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在我的旁边。
可我为什么看不见你,我想你伸手抱一抱我,因为你总是那么温暖……
‘我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
‘她死了就死了,我又不认识她,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或许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但,如果是付斯礼一定会救人吧!’
‘我没有那么高尚的道德准绳牵制着自己,我现在就想自己活着!’
“您好,公安总局刑侦一队队长,付斯礼。”
‘他来了!快来救救我!’
……
——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成寒被电话闹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怕吵到妻子和孩子,便蹑手蹑脚拿着手机带到了客厅,本来还带着一些困意的他,在听到电话那边的内容时,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我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就过去。”成寒挂上电话,跑到二楼敲开了阿佩伦的房门,来开门的却是只穿了一条睡裤,裸着上半身的严续。
“成哥?你怎么来了?”严续揉着脑袋,昨晚通宵陪阿佩伦看电影的他,喝了点啤酒,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发懵的状态。
成寒看到严续也愣一下,侧头看了一眼房门上标着‘APP的充电宝’,在确定没有敲错之后,成寒压着声音质问道:“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在这儿呢!你……”成寒上下打量一番严续,目光落在了对方肩头淡了些许的红印上,成寒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你呀你呀!他小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严续摸了摸鼻子,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哦,对了!”想起正事的成寒立刻催促着严续去叫阿佩伦,“赶紧喊人起来,朗闻昔进医院了?!”
“什么?!”严续听到朗闻昔入院,立刻紧张了起来,没有控制音量地喊道。
动静闹醒了阿佩伦,阿佩伦穿着他自己从网上淘来的史迪仔睡衣,走到了严续的身后,将睡得炸毛的脑袋搭在了他的肩上,哼哼唧唧地喊严续的名字,“续续哥。”
严续拍开阿佩伦的脑袋,将他搡到了一边儿,说道:“你爹出事儿了,你麻利点儿。”
“啊?我爹呢?我爹呢?”阿佩伦一边追着严续问,一边蹦跶着脱掉了自己的睡衣,阿佩伦的里面是完全‘真空’的,当着成寒的面就没羞没臊地换起了衣服。
严续啧了一声,挡到了成寒的面前,以‘一种你不可以看的’的架势,说道:“小姑父,你先下楼吧,我们马上到。”
成寒睨了严续一眼,补了一句‘快点’,便下楼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阿佩伦耷拉着脑袋,俨然一副被严续训过的模样,可怜巴巴坐在副驾驶上盯着车窗外。成寒也没有继续再问,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似乎也管不了别人的情感生活。
不过,朗闻昔知道他俩的关系后,应该会炸吧?!
距离2019年结束还有两天,城市的上空始终不见晴朗,云层厚厚地遮住了阳光,灰蒙蒙的阴霾让刚刚苏醒过来的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无法扭动自己的脑袋,只要微微一动脖颈,半个脑仁都被针扎似得疼,疼得他两眼发黑。
良久之后,他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可以活动手,他抬手想将自己的氧气管拔掉。
“不可以动。”一个清冷却温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我……”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要龟裂干涸一般,又疼又痒又嘶哑,“鼻子痒。”
韩医生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拿掉了他鼻子上的氧气管,说:“需要我帮朗先生挠挠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
“医生,咳咳……你知道吗?扣……别人的鼻孔,就像站在……咳咳……大街上被强|奸了一样。”朗闻昔用冒了烟的嗓子,回怼道。
“还能怼人,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韩医生抽了张纸巾伸进了朗闻昔的被子中,将纸巾塞在了朗闻昔的手里,说道:“自己擦吧。”
朗闻昔的手指有些发麻,但为了不让别人碰自己的鼻孔,便咬着牙攥紧了纸巾,擦了擦自己发痒鼻子。他刚准备擤鼻涕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用力,脑袋立刻像宕机了一般让他发懵。
“好了?”
朗闻昔勉为其难地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嗯。”
“手拿下去。”韩医生边说边将手里的氧气管插回了朗闻昔的鼻腔里,“不准备碰。”
“哦。”朗闻昔耷拉下眼皮,此刻他的心里有些难受,或许是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或许是醒来的第一眼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人。
在朗闻昔模模糊糊的意识里,他似乎感觉到他来过……
哦,不对,那感觉更像是路过了自己。
“几点了,医生?”
“9点半。”韩晋雪抬手看了看表。
“……”朗闻昔扭过头问,“我手机呢?”
