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谨一定是个六级用户。

这位神秘的谨老板曾经暴露过两次踪迹。一次是伊甸园的肉肠食人事件，一次是他杀害徐启、顶替了对方的身份，跟着萧矜予和宿九州混进污染区。

毫无疑问，两次交手下来，宿九州很肯定上司谨就是一位六级用户。

除此以外，就是赫本小姐。

赫本小姐是否是六级用户，这一点还暂未可知。但是上司谨冒着被抓捕的风险混进污染区，就是为了获取赫本小姐相关的信息。

萧矜予推测，有九成可能，上司谨和赫本小姐就是原A03和A04，只是谁高谁低不得知晓。

在肯定这两位是原A03和A04的基础上，华夏最后一个未知六级用户，就一定是A02。

赫本小姐的逻辑链是第三者逻辑链，上司谨的逻辑链与模仿他人、夺取他人逻辑链有关。

这两条逻辑链和海市蜃楼逻辑链看上去没有一点关联。

萧矜予：“我和宿上校之前也讨论了，海市蜃楼极有可能就是A02。”

电话里，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就说嘛。如果真是他，那他很强。这么长时间、范围性地使用逻辑链，我可做不到。他比我强。”

宿九州低声道：“逻辑链之间是有差异的，他的因果或许本身就容易做到持续性、大范围地使用。目前看来，危险性不大，只对非用户能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对用户毫无威胁。”言下之意，真要撞上，审判之矛很轻易地就能斩杀对方。

盲盒：“……”

男孩嘀咕道：“我的逻辑链也没什么攻击性。”

听着林琥珀小声吐槽的话，萧矜予微愣，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目前看来，五位六级用户中，攻击性最强、最危险的就是审判之矛。

其他四位六级用户中，盲盒、海市蜃楼，都没有直接攻击性。

赫本小姐和谨老板的因果难以推测。

非要进行一个排名，华夏最强用户中，审判之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谨老板或许可以排到第二，赫本小姐第三。盲盒和海市蜃楼实在没有任何攻击性，大概盲盒还比海市蜃楼强上一些。

-至少可以变个东西出来砸人？

萧矜予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再交流了一会关于海市蜃楼逻辑链的信息，萧矜予挂断电话。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一个街口，萧矜予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霓虹灯牌。

新天地百货。

马路上，一个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按照每百米一人的距离，进行疏导工作。

需要撤离海都的市民已经全部收到政府统一发送的短信通知，以最快速度收拾行李，前往地底列车站。

二十年前，在修建海都市地底列车站时，设计师肯定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座车站需要承担一场百万级别的大迁徙。

按照徐思清的说法，位于32号污染区、目前已经荒废的海都火车站，在A型辐射前，日最高客流量曾经达到过65万人。如果地上铁路还能通行，各类交通也没废弃，仅仅五天就能将海都市三百万市民全部迁走。

但是很可惜，现在的海都地底列车站每日只能运送最高十万人次。

幸好现在的海都市只有三百多万人口，不像二十年前，有2500万常居人口。也幸好他们的任务只是将市民迁到其他城市，不指定某个城市。比如前往离海都最近的中都市，两地车程只有不到一个小时，能迅速来回，运送乘客。

两人走在拥挤的马路上，萧矜予看到一个工作人员举起白色手机模样的仪器，对准一个市民的额头。

这是逻辑因子检测仪。

毫无防备地被工作人员用检测仪触碰额头，一个市民问道：“你这做呢啊，量啥子体温？”

这个动作确实像量体温。

既然对方误会，工作人员也没有特意解释。正好，他也需要隐瞒自己在检测逻辑链的事实。如果撤离的居民中有人已经觉醒，那自然不需要再转移，反而需要送到清除小队。

工作人员道：“你体温正常。没事，只是简单量一下，人太多了，要是有感冒发烧的乘客混在一个车厢，容易传染病毒。”

“也是，现在地铁老挤了，要是有人咳嗽感个冒，至少传染七八个呢。”

“那也给我量量。”

“我也要量。”

“快点快点，快也给我量量，赶紧跑的嘞，万一被辐射碰到就完蛋咯。”

工作人员：“都会量，量完再进地铁。”

市民的高度配合，快速收拾家当，得幸于海都市用户委员会一条果断的决策——

所有市民一旦抵达其他城市，只需要登记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家具信息，14个工作日内，警察会去该市民的家中打包行李，再陆续送到市民暂时居住的城市。因此每个市民只需要拿走生活必需品就行，大大提高了迁移人口的速度。

除此以外，辐射永远是人们最恐惧的话题。有了辐射作为威胁，市民的合作意愿急剧上升。

撤离海都计划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同时，越来越多的用户从华夏各地赶来，协同撤离。

萧矜予低头看了眼手机，他再抬头看向一条梧桐掩映的街道：“前面就是发现1号虚影的地方。”

