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萱：“我从来没和他联系过。”

王浩天：“我也是，我根本不认识她。”

两人都竭力地和对方撇清关系。王浩天已经是个成年人，比刘晓萱大十岁，却没有后者冷静。此时此刻，刘晓萱按着发抖的手，尽量镇定地说道：“我们是通过一个地下论坛联络的。”

萧矜予：“哪个论坛。”他拿出手机，递给对方：“现在可以登陆论坛吗？”

刘晓萱却没有接手机：“我已经登不进去了。”

王浩天也赶忙点头：“我也是，登不进去了。”

刘晓萱：“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我刚觉醒逻辑链三四天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就在我家门口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封信。它很像广告纸，我妈也看到了它，但是她以为就是个推销培训课的，就没当回事。但是我知道它根本不是，因为上面说——

“培养孩子的逻辑链，让孩子成为更好的强者。

“这是一封专门寄给我的信！”

时髦漂亮的少女此刻搭拢着脑袋，像打了霜的茄子，喃喃道：“信上没邮戳，是手动放到邮箱的。我家是老小区，也没摄像头，所以根本没法知道是谁放的。打开信后，里面只有一个网址，一个用户名和密码。我过了几天忍不住登陆上去看了下，然后就进入了这个地下论坛。”

一边说，刘晓萱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可以给你们演示下，真的进不去了。”她十分熟练地打开网页，输入网址，很快，一个干净整洁的白色页面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整个页面是纯粹的白色，只在中央有两个短小的选框，可以输入字符。

“你们看这，这里就是用户登录框。”

王浩天补充道：“我和她差不多，不过我是两年前被拉进这个论坛的。这个论坛需要登陆才能进入。可就在二号浴场出事后，第二天我就发现，我进不去了。我的账号显示密码错误。”

刘晓萱：“我也一样。31号我发现我不能登陆了，也显示密码错误。但是我30号就接了2号去德光商场的帖子，所以我2号才继续去了。”

季棠神色渐沉，她喊来一个小队员：“把这个网址交给逻辑研究所，看看能不能进去。”

……

胖子和女孩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

萧矜予听着听着，眉头微微皱起，问：“你刚才说，接帖子？”

刘晓萱望向他：“对，接帖子。说实话，这个地下论坛根本没什么用，所有人都是匿名，我们并不知道网络对面的人是谁，我们也没任何互动。甚至，我们还没资格主动发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帖。”

“什么叫回帖？”

刘晓萱：“就是不定时的，会有人突然发出一个帖子。这个帖子里只有一个地点和一个时间，并且发帖人会写出一个行为……”

少女快速地说着，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可说出来的话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很快，萧矜予等人便明白了这个匿名论坛的运转方式。

首先，是受邀名额。

想要进入论坛，必须进行用户登陆。不登陆，无法进入。

其次，就是浏览权限。

根据刘晓萱和王浩天两人的描述，这个论坛的页面其实长期是保持空白的。像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内容。但是时不时的，它会突然跳出一个帖子，帖子内容就是他们所说的，地点和时间，以及一个行为。

刘晓萱：“我猜测，这个行为应该就是发帖人逻辑链的果，而这也是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消息了。”

蒋文涛想了想：“你们回帖，指的是在帖子底下进行回复？”

刘晓萱摇头：“不是，没有人有资格回复帖子，这个帖子底下不会出现新的楼层。”

“那怎么回帖？”

“私信楼主。”

“……”

众人皆是一愣。

王浩天见萧矜予几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帮着解释道：“是的是的，只能私信楼主。我们私信楼主后，楼主会给出一个大致的行为。我们判断一下，这个行为能不能开启自己的逻辑链，完成自己的‘因’。要是可以，我们就给楼主进行私下‘回帖’，并给出自己大致的逻辑链‘果’。等下一个人再找楼主时，楼主给出的就是最新的行为‘因’了。”

刘晓萱：“我一共只参加过六次这样的活动。第一次的时候我对自己的逻辑链还不够了解，所以那次我感受到，并没有人进入我的逻辑链。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成功。我从那以后也渐渐开始了解自己的逻辑链是什么因。”

王浩天：“我比她差一点，我直到第五次才没让逻辑链训练因为我而中断。”

宿九州突然道：“逻辑链训练？”

刘晓萱点点头：“是的，我们把它称为逻辑链训练。当时我刚觉醒逻辑链，才一级，对自己的能力一点都不了解。对于一个一级用户来说，想要尝试了解自己的逻辑链非常困难，所以我们便通过这种方式，强制开启逻辑链。”

上一个人的果，便是下一个人的因。

这场逻辑链训练就像一个接龙，一级用户无法完整地操控自己的逻辑链，于是便直接通过这样的方式，操纵他人的果，直接开启自己的因。

萧矜予的视线在刘晓萱和王浩天的脸上轻轻扫过。

这两个人目光真诚，在季棠没有开启“洋娃娃”的情况下，他们也在尽可能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告诉官方。

宿九州微微眯眼：“想出这种训练方式的人很聪明，逻辑链训练……形象生动。但是如此一来，你们所有人的逻辑链因果就全部掌控在这个‘楼主’手中。你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用户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逻辑链。

一旦逻辑链的因果被第三者知晓，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

刘晓萱和王浩天都露出苦笑。

尤其是王浩天，这个白白的胖子苦涩道：“你们都是高级用户。我也觉醒两年了，根据我的了解，能进清除小队的，都至少是三级用户。除非是能力特别优秀的二级用户，才会被清除小队额外收编。所以你们不懂我们这些一二级用户的困难。”

蒋文涛提醒他：“不，每个人都是从一级用户，慢慢地一级一级升上去的。”

