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号实验体没有出现排异现象，可以进入四轮实验。”

“四个实验体死亡，剩余三位幸存者中，159号实验体兼容性最佳，进入六轮实验……”

“159号实验体……”

“159号实验体……”

……

“除159号外，所有实验体全部死亡。”

-

窃窃的私语如同黑夜中无形的鬼魅，随着漫天细碎冰冷的风，在这一道道催命的摇铃声中，钻进年轻男人的脑海。

这一刻，天地间本就湿润的空气在一刹那凝结出无数水珠，水珠再锐化为锋利的水刃。万千水刃的尖头齐齐指向那身处卫生站小院中央的男人，灰色的光从水刃之中一闪而过。

骆笙：“死吧！”

“嗖——”

水刃破风，刺向男人。

这是来自两位五级用户的偷袭，梦想家在谨老板毫无防备的时候使用摇铃，将其带入自己的逻辑链，这是精神攻击；外部还有水之刑的物理攻击，水至柔，但也可以至刚。

这是包涵一个妻子、一个队长，无尽恨意的攻击。

根据骆笙和洛瑶瑶的判断，谨老板就算是个六级用户，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被“梦想家”捕捉，都至少得有十秒钟的精神错乱。十秒钟，足够击杀他。

然而她们都没有想到，在重伤的情况下，仅仅五秒，男人便抬起头，看向那些朝自己射来的水刃。

上司谨拥有一张白皙俊逸的脸，他的瞳孔眸子很浅，仅用文字描述似乎与萧矜予很像。

但见过他本人便会明白，这二人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上司谨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泥泞般的尖锐感，他穿着一件浅色的开衫，乌黑的头发却和发白的脸庞互相映衬，衬得这个人有种黑白分明的锐利。

上司谨抬起手，右手食指抵在唇间。忽然，他咬破手指，鲜血顺着指尖汩汩流下，接着他将手掌向地面猛然按去。在他掌心和大地接触的一瞬间——

嗡！

骆笙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震动了一下，她向前冲去的攻势顿在原地。

同时，躲在卫生站二楼仓库里的洛瑶瑶直接惊呼一声，手里的摇铃也落在了地上。

第一时间，洛瑶瑶便赶紧捡起摇铃，想要再次摇响。但摇铃声只叮咛作响了一下，便再次停止。这一次不是敌人打断了梦想家这条逻辑链，而是它的主人主动停止因果。

梦想家震惊道：“不可能，我的逻辑链呢？！”话音落下，梦想家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向院子里的骆笙和上司谨。

骆笙拧紧眉毛，一字一句地说出四个字：“神、圣、献、祭！”

上司谨微微一笑：“是哦，你居然还记得她。有人能在自己死后还记住自己，那就算死，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洛瑶瑶从没有被神圣献祭捕捉过，所以一下子失去逻辑链，感受不到身体里的逻辑因子，她无比慌张，失了分寸。骆笙则不同，她和霍兰絮进行过正面交战，所以当上司谨突然使用“神圣献祭”，并在周围制造出直径100米的逻辑链真空区时，骆笙及时反应过来，没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垮。

骆笙面色不变，大脑里迅速回忆“神圣献祭”的因果。

因是献祭鲜血，并不重要，因为上司谨已经成功开启了因。

果则分为两点——

第一，用户能感觉到一定程度的地球重力，等级越高的用户受该重力影响越轻；

第二，用户的逻辑链能力大幅度降低，甚至可能逻辑崩溃。

不过……

骆笙咬了咬牙。

这不是纯正的神圣献祭的因果，这是已经通过教宗宝冠、进化过的神圣献祭！不止是压制逻辑链，而是和霍兰絮死前达到了一样的效果，能直接制造逻辑因子的真空区！

想要抓住一个高级用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出克制其逻辑链的方法。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她们的逻辑链全部失效了。无法使用逻辑链，大家就都变成了“普通人”，那么……

“洛瑶瑶，一起攻击他！”骆笙突然吼道。

洛瑶瑶短暂地愣了两秒，接着反应过来。斗篷少女翻窗跳下，直直落在地面。没有过多言语，梦想家双眼通红，愤怒地盯着不远处的漂亮青年，翻手拿出一把尖锐的小刀。

骆笙也同样如此，她没有使用别在腰间的银色手枪，而是掏出一把短棍。手掌用力，棍体在空中一震，伸展成一柄银色长棍。

“有点意思。”