“这里。”韩晋雪将手机递到了朗闻昔的面前。
朗闻昔没有伸手接手机,他有些使不上力气,“麻烦医生帮我输一下开机密码,127加三个1。”
手机解锁的一瞬间,朗闻昔的目光就落在电话和微信的图标上,没有一个小红点,没有人找自己……
朗闻昔的失落在这一刻被放大化了,他一个晚上没有回去,他居然没有找自己,甚至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一问也没有。
他到底有多忙?忙到可以完全忽视自己?
朗闻昔用自己不太清醒的大脑和不太聪明的智商,粗略的算了算,自己平均一周能和付斯礼相处的时间一共加起来居然还没有超过72个小时,再刨去睡觉的时间,真的就所剩无几。
朗闻昔回想起了昨天傍晚时,他在警局前看到的情景,付斯礼和梁络绎的互动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眼里,那种亲密再他看来超出了同事的界线,他的敏感让他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朗闻昔在做着挣扎,他努力地试图去打开‘所谓的格局’,但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停不下来去回忆那个‘刺眼’的场景。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和付斯礼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朗闻昔习惯用时间去进行衡量,因为他的错过全在那漫漫的十年里面。
他合上双眼的一刹那,眼泪顺着眼尾滑落而下,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拼命做着吞咽的动作,就像是要把所有的啜泣声全部咽进肚子。
韩晋雪站一旁默默地看着,在他眼里朗闻昔就像是他画中的白色薰衣草,干枯后就变得更加脆弱,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韩医生,病人家属来了……”
成寒看到朗闻昔在瞅他们三个的时候,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失望,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自打朗闻昔入院后,他的‘男主角’就没有露过脸。
成寒只是跟朗闻昔打了个照面就被医生请了过去,留下了严续和阿佩伦给朗闻昔解闷。
“朗哥,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洗。”严续举着水果篮问道,这可是他执意要在门口水果店里买的,明明顶着一张混血的脸,骨子里却传统的要命。
朗闻昔无奈地摆了摆说道:“上次你就买个这玩意儿,也不好吃。咱不折腾钱,买两砂糖橘就行。”
阿佩伦屁颠屁颠地跑到朗闻昔的床边,像只巨型犬一样趴在病床边,仰着头补刀了一句,“600块。”
严续瞪了一眼阿佩伦,从果篮里拿了一个紫红的蛇果洗净后,坐在朗闻昔的床边开始削皮。
“我也想吃。”阿佩伦眼巴巴地望着果皮一圈圈地从蛇果上削下,螺旋状的果皮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果肉。
严续没有理睬阿佩伦,只是将削好皮的蛇果递给了朗闻昔,阿佩伦又强调了一遍,“我也想吃。”
朗闻昔看了一眼馋得两眼发直的阿佩伦,正准备将削好的蛇果递给他时,严续挡住朗闻昔的手,将削下来的果皮递到了阿佩伦的跟前。
“一个味,吃吧!”说着,严续将苹果皮丢到了阿佩伦的面前,阿佩伦皱了皱眉,将果皮塞进了嘴里。
朗闻昔有些心疼自己的‘干儿子’,硬掰了一半递给了他。
病房的敲门再响起的时候,朗闻昔的望向门口的目光亮了亮,但随即便暗了下来。
乔小洋一进门就滑着轮椅直奔朗闻昔的身边,凶巴巴地责问道:“救人就救人怎么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了?!”
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嘴巴上还是不饶人。
“喂,我是病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凶。”朗闻昔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乔小样凑近了的脑袋。
乔小洋本想扒在朗闻昔的病床边上,却被尤拓架着胳膊挪回了轮椅上,“你坐好。”
“少管我!”乔小洋虽然扭头就回怼了尤拓,但却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轮椅上。
朗闻昔看着乔小洋和尤拓的互动,突然有些羡慕。尤拓给予乔小洋的陪伴是他求而不得的,他和付斯礼的关系太相对独立了,他们爱情似乎已经没了从前的那种羁绊。
付斯礼于他而言已然不是那个会被噩梦惊扰的少年,他从那段阴霾中走了出来。
没有自己的时候,他也走过了那十年的光景。他是用学习与工作填满了那段时间,反观自己好像不是这样,他的每一次作画构思里都有他的影子,每一次的落笔都有对他的执念。
所以,十年一到,他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朗闻昔突然反应了过来:十年,他找过自己吗?或许找过,但仅仅限于那个结束的当下,后来……他其实是选择了放弃吧?
朗闻昔看着一直未曾响过的手机和没有再被敲响的病房门,心里凉了大半。
朗闻昔想知道,付斯礼究竟多久才会意识到他。他甚至打算当个赌徒,去赌12个小时之内,付斯礼能够想起自己。
但不巧的是,知道朗闻昔出院、回家、收拾好自己行李、直到离开……自己的手机终未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