萧矜予顿了顿。

好像他跳过了二级……

王浩天的笑容却更加自嘲：“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你们从一级升到二级，用了多久？”

季棠：“两天。”

蒋文涛：“一周多好像，大概八九天。”

萧矜予：“半个多月。”虽然是直接升到三级。

季棠和蒋文涛都惊诧地看向他。

宿九州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正要说出口，却又停住了，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词：“挺快的。”

萧矜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王浩天：“我花了一年。这还是有地下论坛，能让我不断纠正对自己逻辑链的使用错误。如果没有论坛的逻辑链训练，我可能根本没法升到二级，甚至早就死于逻辑崩溃。”

他抬起头，“所以警官，你们觉得我会在乎自己逻辑链的因果被别人知道吗？先不说我给出的只是大概的信息，哪怕真的全给……我想要的只有升级，我根本不在乎我这种垃、圾逻辑链会不会被人知道！”

***

海都市，18号污染区。

经历二十六年的荒废遗弃，鳞次栉比的现代大楼被一层层浓厚的尘土覆盖，深蓝的玻璃幕墙染成暗沉的灰紫色。

隔着一条黄浦江，高瘦清秀的男人眺望着对岸的外滩长街。江风吹起他的衣摆，又无声地落下。

忽然，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上司谨拿起手机。

【相对论彻底撑不下去了。清除小队和研究所的人全部去地下看他了。】

上司谨笑了：【谢谢咯。】

【你不怕他透露对你不利的消息？】

【有没有一种可能……】

【？】

【我真的不怕。】

【……】

过了很久，手机另一端的人才回复消息。

【好自为之。】

上司谨：【上次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啊，现在你又帮了我一下。】

【但我看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提醒。】

【可是我这个人是有恩必报的……嘻。】

快速地按动屏幕，将信息发出去后，上司谨放下手机。他回过头，望着身后高耸入云的国贸中心和海都电视塔。半晌后，他笑着摇摇头，走向18号污染区的深处。

【你们清除小队的人真的很奇怪，直到现在都不去查查，为什么我要把风吹屁屁关在中都市的那个仓库里么。】

【找机会让他们查查美加药业，算我还你的一个人情。】

【……嗯，谢谢。】

……

逻辑研究所，地下牢房负30层。

透明的玻璃罩里，肌肉遒劲的光头壮汉此刻神色黯淡，双眼无神。他颓废绝望地坐在铁床上，忽然听到远处土廊尽头传来电梯响声，潘越猛地冲向大门处。

骆笙和徐思清刚进门，便听到一阵轰轰的震动声。

潘越在疯狂地拍打玻璃。

骆笙冷着脸走过去：“虽然你是五级用户，但你不可能拍碎这片玻璃。”

潘越：“放、我、出、去！！！”

骆笙面不改色：“撑不住了？”

徐思清在一旁笑道：“看你精神状态很差的样子。听说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过五级用户应该可以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死？”

潘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双眼爆出根根血丝，仿佛要将这几个人烙进心脏深处。他疲惫至极，不甘心地怒吼着，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这一次，是你们赢了！”

徐思清旋即扭头对手下道：“记录一下，大概极限时间为12天23小时。可以算作13天。”说完，他转首望向潘越：“13天，这个时间和你牵扯太深了。让我猜猜，每隔13天，你如果不亲自去重新布置逻辑链，你的逻辑链就会失效。那失效后会出现什么现象？”

潘越恶狠狠地瞪着他。

徐思清却好像觉得研究这样一条强大又神秘的逻辑链是天下最奇妙的事，他神色沉迷，迫不及待地问：“连续13天没有从别人身上偷取时间后……你的逻辑链会怎样？‘相对论’这条逻辑链真是一条完美而充满科学逻辑链啊，和用户属于共存关系，不用你去操心它怎么升级，可也像一台最冷血古板的机器，每时每刻都根据代码编写的数据，严格完成自己的逻辑链因果。

“明明只要你死了，它也会崩溃消散。它深知这一点。可它不会停下，它永远不会。就像哪怕你不去知晓，斐波那契数列就是无限地存在于那。并且它会永恒地、精准地计算下去。”

徐思清赞美道：“太神奇了。‘相对论’这个名字，就充满了美感。”

突然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光头壮汉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

潘越：“……”

你这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骆笙耸耸肩，转身对徐启道：“离研究所这群人远一点。”

徐启：“嗯嗯。”

骆笙：“尤其是一号实验室的。”

徐启：“……嗯嗯。”

骆笙的声音并不小，很直观地传入徐思清耳中，但他并不介意。他望着玻璃牢房里的潘越，笑道：“快到13天了，它还要继续运转，你却无法给它提供新的时间。所以，现在它能偷取的对象只剩下一个……”

潘越愤恨地握紧拳头：“我可以告诉你们，谨老板是怎么夺取别人逻辑链的。”

骆笙和徐思清都目光一怔。

骆笙语气平静：“哦？他可是一个六级用户，你居然知道一个六级用户的逻辑链因果？”

“谁说那是他的逻辑链？”

众人诧异而僵硬的气氛中，潘越心满意足地欣赏这些官方的狗震惊到无法掩藏的神色，他沙哑地大笑道：“我是A09-相对论，他很强，他真的很强，可我怎么可能放心地和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强者合作。那不是他的逻辑链，他没有用逻辑链偷取别人的逻辑链。你们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

徐思清：“看来你有要求。”

潘越：“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提要求不是很合理么？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毕竟你们可是代表正义呢，哪能做贩卖人口的事。死刑犯，给我提供越多越好的死刑犯。在他们该执行死刑的时候，别杀了他们，把他们留给我。这样，我就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关于谨老板所有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