两位五级用户同时冲向自己，身形之快，在空中已经形成虚影。

上司谨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似乎没有闪躲的意思，可当长棍杖击他的头颅时，骆笙忽觉眼前一花，敌人已不见了踪影。

六级用户的速度竟然能这么快？！

骆笙感到右耳后有道急促的风声，她迅速侧首，刀影一闪而过。同时，洛瑶瑶右手持刀，打断上司谨的匕首，顺势向前攻击。

一时间金属碰撞，发出铮铮声响。

在无法使用逻辑链的情况下，想要抓住一个六级用户，使用热武器是没有胜算的。

不要说上司谨，就连骆笙都能躲避子弹。更何况在双方都高速运动的情况下，想要射中上司谨，难度不易于登天。

三人都默契地使用了冷兵器。

卫生院内，水泥地面被三人凌厉的攻击击碎，尘土纷飞。

洛瑶瑶不是清除小队的成员，没受过什么正经训练，她所有的攻击都是凭借五级用户强大的身体素质。所以她很快露出颓势，但她露出的破绽却也没让上司谨找到可乘之机。

当上司谨抓住机会想要击杀洛瑶瑶时，骆笙便在第一时间挡住缺口。

论格斗手段，在场三人中，骆笙才是真正的强者。如果不是五六级用户之间的身体差异，骆笙早就将上司谨擒住。然而这个差异却是天壤之别。

明明上司谨身受重伤，明明她们是一对二，可渐渐的，二人还是落了下风。

冰冷的刀影从眼睛下方飞过，骆笙的脸颊顿时一热，殷红的鲜血顺着脸上的刀口流进她的唇里。

一股铁锈味。

骆笙的身上不可控制地挂了彩，洛瑶瑶也是，上司谨更是。

只是他身上的伤痕是三人中最少的。

只要再撑一会，再撑一会，拖住他……

“是想拖住我么？”

男人笑嘻嘻的声音让骆笙精神一震，她抬起头。

上司谨站在卫生站门前的梧桐树下，不知何时他收起了小刀，双手插进口袋，眨了眨眼：“应该有能抓住我的人在路上了吧。是谁呢？A01？也不用A01，现A04出现，就足够抓住我这个前A04了吧。

“嗯……也不用六级用户，现在的我光凭身体素质，可能也不是A06的对手？”

骆笙一声不吭，她单手握住长棍，再次攻了上去。

就在这一刻，突然，她的身体快于思维，下意识地停了一秒。

-她好像感觉到了逻辑因子？

上司谨：“知道我为什么要使用神圣献祭吗？你们以为，我是畏惧了‘梦想家’和‘水之刑’这两条逻辑链。毕竟受了伤，一下子面对两条高级逻辑链的精神物理双重攻击，我肯定会被击败？”

两位女用户心道：居然不是因为这个？

仿佛听见了她们心里的声音，上司谨唇边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当然不是哦。在双方都能使用逻辑链的情况下，我有信心，三分钟杀死你们。之所以用‘神圣献祭’……”

含笑的眼睛骤然冰冷，仿佛一双没有感情的武器，直直地盯着错愕的二人。

“我只是，不想让‘梦想家’操控那些声音在我的耳边……恶心地低语。”

***

萧矜予低头查看骆笙最后一次发来的坐标位置。

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东南方向，心中一惊：“少了一片乌云。”

宿九州也看到了，天空中浓密低垂的铅云仿佛被什么砸开了一个口子，其他地方都是阴沉沉的，只有很远的一小块不再被浓郁的水汽包围，落下一束明媚的天光。

宿九州顿时明白：“水之刑被克制了？”

萧矜予：“上司谨有方法克制水之刑，让骆笙无法使用逻辑链？”

宿九州沉吟几秒：“不是只克制水之刑，他是克制了所有逻辑链。”

萧矜予嘴唇翕动：“……神圣献祭。”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萧矜予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他却停下脚步。

宿九州回过头：“怎么了？”

瑟瑟寒风中，黑发年轻人静静伫立原地，他缓慢地抬头，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里第一次的，露出了宿九州从未见过的茫然。

“徐思清说……DNA检测结果出来了，那些血液里检测出两份DNA。一个DNA证明，所有者是我的母亲。另一个DNA……有75%，似乎来源于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