,游戏厅台球室不够他们混,非要上楼顶。”

凌猎能理解这些混混的思路,楼顶确实是个对他们来说像个圣地的地方,尤其现在城市里已经没多少楼能直通楼顶了,混混之间互相一打听,就能找到哪些地方方便上去。

同理,凶手也能打听到,阿旦也能打听到。

晚些时候,分局确定桂水路的单元楼里,能够方便上到楼顶的一共有三栋。队员们找到一部分混混,据他们说,在这一片的都知道哪些楼能上去,他们去另外两栋的次数更多,因为那两栋是简单粗暴没人管,不容易出事。

队员说:“你们还知道容不容易出事啊?那那栋怎么就容易出事了?”

混混们都不想说,最后推了个人出来解释,“那不住着几个老不死的吗?他们敢打我们,我们敢打他们吗?走近都不敢的好吗!”

“也就是说,大家知道这里能上,上过,但不常来。”凌猎琢磨着,“三栋楼里,这里是他们来得比较少的。”

队员索性叫了几名混混来到凌猎跟前。凌猎拿出阿旦的照片,“你们见过这人没有?”

“啊,是他?”其中一个混混惊叫。

凌猎:“你们认识?”

混混:“不认识,但我这几天看到过他两回。”

“什么时候?他在干什么?”

“就前天上午和晚上,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在前面走,他跟在我后面。我觉得这人有毛病,就转过去骂他。他也不怎么说话。”

“他跟踪你?”

混混抓头发,“啧,可能也不是跟踪。但我从小在这一片长大,人就算不认识,也脸熟吧。他脸生,又畏畏缩缩的,我就老注意他。他就是那个摔死的?”

不久,陆续有一些居民也说见过阿旦,但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接近年关,小偷多,有居民觉得他是贼。

凌猎看着手机里的日历,阿旦前天早上就出现在桂水路了,今天凌晨死亡,他失踪的这几天都在桂水路吗?

那他住在哪里?躲在哪里?

事发单元的八楼有一户空着,那其他楼层、其他单元呢?

凌猎立即让分局调查空置的房屋。

夜幕降临,桂水路再次热闹起来,下班回家的人们加入讨论,阿旦的神棍身份也渐渐被扒出来,越穿越玄乎,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是说阿旦召神弄鬼,终于被反噬了。

凌猎回到市局,兔旺也已经被接过来了。他眼睛通红,看见凌猎就冲上来,“凌警官,阿旦真的没了?”

凌猎说:“现在我要正式对你进行调查了。”

兔旺有心理准备,擦擦眼睛,“我配合,我都听你的!”

此时,席晚正在阿旦家附近勘查,也调取了监控。兔旺行动被限制,回到家后一直没有离开,他不可能杀死阿旦。

但他也许能够提供重要线索。

凌猎问:“阿旦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桂水路?”

兔旺点头,“我们去过。他带我去过几次。”

“去干什么?”

“吃饭。那里别的优点没有,但就东西便宜。阿旦说他刚到夏榕市来的时候,没地方住,还在那附近睡过桥洞。”

“你们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九月?反正就你们查案子的时候,我们来吃过烧饼。烧饼也只有这边才有了。”

凌猎眯起眼。睡过桥洞,吃过烧饼,熟悉桂水路。所以当要逃命的时候,也要藏在桂水路?

“阿旦身上有很多伤,你知不知道?”凌猎又问。

兔旺怔住,“伤?我不知道,我没和他一起洗过澡。”

“那他给你讲他在L国的经历时,有没有提到枪战、雇佣兵之类的?”凌猎说:“你对L国感兴趣的话,应该知道那里枪.支泛滥,帮派林立。”

兔旺鸡啄米点头,“可阿旦说,他只是过去收尸祈福,从来没碰过枪。我知道那边老打仗,所以死的人也多,阿旦相当于殡葬师吧?祈福之后就烧掉,他说在那边干这一行还挺吃香,但我没那个胆子。”

凌猎问:“他说没说过是为什么不干了?”

兔旺说:“没明确说,但我觉得是钱赚够了。L国毕竟不安全,卖命几年,回来享福不好吗?”

不对。凌猎想,如果是赚够了回来享福,怎么第一站就是桂水路?还睡过桥洞?还有,阿旦的老家根本不在夏榕市,他为什么不来个“衣锦还乡”?

阿旦回国,也许是为了躲避灾祸。但多年过去,灾祸还是找到了他?

灾祸从L国而来?

问询已经结束,凌猎却趴在窗边出神。现在一旦牵扯到L国,他的神经就会紧绷,甚至比想到“浮光”的反应更大。季沉蛟身世的秘密在那里,当有关L国的被害者、嫌疑人出现在季沉蛟身边,他就会涌起浓烈的危机感。

“毕竟我是第一次有男朋友。”

季沉蛟来找凌猎,听见凌猎嘀咕,却没听清楚,敲了敲凌猎的脑袋:“念什么咒语?”

凌猎回神,和季沉蛟一对视,就明白季沉蛟不是过来找他闲聊,“查到东西了?”

季沉蛟点头,带凌猎去技侦办公区,“邢永旦失踪的时候不是没有带手机吗?沈栖刚才查到,他那手机有被入侵的迹象,源头是‘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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