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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偷心(下)

弗朗西斯的小偷 诀字 2682 2023-12-10 16:53:07

“大家好,我叫乔小洋,是江卯工作室的负责人。”乔小洋穿着米白色的毛衣仰着头,看向了一楼栏杆前站着的朗闻昔。

那一双朗闻昔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睛,乞求着自己能够救救他,可是他转身离开了。

乔小洋最后的光——灭了!

十年后,乔小洋坐在轮椅上,朗闻昔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朗闻昔心理的伤疤被狠狠地揭开了,从未愈合的伤口下是已经溃烂的血肉,朗闻昔的思绪被拽回了当年的那个寒冬,他还记得报纸上版面上,写着——高中男生为情所困,从自家三楼跃下!

后来,朗闻昔偷偷的去看过一次乔小洋,他坐在精神科病房的角落里,面朝着素白的墙面,用一支蘸了柠檬黄的画笔在那里反复地涂画着一个方格。

像是一方小小光亮,照不进去,也走不出来。

朗闻昔没有想到,当乔小洋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是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的,又欣喜又有些愧疚。

乔小洋笑了,消瘦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个单边的酒窝,他抬起手轻轻地冲他招了招手。

付斯礼站在一旁看得心里五味杂陈,十年过去了,他们这样望着对方的样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自己不免有些吃味,就在他看到朗闻昔的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他伸出手从朗闻昔的头后反向遮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直接摁到了自己的肩上。

“不许你这么看着他!”付斯礼的声音很低,已经开始生气。

朗闻昔没有说话,眼泪付斯礼的手指缝坠落。付斯礼其实也知道乔小洋和江熠的悲剧也是他们分别的诱因,乔小洋像一根刺一样的扎在了朗闻昔的心里。

乔小洋的声音重新响起在了大厅里,音色温柔却又机械,他阐述着自己的创作理念和构思方向,他回答着未来合作方的问题,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会使用饱和度很高的颜色的时候。

他回答道:“大家都知道三原色调和后会变成三间色,例如:蓝色和红色会变成紫色,但是见过色环的人都知道这一部分的颜色很多很多,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色律关系,80%的蓝色加上20%红色和20%的红色加上80%的蓝色调出的紫色一定是不一样的。”

乔小洋说的时候,朗闻昔想起来乔小洋曾经在色彩上有种先天的优势,他的色彩敏感度很高,辨色能力也很强,他能很精准的调配出老师给出的颜色。

“然而,现在的我,看不出这些比例下的颜色,所有带有一定灰色的颜色在我的眼中都是灰白黑,所以我只能用高饱和度的颜色进行创作。这或许是我的壁垒但也是我的风格之一吧。”乔小洋说着,指了指他身后荧幕,那上面正在滚动的播放着他的作品,“这也是我给我的作品起名《色律失衡》的原因。”

“那您是怎么造成这种色觉上的障碍呢?”记者的提问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乔小洋看了一眼被付斯礼捂住眼睛的朗闻昔,说道:“药物治疗的后遗症,大概是伤到神经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的创作,不是嘛?艺术也不是只困于颜色的使用,它更多是主观层面的共鸣。”说完,乔小洋淡淡的笑了笑,回应道:“我的回答,您满意吗?”

乔小洋的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满、满意。”记者不再追问,乔小洋虽然看着是个柔和软糯的人,但内里却比普通人要来得刚硬,吃过一次瘪后谁也不想再碰这种硬茬儿。

临结束发言前,乔小洋望着朗闻昔说:“谢谢您,收藏我的作品。”

一个‘您’字疏远又陌生。

朗闻昔直到自己上台介绍自己的作品前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而且被成寒念叨了好几回,付斯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牵起了朗闻昔的手,踹进了自己口袋里。

上台前他捏了捏他的手指尖,说:“该你了,我的大画家。”

朗闻昔走上台时,灯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打着绷带的手臂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脆弱的破碎感,刚哭过的眼睛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明艳感,这种反差的视觉效果,让台下的人都忍住想要多看他两眼,这大概就是艺术家的本身也成了一种艺术品。

拍卖会的主持人按照流程开始cue朗闻昔回各种问题,从他这段时间的经历再到他的作品,朗闻昔的回答都非常的简单,可以看出来他很不在状态。

一直到主持人问道今后打算在国内发展还回西班牙发展时,朗闻昔的眼睛才亮了亮说:“在国内。”

“为什么?”