刚下过雨，地面潮湿，柏油马路被染成淡淡的灰黑色。

道路两侧，一棵棵高耸的法式梧桐树静静矗立在青砖之间，树叶枯黄，又淋了雨，一阵风吹来，哗啦啦的便落了一片。

萧矜予根据骆笙给的地图，不断转弯。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萧矜予：“就是这。”

宿九州四处观察一周。

这里是老城区，道路两边有许多老旧的筒子楼。因为离地底列车站近，在官方发布撤离短信后，这片区域的市民第一批就被转移到了车站，此刻或许已经有一半居民抵达中都市。

萧矜予蹲下身子，他看向地上一个用非溶性油性笔画出的黑色“×”号。

“根据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第一个出现在海都市的海市蜃楼，就是在这，是一个高约三米的彩色兔子金属雕塑。当然，如果在此之前有海市蜃楼先随机出现在了污染区，就不得而知了。”青年冷静地分析现有资料。

宿九州低头看他，说道：“那个金属雕塑后来在20号污染区找到了，摆放于一家商场前。”

萧矜予看着地面黑色的符号，他思索片刻，问道：“18号污染区和20号污染区有多近？”

“不足五公里。”

“看来盲盒的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发生在18号污染区的打斗痕迹未必是谨老板和赫本小姐的，极有可能是A02和人搏斗时，造成的痕迹。后来他来到附近的20号污染区，逻辑链捕捉到了这只金属兔子的本体，于是就出现了它的海市蜃楼。”

宿九州：“如果是A02，那和他打斗的对象，就未必是六级用户。”

萧矜予抬头看他：“为什么？”

“海市蜃楼这条逻辑链的攻击性太弱了。按照身体素质来说，他能碾压任何一个五级用户，甚至是盲盒。”顿了顿，男人笑道：“林琥珀确实很矮，也很瘦。”

萧矜予：“……”

人家才十岁！

宿九州微微一笑，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十岁以及低两名的排名，注定A02赤手空拳，会比他强。但由于逻辑链实在太不具备攻击性，那么A02的战斗对手就不一定是谨老板或者赫本小姐，还有可能是一个五级用户。”

萧矜予蹲在地上，他仰着头。

宿九州说出了那个名字：“A07。”

青年微微怔住。

宿九州：“A07也是一个未知用户，他是在2035年前觉醒的老用户。谁也不知道他的逻辑链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只排在顾清俞之下。顾清俞的‘开心鬼’，是一条攻击性极其强的逻辑链，A10以前……”似乎在思考，很快男人给出答案：“华夏前十中，单论逻辑链因果，不论等级，她的攻击性只在我之下。”

萧矜予明白了他的意思：“004分配排行榜名次时，第一看中的因素是逻辑链等级，其次就是逻辑链的攻击性。同样的逻辑链，攻击性越强，哪怕逻辑因子浓度再高，也会排名略后一点。顾清俞很强，所以她比A07排名高，就不能证明，A07的攻击性不强。”

如果海市蜃楼真是A02，那他之所以排在A02，就单纯是因为他的逻辑因子浓度远超另外三位六级用户。

同是六级用户，也有强弱之分。

A02逻辑因子的强度很可能比宿九州还高，但是逻辑链实在太缺乏攻击性，所以被004排在了宿九州的后面。

宿九州：“一个攻击性极强的逻辑链，如果再加上一点因果克制，他就有资格成为毫无攻击性的A02的对手。”

萧矜予：“这也是一个理想情况。”

宿九州轻轻颔首：“要求很苛刻，既要A02真的没有丝毫攻击性，又要A07的攻击性非常强悍。”

脚底和小腿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萧矜予右手撑着膝盖，打算起身。

忽然，一只手伸到眼前，黑发年轻人倏地愣住，他抬头望向对方。

地毯般厚重的梧桐叶上，俊美无俦的男人笑着勾起唇角，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望着自己。

萧矜予沉默片刻，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他伸手握住对方的。等宿九州拉他起身后，没等对方开口，萧矜予迅速而不着痕迹地甩开。

宿九州眸光微动。

萧矜予：“谢谢……宿上校。”

一道瑟瑟凉风迎面而过。

检查完一号虚影附近的线索，萧矜予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查看骆笙发来的二号虚影的信息。走了几米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日头西陲，浅金色的光辉自男人的身后照来。

地上的落叶忽地如镶了层金边。

宿九州双手插着大衣口袋，他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从萧矜予起身后他就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分毫动作。

萧矜予嘴唇翕动，他轻声地问：“怎么了，宿上校？”

宿九州笑了。他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对方。

萧矜予：“……”

喉头干涩地吞了口唾沫，青年咬了咬牙，又问道：“怎么不走？”

宿九州唇边笑意更盛：“从早上起有件事我就挺好奇的。”

“……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你突然开始有点……防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