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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达尔彭 2190 2024-04-05 12:21:09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政语宿醉后在床上赖了两分钟,在政宗实第三次敲他房门的时候,他嚎叫着起了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政语扒开领子准备脱下时,瞄到了站在门口的政宗实。

政语刚想开口,政宗实先他一步说:“今天帮你和黄教练请了假。”

“……这么突然?”政语还没有醒神,松弛地坐在床上,两腿去够地板上被他甩的老远的拖鞋。

“嗯,正好黄教练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跟我去一趟法国,我去见一个老客户,顺便带你看看那边的俱乐部。”政宗实抬了抬手腕,说,“半小时后出发,起来吧。”

法国,足球俱乐部,政语一下子兴奋起来,两眼发光,什么酒都醒了。

他噌得从床上跃下,飞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又火速吃完了两个鸡蛋外加一碗炒面,十几分钟后,换上了一套新的行头,向他爸行了个致敬礼:“走吧!”

王叔开车送父子俩去机场,头等舱候机室里吃喝都足够,政语嘴里咬着面包,掏出手机拍下登机牌,一键转发给几个朋友,同时也包括羊咲。

发过去几分钟,政语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政宗实,政宗实正在闭目养神,眉毛微微蹙起。

他爹高低有致的侧脸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爸。”政语叫道,政宗实侧目,政语问:“昨天晚上,你去羊咲那里了?”

政宗实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多余表情,只是点了一下头,从桌上拿起一袋看起来没那么热气的小零食,撕开包装。

“真去了啊,你去他那干什么?”

政宗实没有意料到,政语会知道这件事。他以为儿子已经睡得很深了。

“前段时间,你拜托我给他准备生日惊喜,我去确认礼物是否送达。”政宗实慢条斯理地解释,吃了几口果脯,甜腻得堵嗓子,“你忘了?”

“……嘶,还真忘了,今天十五号了?!”政语赶忙举起手机,迅速给羊咲编辑一条“生日快乐”的短信,一边打字一边问政宗实,“你给他准备的啥啊,爸。”

政宗实皱了皱眉:“他没联系你?”

“啊啊,联系了,我没看见。”政语惊觉,自己发出去的登机牌之上,便是羊咲发来的一条短信,凌晨十二点多发的,内容太简单:谢谢你的蛋糕。政语早起没注意。

政语长舒一口气,把生日祝福的内容删掉,改问他有没有想要的手信,顺带很犯贱地补了一句:来自浪漫的法兰西哦【墨镜】。

羊咲很快告诉他没有,又祝他玩得愉快。

政语甚至能想象得出来,羊咲说这句话时候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正如揍他那天,平平淡淡来了一句“我是来揍你的”。

光是这么想着,政语嘴角上扬,他觉得羊咲这副模样实在是欠调戏。

与此同时他也泄了气,对着寡淡如水的聊天框实在没有多言的欲望。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捞起桌上的游戏机玩起来。

“哎,爸,还好你记得……我昨天都喝晕了。”政语闷闷不乐地埋怨,“但是羊咲也太难追了一点,零点送他蛋糕,这都不感动,还得做到啥份儿上啊。”

政宗实不愿再继续听政语这般谈及羊咲,没有接他的话,待到政语打完一盘卡丁车,他适时说:“你和何栎最近关系不错。”

“是挺不错啊,他人怪好的嘞。”政语无缝开了新局,手指飞快地在游戏机上跳动,政宗实稍看了几秒,不再和他聊下去。

他打开了手机,阅览几则新闻,切换回微信,思来想去,还是单独给羊咲发了一条生日贺语,挑上羊咲喜欢的表情包。

羊咲:谢谢叔叔,叔叔也快乐!

政宗实问他今日有什么打算,羊咲说训练完之后回家和爸爸一起吃个饭。

政宗实很喜欢羊咲每一次回答他的话,真实、简单、充满生活的痕迹。

政宗实打字告诉他:晚上八点半空出一段时间,方便吗,小羊。

羊咲:可以的,我应该在家了[绵羊敬礼]。

政宗实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弹出来电显示。

“我去接个电话,你待在这儿。”政宗实对政语嘱咐道。

政语忙于游戏,嗯嗯啊啊地点头,政宗实便离开了候机室,随意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角落,大玻璃窗外是两架整装待发的国际航班飞机。

“宗实啊,现在方便谈几句吗?”老人的声音很熟悉,像以前一样略有颤抖。

政宗实转过身,背靠落地窗,玻璃的冰凉透过西服布料渗入他身体,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吧,伯父。”

“你去看望他了吗?最近……有没有去看看?”

“还没有,伯父,最近比较忙。”

老人在电话那头哀叹了几声:“宗实啊,我快活不久了,昨天,昨天我又梦见庞丽了……她在梦里跟阿丰哭诉,说想要见见小语……”

“伯父。”政宗实手指一紧,捏住手机,把声音放低了一些,“年底之前,我会去看一眼阿丰的。至于阿丰能不能出狱,我还在和检察院那边沟通,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事情,我们要遵循法律程序。”

“哎,这个,我知道、知道。”

政宗实说:“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先话电话了伯父。我一会儿要登机。”

老头犹豫着叫住他:“其实……宗实,不是我老头子强迫你……只是这么多年,小语,也这么大了,我吧,我也快走了。”

老人的话寓意明显,政宗实不是没有听出来,他没有答言,听老人家在那边念叨:“小语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都是你带着,你也很辛苦我知道,你尽心尽力了……如今他长大,可能……可能可以让他去看看庞丽,阿丰是罪人,配不上当爹,但是庞丽……”

老人没再继续讲下去,咳嗽几声,政宗实沉声说:“有机会的话。”而后切断了通话。

他握着手机,一身凛然的定制西服衬得他高大、俊朗,脸上的表情却与这优雅的服饰并不和谐。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一架远航的飞机跑过轨道腾空而起,渐行渐远。

想起前些天,足球场上,何凯律师说,政语拜托他帮忙做亲子鉴定,他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活着还是死了、死了的话现在埋在哪里、活着的话为什么要抛弃他。

道理他都明白,他不可能做一辈子政语的父亲,或者说,他不可能做一辈子任何人的父亲。

小时候看见电视上放着寻亲节目,养父母对收养的孩子的离开愤怒、抑郁、错综复杂的情绪,政宗实还会觉得他们太矫情。

又不是亲生的,也不是再也不能见面的,何必让孩子认祖归宗一家团聚的时刻变得这么伤感?

如今他才知道,哪怕政语是个不那么如他心意的孩子,政语依然寄托了他对家庭的期待,他希望政语能一直把他当做亲父亲一样,正如他一直将政语视为己出。

政宗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拥有美满的家庭是他认知范围里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想他一生都在追求这件事。

然而母亲无法完成他的心愿、施羽京放弃了和他共同生活、政语心向雀巢。

如果邱学丰顺利假释,依着小语的性格,他不会留在自己身边。

政宗实在一瞬间几乎能想象出几十年之后,他一个人最后把两层结构复杂的屋子打扫干净,躺在床上静静驾鹤西去的情景。

这些道理政宗实都明白。

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否认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偷来的、为人父的日子)、步入人终有一死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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