“因为,我想有个家。”朗闻昔说着,看向了一楼的付斯礼。

在听到这个答案和接收到朗闻昔的目光时,付斯礼的呼吸一滞,心脏也跟着一阵收紧,他紧握的手掌开始出汗。

糟糕!朗闻昔这也太犯规了吧!

付斯礼想立刻冲到台上把人抱下来,扛回家。

“闻昔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今天的三幅拍品?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给创作带来了灵感呢?”主持人问道。

“我的回答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并没有。只是为了画而画,这些都是我开工作室后的作品,对我而言更像是商品,有些经历和思考都停留在了学生时代。当步入社会后,我的驱动力好像都源于能够更好的生活。我不是一个有才情的人,我活的比较铜臭,我第一张卖出的画叫《空沙发》,在十年它卖了2000块,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是笔巨款。”朗闻昔说着,眼神暗了暗。

如果当时没有卖掉那幅画,也许没有今天的自己,但他和付斯礼也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自那以后我就知道这只是一门手艺,但我的老师安德烈先生说过,艺术最大的价值就是让创作者能感受到其给予创作者本身的获利,或金钱或情绪宣泄或自我满足的同等价值回报。所以,每当我创作完一幅作品,我能满足于自身的任一一种需求就好,就像我今天站在了这里。”

朗闻昔说完看向了付斯礼,他看到了付斯礼眼中的惊讶,他看到付斯礼和成寒在说话,也大致猜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付斯礼问成寒:“朗闻昔说的安德烈是安德烈·曼德?”

“你怎么知道?他好像没有公开说过全名!”成寒也只听朗闻昔提过一次。

因为这是他母亲的情人——安德烈·曼德,母亲回来不久之后,他们就分手了。他也并不知道这位母亲的情人是做什么的,他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母亲回来的当天,一次是他们送她回国的时候,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付斯礼印象深刻。

——朗闻昔也是那天离开的。

有些事情似乎在慢慢的串联起来,付斯礼突然觉得眼前的朗闻昔藏了许多的秘密。

“我们家的大画家还是那么会说,嘿嘿,这措词绝对会让楼下的那波人买账,毕竟有些情怀比不上艺术家的个性。”成寒边说边晃着香槟酒杯。

朗闻昔的三幅作品一共拍出了220万,一晚上进账175万,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这是一年不开锅,开锅吃三年。”成寒笑嘻嘻地看着自家的摇钱树走过来,卸去了艺术家的伪装,朗闻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走到了付斯礼的面前。

“还好嘛?”付斯礼抚上了朗闻昔的肩。

朗闻昔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我约到了乔小洋,我觉得你们可以谈谈。”说完,付斯礼又在朗闻昔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我陪着你。”

十分钟前,付斯礼在洗手间里遇见了乔小洋,一旁的私人护工正将助行器递给他,他冷着脸瞥了一眼对方说道:“说了多少遍,我可以!出去!”说完,乔小洋费力地用单腿支持起了身体,手扶着栏杆进了隔间。

乔小洋出来的时候看到付斯礼的站在洗手台前正等着自己,他有些局促地收回了自己眼神,紧扒着栏杆想要挪回轮椅上。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私人护工却忘了将轮椅固定住,他正要坐上去的时候轮椅直接向后滑开,好在付斯礼眼疾手快一只手撑住了轮椅,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胳膊。

乔小洋重新回到轮椅上时,折腾了一头汗。就在付斯礼扶住他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甩开了付斯礼的手,他跪倒在轮椅前,将轮椅前胎的卡槽固定住,然后双手费劲地撑起了身体坐回了轮椅上,又弯腰自己打开了卡槽。

似乎他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突发的状况。

“让让。”乔小洋对挡在自己面前的付斯礼说道。

“可以聊聊吗?”付斯礼问道。

“不可以。”乔小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和朗闻昔。”付斯礼说完,乔小洋握在轮椅上的手泄了一分力气,他沉默了良久后,抬起头望着眼前高大的付斯礼说:“这里的三楼有一间咖啡馆。”

“谢谢你。”

“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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